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顧落梅道:“我很好。什么事也沒有發(fā)生?!?p> “那你……”示禾本來想問那你為什么要選擇親自來,但嘴唇蠕動了幾下,他最終沒有把這個疑問說出去。
顧落梅道:“先不說別的了。有些事情非常緊急,我需要現(xiàn)在和你說明白。你一定要好好聽完?!?p> 示禾知道他的性子,是個正經(jīng)嚴肅到一點玩笑也不會開的人。
示禾道:“你說?!?p> 顧落梅點頭,緩緩道:“雖然我其實并不知道顧顰顏為什么會死,也不知道她的尸體為什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你家門口……但我必須警告你的一點是,這件事非常的詭異與危險,并不是靠你的能力可以解決的。我其實并不希望你來尋找真相,但你的性子我清楚的很……顧顰顏對你很重要,你絕不會甘心這件事就這么過去。我跟著你,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保護你?!?p> 他嗓音冷冽,語速很快帶著某種不容置疑的肯定與強勢。
示禾苦笑:“這么多年過去,你說話還是這樣,一貫的難聽。不過,”他垂下眼,看著顧落梅放在他肩頭的手,語氣淡淡地道,“我很想問你一件事。”
“什么事?”顧落梅說。
示禾暗暗做了幾次深呼吸,心中一定,開口時語氣依然艱澀無比:“當(dāng)年,我們?nèi)硕际且煌L大的。你也是看著顰顏長起來的……為什么,你對她會抱有這么大的成見?你是不是還沒有意識到,她已經(jīng)死了啊……”
就如同顧落梅熟悉他一般,他也許也是這世界上最清楚顧落梅性格的人。顧落梅從來不開玩笑,做事執(zhí)拗而且固執(zhí),認準(zhǔn)了一件事就絕不會聽從別人的意見,他唯一相信的,只是自己的思考與判斷。
他認為顧顰顏有問題,那一定是他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只是直到當(dāng)年分開的時候,他也沒有告訴過他。
顧落梅沉吟了一下:“顧顰顏是個表里不一的人。其實……示禾?!彼币曋@膽怯柔弱的男孩子,眼睛里閃爍著攝人的光芒,他是君王一般的人物,就像虎狼,并不可能永遠活在風(fēng)花雪月之中,“不要完全相信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有時候會蒙蔽你,欺騙你……盡量用理智去判斷一件事,也要學(xué)習(xí)著接受你底線之下的東西。你太純真了?!?p> “你是在說我沒有腦子嗎?”饒是示禾脾氣足夠好,此時也忍不住微微氣紅了臉,“你模棱兩可的說話,故意轉(zhuǎn)移話題,話里話外都是在教訓(xùn)我……”這男孩忍不住又有點委屈,“我們已經(jīng)分開很多年了,你跟我一說話還是在吵架?!?p> 顧落梅并沒有生氣,反問他道:“我做過對你不好的事情嗎?”
呵呵。
示禾瞬間上來了一肚子陳年老氣:“我以為過去這么些年了,你這驕橫無度的脾氣早就改了。沒想到還是這樣。我也不是想要翻舊賬,但是當(dāng)初等等諸事,先立下誓約、而后又拋諸腦后的人……是你不是嗎?”他臉色冰冷,仔細看去眼眸深處還含著幾絲幽深的痛楚,“我已經(jīng)得到教訓(xùn)了……不要肖想你得不到的人,不要妄圖對抗這個世界……我已經(jīng)得到教訓(xùn)了……那很慘痛,我也不想再傷一次心。我努力學(xué)著撐起一個家,只是希望能讓母親和顰顏生活的更好一點,我只想好好活著……可是我想守護的人卻先后都離我而去,最后,還是我一個人孤零零的活在這世上……像一個孤魂野鬼?!彼秸f越激動,顧落梅的袖子被他拽在手里,幾乎撕裂,“你為什么一定要我把心剖出來?!如果我不幫我妹妹找出真相,還她一個清白,我就是活在這世上的一個鬼!一個鬼,再怎么努力也成不了人……你懂么?我很卑劣的啊,我不是為了顰顏,我是……我是為了我自己啊?!彼鄣椎谋瘣韼缀跻绯鰜恚拔抑皇恰鼙傲拥摹雸D自己一個心安啊?!?p> 顧落梅曾經(jīng)是他的支柱,但這支柱在很多年前他拋棄他時就已經(jīng)在他心中轟然倒塌。這個社會殘酷又冷漠,每個人在自己的小天地里看似談笑風(fēng)生,揮斥方遒,其實真正在乎的,被在乎的,也只是那么寥寥幾個人而已。
顧示禾這一輩子最美好的時光就是那段童年的記憶,而顧落梅離開了,顧顰顏就成為了他那段記憶的唯一一個載體。只要顧顰顏還在這世上的哪一個地方好好的、幸福的活著,只要他能讓顰顏得到一點快樂,他就還能摸著他的心,保住那段短暫的時光。
可是一旦顰顏死去了……
那支撐顧示禾的一切也就完全崩塌了。
“你還不明白么?”顧落梅眼看著那男孩子湊到他跟前來,斯文秀麗的、幾乎有些女相的臉龐上露出冷笑,他湊在他耳邊,形容親密的一如往昔,咬牙切齒、一字一句的把每個字都變成刀子扎進他耳朵里,“我早就不在乎了?!?p> 顧落梅渾身劇烈一震。
顧示禾湊在他耳邊嗬嗬冷笑。
是啊。顧落梅在心底對自己說,他那么干脆利落的辭了官,甚至肯跑到他面前來向他借錢——這一切的一切,原本就是正常的顧示禾不可能干出來的事情。
他的官職一向是他最看重都東西,他工作兢兢業(yè)業(yè),哪怕是那樣小的一份職位也絲毫不敢馬虎。因為他知道,如果丟掉了這份工作,他將不能維持他的生活。而出現(xiàn)在他面前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自當(dāng)年那件事情之后,他原本是恨不得兩人此生再不相見的。
他之所以做這些事,肯毫不猶豫地踏上一段九死一生的旅途,甚至是一條不歸路,只是因為……
顧示禾根本不在乎自己會不會在這場風(fēng)波之中死去。
甚至可以說……他非常希望自己能一去不歸。
意識到這一點之后,顧落梅心痛如絞。
顧示禾本以為會受到顧落梅更嚴厲的責(zé)罵,卻沒想到,那雙扶在他肩膀的大手微微一勾,竟是將他勾進了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