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張斌長吁一口氣,然后又開始咀嚼著手里的油條,那股慵懶的神情,仿佛對張斌來言,吃早飯也是一件多余的事情。話是這么說,張斌眼睛不經意地瞥了瞥早點攤的對面,以及巷口——今天早上從家里一出發(fā),就發(fā)現自己被跟蹤了。
手法很是老道,一開始就確定張斌是否出門,然后跟了兩條巷子,又消失不見,在張斌以為只是普通路人的時候,他又出現了,與此同時,還跟著另外兩個人,虎視眈眈地盯梢自己,現在這三個人就坐在自張斌的對面,雖然和自己一樣吃著早飯,但很明顯,食不知味。除了這三個可以說從頭跟到尾的三人組,張斌瞧了瞧巷口,那里至少還有六個人。慢慢盯著自己,再逐漸把人數遞加上去,在人數上以形成優(yōu)勢。
不經意地打量了四周,更是一副慵懶地收回了目光,張斌低頭看著碗里剩下的一滴渾濁的豆?jié){,早飯已經吃得不能再飽了,一滴沉底的豆?jié){喝與不喝也沒什么關系,收回目光的張斌并沒有思考如何去對付派來跟蹤自己的人,反而開起了小差,在猶豫是否把剩下的那滴豆?jié){喝下去。
算啦,還是喝掉吧。留到最后的一般都是最香最濃的。
張斌端起碗,毫不猶豫地喝了下去。
愜意地打了聲飽嗝,張斌開始行動起來,首先就是要搞清楚跟蹤自己的人有沒有自己想要的。
因此,張斌開始帶著那幫人溜圈,不僅僅是到李家的產業(yè)旁晃一圈,也會到和李家沒有關系的娛樂場所,或者是有競爭關系的地方跑前跑后。當然不光只是瞎晃悠,張斌還煞有介事地跟那些地方的工作人員有說有笑,閑聊幾句,弄得高興了,張斌還很客氣地為其點上一支煙,接下來又是一陣吞云吐霧。
張斌的確是在閑聊,仿佛是拜訪老朋友一般。說是調查,但從一開始就是演戲,好請人入罟。而在這個過程中,張斌也在不停地消磨那些跟蹤自己,人的耐心。
盯梢別人,其實并需要太多的技巧,最需要的是人的耐心。張斌作為私人偵探,替別人調查出軌的丈夫,或是替別人調查出軌的妻子的時候,有些人為了追求所謂的爛漫,能從城市的東頭,跑到城市的西頭,這盯梢的過程中最重要的便是耐心。而一旦耐心被消磨,破綻就隨之而來——張斌在拜訪的過程中,已經把跟蹤自己人的相貌全都弄得一清二楚,但他本人卻沒有多少高興,因為自己想要的那個人,也就是章來賓并沒有出現。
張斌遞給眼前這位看門大叔一支煙,臉上笑嘻嘻,心里卻十分擔憂,該出現的人卻沒有出現,不想遇見的人卻看見了,真是……
不過,不用著急,該上鉤的魚一定會上鉤,因為它看見了魚餌。
“你說什么,什么都沒有調查到,你們是干什么吃的。”章來賓從錢二賴子那里得知跟蹤張斌的結果,先是一貫地厲聲罵道,轉而冷靜之后,又覺得不可思議。
或許在李凱面前,章來賓是條狗,但能夠得到李凱的器重,必然是一條能做事的人,而且也是能咬人的狗。
能做事的人,所以章來賓非常小心謹慎,在接到李凱的授意后,通過各種強渠道先是調查了張斌這名偵探——張斌的確沒有破獲什么驚天大案,但是只要是張斌接手的案子,或難或易,都被破解了。因此,得到這樣的情報,章來賓覺得親自下場的話,指不定會陰溝里翻船,所以并沒有親自去跟蹤張斌,而是派了自己的心腹去。
但現在從錢二賴子得到的反饋,其結果并不讓人滿意。
“他跟什么人聊了,聊了什么?你們就不會事后去問一下嗎?”
章來賓一陣嘶吼,錢二賴子稍稍遠離了電話一下,等章來賓說完,才諂媚地笑道:“不是,我們也問了,但要么是無關緊要的事情,要么就不肯說。所以,什么都沒有得到?!?p> 章來賓眉頭緊皺,仿佛是暴曬在陽光底下的麻繩,自言自語道:“不肯說……”
不肯說,不肯說的那到底是什么?
