“浩子,他不在嗎?”已經(jīng)成為偵探的張斌來到李家,接待他的人不是李浩,而是李凱。
對于和李浩一樣,出身于孤兒院的張斌,李凱并沒有給什么好臉色給張斌,別說端上一杯茶,連邀請其進門都沒有,只是神情倨傲地抱著胸,站在門口。
“窮人乍富,指不定在哪里鬼混呢。”
李凱說的話很刺耳,張斌冷哼一聲,并沒有回應(yīng)李凱的陰陽怪氣,將手里的帽子重新戴上,轉(zhuǎn)身離去。
雖然沒有從李凱那里得到自己需要的消息,但張斌卻從旁人的口中得到了李浩在那里。
——
張斌怒道:“李浩,以前在孤兒院的時候還真是看不出來,你還真有當大家族子弟的天賦,認祖歸宗也就一個月不到,你就成這樣啦!”
李凱說的話,固然刺耳,但等張斌找到李浩的時候,眼前奢靡的場景簡直就是刺眼睛。
數(shù)十個無一不漂亮的陪酒女,只多不少地陪在李浩的旁邊,除此之外還有幾個流里流氣的青年也在一起喝酒,看來是跑過來巴結(jié)李浩這位新貴的。燈紅酒綠,談不上有多奢靡,但在張斌這樣的人眼里卻是不堪入目。
李浩聽到熟悉的聲音,半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確實是張斌,連忙招呼道:“張斌,來來來,同樂同樂!給大家介紹一下,張斌,我最好的朋友,大偵探……”
同樂你妹??!
張斌氣急,沒等李浩說完,便一巴掌招呼上去。
因為張斌那毫不客氣地一巴掌,一下子把李浩給打醒了,李浩捂著半邊臉,不可思議地盯著怒氣沖沖的張斌,其他人也因為震驚而不言不語。
李浩愣神了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對著張斌,大聲嚷嚷:“張斌,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誰嗎……”
其他人見此,紛紛站了起來,摩拳擦掌,一臉不善地盯著張斌,只要李浩一聲令下。
張斌何許人也,作為偵探的他已經(jīng)小有名氣,而小有名氣自然也是因為張斌不是什么繡花枕頭,曾經(jīng)一個人面對近十個的小混混都無所畏懼,而面前就這幾個被酒色財氣掏空的子弟,張斌可沒什么好怕的。只是寒芒一掃,那些子弟便噤若寒蟬,被其氣勢所迫。
張斌冷哼一聲,也不在意,然后盯著李浩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李浩,你應(yīng)該慶幸,到現(xiàn)在還有人愿意打你?!?p> 李浩身體一顫,但面子上卻不好過,想到自己境遇,即便找上張斌幫忙,也無濟于事,于是干脆心里一橫,往門外一指:“出去。”
“哦!”其他人一起起哄。
張斌倒也干脆,見到李浩冥頑不靈的樣子,嘆氣一聲,轉(zhuǎn)身離去。
“李少,要不要我們……”
李浩聽得心煩,大手一揮:“你們也滾?!?p> “李少……”
有人還想說話,卻被同來的人給拉走了。
“什么嘛,窮人乍富,就這么看不起人。李家其他人都沒他這么橫的?!?p> 李浩先是孤兒,后是李家嫡子的事情因為其認祖歸宗,在圈子里已經(jīng)不算是秘密,這種堪比電視劇的經(jīng)歷簡直為其蒙上神秘色彩,但誰也不知道李浩的生命就只剩下了七天,不,今天不算的話,其實還有六天。
人們只知道,這樣經(jīng)歷的李浩,或許比其他李家的子弟更好巴結(jié)。
“小聲點,免得被他聽到?!庇腥死读撕榷嗔说耐?,勸告道。
最后,門被關(guān)上。
唯有李浩喘著粗氣,一個人面對著杯盤狼藉。
李浩離開這里的時候,還是因為李凱打電話過來,說是老爺子要見他,似乎是快要不行了。
——
“你先出去,我有一些話想和你堂弟說?!?p> 李老爺子,李小明的確快要不行了,按理說,以他的身份地位,旁邊大大小小地先進醫(yī)療儀器肯定少不了,但現(xiàn)在除了呼吸機,心電監(jiān)護儀等寥寥常見的儀器外,其他的都已經(jīng)撤去了。
李凱眼神中閃過一絲嫉恨,卻又不敢反駁,明知眼前的老人此刻是回光返照,但心里仍然忍不住懼意,欠了欠身,在轉(zhuǎn)身后,眼睛瞥了李浩一眼,似乎在警告他不要多言。雖然不認為自己的這位堂弟會在這個時候把自己謀害他的事情告訴老爺子,但也要預(yù)防李浩狗急跳墻,來一個玉石俱焚。
不過,李凱見到李浩神思恍惚,眼神也沒什么神采,心下倒也放松不少。
“爺爺?!?p> 李浩輕聲喊道,望著眼前這位老人,李浩面色復(fù)雜。在孤兒院里,李浩便聽過李小明的故事,這種在那個時代大眾化的名字,硬是讓這位老人變成了一個時代的符號,哪怕今天仍然有不少人以他的故事為激勵,鞭策著自己前進。那個時候,李浩便夢想著有一天希望也能如李小明一樣,出人頭地。
