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金館長和曲若蘭的戰(zhàn)斗進入了白熱化。
金館長的尸身不斷地被破壞,但是有源源不斷的尸潮作為補充,又每時每刻都在重新修復(fù)。
更為恐怖的是,每修復(fù)一次,他的身體便又會大上幾分。
“這么打下去不是沒完沒了?不妙呀……”牧云捏了把汗。
“不妙的人,是金館長才對?!彼卫蠋煹吐曊f。
“啊?”
“你沒看出來嗎,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了?!?p> 只見此刻金館長的雙眼里面已經(jīng)布滿了血絲,隨著心跳的加速,膨大的身體一收一脹的頻率也越來越急速。
他現(xiàn)在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臺超負荷運轉(zhuǎn)的發(fā)動機,正處在爆缸的邊緣。
“別再逼自己了,你沒必要這樣?!鼻籼m對金館長說。
然而,金館長仿佛失去了理智,依然是在瘋狂地發(fā)動進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曲若蘭嘆息了一聲。
隨即扎出半個馬步,抬眸看了金館長一眼。
沒有任何殺意,這看似無意的一瞥,卻令狂暴狀態(tài)下的金館長不由自主地想要回避。
“崩拳!”
一記簡單不花俏的直拳,瞬間把金館長的半個身體都打飛了。
失去了半邊身體的金館長,如同斷線的風(fēng)箏般摔倒在地。
此刻的他已經(jīng)變回了人形,卻仍是如同困獸一般在地上瘋狂地掙扎著想要起身。
“別亂動!”
曲若蘭靠過去,“這些惡心的東西正在要你命,我試試看能不能把它們從你身上分離開。”
“不要碰我!”
金館長抬起頭,眼中再度燃起瘋狂的焰火,他大聲地嚎叫:“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們!嗷嗚——嗷嗚————”
牧云難以置信地看見,金館長的身軀再度脹大,附近的尸潮開始慢慢地朝他匯集過去:“所有的僵尸,都給我過來!??!”
很快,一個比原來更大的尸山站了起來,然而下一秒,又跪倒了下去。
原本狂笑著的金館長,此刻臉上的表情突然凝固。
“我的身體……這是怎么了?為什么會不聽使喚?!”
金館長先是疑惑,然后開始驚恐地大叫:“我的身體……好痛啊啊啊!好燙?。?!”
空氣中出現(xiàn)了濃重的血腥味,還有一股刺鼻的焦味。
附近的僵尸大軍還在源源不斷地往他身上撲,然而不一樣的是,此刻這些僵尸的眼中居然噴薄出狂熱,就像是一群鬣狗在撲向受傷的獵物。
越來越多的僵尸前仆后繼,形成了一座巨大的肉山。
山頂,金館長露出的半個腦袋,如同窒息的金魚般,艱難地張開嘴,說:“快……救救我……”
說完這句話,金館長的整個腦袋都被吞沒。
“你們不打算救他嗎?”
牧云不由得問,“快想想辦法?。俊?p> 宋老師聳了聳肩:“我也莫得辦法……自作孽,不可活?!?p> “喚尸哨……用喚尸哨啊!那不是可以控制僵尸嗎!”
“大哥,喚尸哨就在金館長身上耶,你讓我現(xiàn)在過去把他挖出來嗎?”
“沒事,我來吧?!鼻籼m淡定地說,撿起地上的銀劍,朝那座涌動著的肉山走了過去。
他每朝前邁出一步,周圍的空氣溫度就驟然下降幾分,他手中的銀劍上甚至已經(jīng)結(jié)出了一層細細的冰晶。
曲若蘭深吸一口氣,緩緩舉劍,再劃下——
“破軍。”
銀劍在空氣中畫出一道銀弧,半月形的斬擊破空而出,帶著崩山倒海的威能,劈在了尸山之上。
整座尸山立馬就被一分為二。
不僅如此,所有的僵尸都在一瞬間被凍結(jié)成冰,紛紛墜落在地,碎成了無數(shù)大大小小的冰渣。
好華麗的一斬!
牧云簡直看呆了。
空中一道被血肉模糊的人影墜落,被曲若蘭一把接住,輕輕地放在了地上。
不知是因為曲若蘭算準了力度,還是旱魃本身體溫較高的緣故,他的身子并沒有結(jié)冰,腐臭的黑血往外流淌著,全身都在散發(fā)著一股子焦味。
金館長已經(jīng)被啃食得不成人形了,然而嘴巴還在微微開合著,似乎想要說些什么。
“他居然還活著,這也算是個奇跡了。”
宋老師嘆了口氣,“他被旱魃尸蟲吸干了生機,又被剛剛的大戰(zhàn)透支了體力,已經(jīng)快不行了。”
這時,牧云懷中的金楚楚動了一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啊,太好了,楚楚你醒了!”牧云驚喜地說。
聽到女兒的名字,地上的金館長仿佛被重新注入了一絲生機,他努力地發(fā)出微弱的聲音:“……楚……楚……我的女兒……我想看她一眼……”
金楚楚看到躺在地上的金館長,朝牧云說了一句:“……爸爸……”
牧云抿著嘴,點了點頭,隨即將她抱到了金館長身邊。
少女趴在了那具焦黑殘破的身體上:“爸爸……”
她伸出無力的雙手,環(huán)抱住了金館長。
“……楚楚,不要……”金館長的眼睛已經(jīng)看不見了,“爸爸身上太燙了,會燒痛你的……”
“沒關(guān)系爸爸……你忘了嗎,楚楚已經(jīng)感受不到疼痛了……”
“……不,我是說,會燒壞你身體的……這次燒壞了,就沒人給你補了……”
“爸爸給我補……”
“呵,傻女兒……咳咳……”金館長本來想笑,卻變成了劇烈的咳嗽。
“……對不起……入殮師是一份……偉大的職業(yè)……”
這句話,他是對牧云說的:“……連接生與死……給在世的親人最后一絲安慰……我卻褻瀆了這份偉大的工作……”
牧云點點頭,喉嚨有點難受:“我知道,你別說其他廢話了,多跟你女兒說幾句吧……”
“……對不起……楚楚……我見過太多生離死別,本應(yīng)早已習(xí)慣才對……但如果可以的話……我實在不想讓你離開我……”
金館長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微弱,幾乎已經(jīng)聽不見了。
少女說:“那就……不要離開……”
“……對不起……把你變成了這個樣子……原諒爸爸……”
這是金館長說的最后一句話。
他垂在地上的左手松開,一個小小的白骨哨子,從手心處滑落。
白衣的少女伏在他身上,并沒有起來,而臉上依然是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就像是一個剛失去了主人的扯線木偶。
突然,兩行鮮紅的血淚,從少女的眼眶內(nèi)涌出。
“咦,我的眼前怎么變模糊了……”
少女擦了下眼睛,用她那空靈的聲音說:“……我這是流淚了?但是為什么,我的眼淚跟其他人的不一樣,是紅色的呢……”
她說話的聲音,也開始逐漸變得微弱。
不要啊,牧云難過地想。
宋老師說:“只有這個世界上最純潔的靈魂,才會流出紅色的眼淚。”
“是嗎……”
少女點了點頭,隨即她露出了一個微笑,“謝謝你,這是我聽過的……最善良的謊言了?!?p> 這一抹微笑,就如佇立在冰山之巔的梅花,美得叫人驚心動魄。
牧云不由自主地看呆了,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少女的臉上出現(xiàn)了表情,卻也是最后一次。
少女已經(jīng)合上了雙眼,一動不動。
安靜得像是童話里的睡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