這也不能怪錢二賴子他們,早在昨天,張斌便開始布局了。無論是說出來的,卻無關緊要的,還是閉口不言的,張斌都是花了錢的,而且錢二賴子他們畢竟流里流氣的,接觸過談笑風生的張斌,再看著混混一樣的錢二賴子,哪里還有心思和他們說三道四的——更何況,張斌聊得都是家長里短,這些人怎么可能把這種事關家庭的事情,和錢二賴子公開呢。
也不是沒有想過拿出混混的勁頭去威脅,但張斌找的人要么在鬧市區(qū),要么像一些場所,本身就有很大的背景,或者干脆以李家為靠山——弄不好,就是一出大水沖了龍王廟的戲碼,而且錢二賴子他們怎么看都不是大水,只不過是陰溝的臭水而已。
所以,注定的錢二賴子除了跟在張斌后面跑東跑西的,什么有用的情報都不會得到。
但現在錢二賴子反饋給章來賓似是而非的信息,反而加重了章來賓的懷疑。
電話的那頭一直沉默著,錢二賴子冷汗直冒,一直到大量的汗水順著塌下的鼻梁流到干裂的嘴唇時,章來賓才開口道:“算了,好好盯著張斌?!?p> 錢二賴子雖然害怕,但仍然忍不住抱怨道:“還盯著,這不沒有效果嗎?”
“不,只是盯著罷了。但是,錢二賴子,你們要準備一些東西。”說這話的時候,章來賓直勾勾地,也十分空洞地盯著前面,不知道在看什么,而言語中的寒冷卻透過電話,直接讓聽話的錢二賴子打了寒顫。
“明白了!”錢二賴子最后道。
之前便說過,章來賓是能做事情的人,同時也是能咬人的狗。
李凱的明里,暗里的意思,章來賓并不是不懂,與其讓臥榻之側,讓人酣睡,還不如賜給一刀,一了百了。但章來賓沒有一上來就瞄準張斌的命,很簡單,比起下毒給李浩,這種較為隱秘的事情,直接干脆地殺掉張斌,所產生的影響是不同的,至少目前的情況便是如此——章來賓已經了解到張斌和警署的幾名工作人員十分交好,對付一個張斌遠比對付李浩的還要難纏。
因此,純粹為了自己考慮,章來賓下意識地把李凱的真實意思給忽略了,想靠著不是那么不留余地的方法讓張斌在李浩這件事情上失敗。章來賓不想咬人,因為張斌不好咬,容易崩掉自己的牙齒。但現在,章來賓不咬人,就完成不了李凱的任務。
或許也可以綁架了張斌,讓他消停一下,等李浩一死,一切塵埃落定,再把他放出來,那么他在追查也沒什么用了……
章來賓掛掉電話,雖然告訴了錢二賴子該怎么做,但他仍然在猶豫。不過,最后,章來賓眼神中閃過一絲狠厲,下定了決心。
不,那么做的話,一旦張斌獲得了自由,他所有的目光都只會盯著自己,而不是像現在一樣,張斌更多的將注意力放到了李家,和李凱身上。而一旦出現了那種局面,繼承了李家家產的李凱,自己的主人,一定會把自己當成了棄子?,F在對張斌動手的話,他死了話,無論是還只能活三天的李浩,還是張斌的其他朋友,也只會把更多的注意力,更多的憎恨,更多的賬算到了李凱身上。
這是章來賓最后的決斷。
做事太過趨利性,而想事情又太過想當然,以己度人,這是章來賓失敗的前奏。而沒有任何的忠誠心,或者說章來賓的忠誠的對象從來都是自己,則是他埋葬自己最大的原因。
章來賓的確是李凱的狗腿子,也的確仗著李家的勢力行狐假虎威之事,但他這樣的人更懂得趨利避害,哪怕是陷主人于不利,只要自己在此摘干凈了,那就是自己的勝利。
這個世界上又不是只有李家是豪門,自己在李家做事,才是李家的福氣。
這是章來賓真實的想法,也是連李凱都不清楚的,章來賓的真實的面目。
從這里,也能看出章來賓還有一個問題,那便是自以為是。
這個毛病則讓章來賓親手把自己送到了張斌的手里——
不行,這種事情不能讓錢二賴子他們獨自做,我要親眼見證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這一點,章來賓很是自信,因為他自以為自己已經殺過人,雖然只是下毒,而被下毒的人因為毒性的特點還活得好好的,但章來賓自認為自己已經殺過一個人,那么比起只會仗勢欺人,只會打斷貝別人腿腳和手臂的錢二賴子他們,他更有資格做掉張斌。
說到底,章來賓也不相信錢二賴子這些所謂的心腹。
張斌就簡單多了,他沒有想那么多,從一開始他就把所有的突破口都放在了章來賓身上。
一個三心二意,瞻前顧后,從來只想著自己的人,根本就比不上一個全心全意對付一個人,為了自己朋友甘愿將自己陷入險地的人。
張斌溜達了一天,當然中間也因為腿都遛直了,回家睡了一個午覺,等再出來時,發(fā)現已經周圍的氣氛完全變了,肅殺,已經令其感到一股窒息。張斌竄了幾條街,發(fā)現跟蹤他的人,衣服袋上,腰間都多了一把匕首,而在稍微偏僻的角落里,更看到了有人拿著鐵棍。
張斌興奮極了,并不是因為接下來有一場戰(zhàn)斗等著自己,而是在盯梢自己的人群中,張斌終于等來了自己要等的人——章來賓。
哈,我等的就是你!
與此同時,蕭雅那邊也迎接了一位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