而如今,也是眼前的老人將自己重新帶回家族,明明有了最親的血緣關(guān)系,明明就在自己的眼前,李浩卻覺得離這位傳奇老人越來越遠。
見李老爺子要爬起來,李浩趕忙上前去扶了一把,不想讓這位老人將僅剩不多的精力花在這里。
結(jié)果老爺子皺了皺眉:“有酒氣?!?p> “啊。”李浩呆了呆,讓老爺子靠在床上,便往后面撤了一步,面色羞赧,就像是做錯了壞事,被長輩發(fā)現(xiàn)的下孩子一樣,不知所措,雙手的食指瘋狂地在腰前打著轉(zhuǎn)。
“這有什么,不就是喝酒嘛?!崩蠣斪右姷阶约旱膶O子這副樣子,先是為李浩開脫了,隨即又是一笑,“真的是一模一樣,和你的父親一模一樣。他以前做錯事情,也是如此,兩只食指不停地打著轉(zhuǎn),如果是小事,轉(zhuǎn)得速度就慢點,如果是大事的話,那就轉(zhuǎn)得眼睛都看不清啦……”
李浩睜大了眼睛,盯著完全看不出任何病態(tài)的爺爺,敘述著自己父親的事情。這個時候,哪怕李浩對自己的父親全無印象,也能從爺爺?shù)脑捳Z中感受到血濃于水的親切感。
原本以為這次見爺爺,就是陪著他在僅剩不多的時間內(nèi)回憶著自己的父親,如果是這樣的話,李浩覺得也不錯,看著充滿笑意的老爺子,李浩不打算把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告訴他了——這位擁有傳奇經(jīng)歷的老人,應(yīng)該有享受人生最后安寧的權(quán)利,而不是因為再次為家族的事情而勞心勞力。
原本以為是這樣的,但老爺子突然話鋒一轉(zhuǎn),道:“抱歉,小浩子,如果早知道是這樣的結(jié)局,還不如不把你接回來。”
李浩并不太了解自己的這位爺爺,他所了解的幾乎都是街頭巷尾傳頌的故事,但即便如此,李浩也知道爺爺不會突然這么說的,曾有爺爺?shù)拈T生因為其簡單的一句話,也成為了商界叱咤風云的人物,因此許多人都傳言,絕不能忽視老爺子隨便的一句話。
而此刻聽到爺爺那句抱歉,李浩幾乎可以肯定爺爺已經(jīng)知道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但是為什么?
李浩不覺得李凱會這么不小心。
正當厲李浩絞盡腦汁思索的時候,老爺子又是一聲抱歉,打斷了李浩的思緒:“抱歉,也因為我的懦弱,才會害死你的父母,甚至不能親手去將兇手繩之以法,畢竟對于我來言,手心是身上的肉,手背何嘗又不是自己身上的肉。不過,他們也算是罪有應(yīng)得,如此英年早逝,看來連老天爺都在懲罰他們呢。”
這會兒老爺子應(yīng)該說的是李凱的父母害死自己弟弟和弟媳的事情,也就是李浩的父母。原本李浩對這個不清不楚的,但畢竟在中毒之后從李凱那里得知了真相,所以也清楚爺爺在說什么。
“爺爺……”李浩張了張嘴,但看到老爺子閃著光芒的眼睛,似乎什么事情都知道,李浩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原本以為李家可以給你幸福的,卻沒有想到李家只能給你帶來不幸。”
“爺爺,你還是多休息一下吧。有些事情已經(jīng)不可違了?!崩詈埔幌氲阶约哼€剩六天的壽命,心里就一陣暗淡。
老爺子卻道:“事在人為?!?p> 李浩心里一動,想著說不定爺爺有什么辦法,于是豎起耳朵,準備聆聽著,卻沒有想到老爺子又轉(zhuǎn)開了話題。
“你這臉是被誰打了?”
“?。 崩詈屏ⅠR想起了張斌那怒氣沖沖的身影,原本想著隱瞞一下爺爺,但想到老爺子剛剛什么事情都清楚,也就實話實說了,“一個朋友,不過他并沒有什么惡意。只不過是我自己……”
老爺子擺擺手,一笑,而且笑得很開心:“那很好啊,到了現(xiàn)在還有朋友愿意打你一拳,哦,不對,是一巴掌。”
一拳還是一巴掌,并沒有分別,但老爺子還是斤斤計較地修改了一下。
老爺子見孫子沉默不語,繼續(xù)道:“有些路要一個人走,有些路則需要朋友一起才能走下去。”
李浩心有悟,看著爺爺,卻見到老爺子轉(zhuǎn)過身去。李浩知道老爺子是不愿意再說話了,準備靜靜地躺在那里等待著死亡。
白月初上,李小明張開五指,月光透過瘦骨嶙峋地指間縫,灑在地面上。
若是當年沒有建立李家,而只是個普通人家,是否會不一樣???
李老爺子,李小明在周一周二凌晨之時去世,按其遺囑,不作遺體告別,直接火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