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章 洛因拜師
正月十三，丹華樓，大廳。
葉驚泓唐千澈和臧言三人來到大廳的時候，大廳里已經(jīng)有四個人了。
柳清歡和蕭翎分別坐在左右兩側(cè)，簡茄站在蕭翎身旁。而霍青就坐在柳清歡下手的位置。
臧言直接走到柳清歡身邊站定，葉驚泓和唐千澈在霍青對面坐了下來。
柳清歡緩緩開口，“諸位都是江湖上響當當?shù)娜宋铩Ｆ渲懈袆Φ栏呤??！?p> 聽到這句話，霍青和葉驚泓忍不住對視一眼。
柳清歡接著說，“丹華樓有個小姑娘，很喜歡劍術(shù)，也很仰慕霍大俠的修為，不知霍大俠能否指點一二？”
霍青皺了皺眉，簡茄的心突突的跳著，就怕霍青不答應(yīng)。
霍青思考良久，“我能否見一見那位姑娘？”
柳清歡給簡茄遞了個眼色，簡茄快步走出去，將白洛因領(lǐng)了進來。
白洛因一一對著屋子里的人行禮，可以看得出她這幾個動作很熟練，應(yīng)該是刻意練過的。她今天穿的也很干凈，很樸素，樸素的不太像她這個年紀的孩子該穿的衣服。
霍青看了她一眼，心里嘆了口氣，他不想收徒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覺得面前的小姑娘似乎有些心機，就算收徒弟，他也不想收這樣的。但柳清歡在這里，他還是得做一做樣子的。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白洛因。”
“姓白？哪里人？”
“揚州人?！?p> 盡管白洛因的表情掩飾的很好，但霍青還是一眼就看出她在說謊。柳清歡見到這一幕，心中嘆了口氣。
“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我父母已經(jīng)亡逝。”
霍青皺了皺眉，看樣子她不想說，于是霍青心里對她的評價又低了一檔。
“你目光閃躲，是因為什么？”霍青問的直接了當。
“請霍大俠收我為徒?！泵鎸羟嗟馁|(zhì)問，白洛因顯得非常害怕。
“為什么？收你做徒弟，你能做什么徒弟？將來你會有什么發(fā)展？”
“我……”白洛因答不出。
“我不會收你，小小年紀未免心思太重，我若收了你，難保你以后不會成為禍害?！?p> 在場眾人不禁咂舌，就連一直沒有表情的唐千澈也皺起了眉。這霍青說話也太重了吧，白洛因哪里有什么心機了？
“我不會的，我可以保證。”白洛因道。
“你保證有用嗎？我還能保證我不會殺你呢?！被羟嗟脑挳惓绤?。
白洛因被他的氣勢嚇到了，她扭頭跑了出去。
霍青略帶歉意的對柳清歡說道，“先生勿怪，我這人直來直去慣了，但她實在不是我能收的徒弟，先生若無他事，霍青這便告辭?！?p> “慢走，不送?！绷鍤g的表情并不好看。
簡茄追著白洛因跑了出去，順便向霍青投了一個惡意的表情。
“雖然知道希望渺茫，但沒想到會是這個結(jié)局。”柳清歡道。
“我之前見過白洛因，她雖然有些事不愿意說，但我看不出她有什么心機?！?p> 柳清歡道：“我知道她的身世，她不愿說有她的苦衷，但她絕不是什么耍心機的孩子?！绷鍤g接著道：“看得出來她對今天的事還滿懷期待的?！?p> 唐千澈忽然開口，“霍青的話太重了，對一個孩子來說。就算孩子沒有那些想法，恐怕也會因為他的話滋生出某些東西?！?p> 柳清歡道：“我也擔心這個，老葉，要不你收個徒弟？”
葉驚泓道：“我是個漂泊的人，居無定所，再加上我身上的事危機重重，我……”葉驚泓有些猶豫。
柳清歡嘆了口氣，“先不說這個，我想起一件事。”
葉驚泓道：“什么事？”
柳清歡道：“霍青跟秋蕭意有勾結(jié)?！?p> 葉驚泓皺了皺眉，“我怎么沒聽說？”
柳清歡道：“我最近才知道的，聽說霍青的侄女霍羽飛是在雪蝶宮做人質(zhì)的?！?p> 葉驚泓道：“屬實？”
柳清歡點了點頭，“應(yīng)當不假?！?p> 葉驚泓道：“韓月跟你說了什么？”
柳清歡道：“韓月的話真假參半，不過我覺得她應(yīng)該是真的想除掉秋蕭意?！?p> 葉驚泓道：“韓月從你這里知道了什么？”
柳清歡道：“我告訴她霍羽飛和葛爭流是秋蕭意的人，我也沒說實話，霍羽飛其實的無辜的?！?p> 葉驚泓驚道，“為什么？”
柳清歡道：“你不明白？我在給你們機會啊?！?p> 葉驚泓搖了搖頭。
柳清歡道：“霍羽飛目前在飛劍帖上列第二，你不是她的對手，所以我要讓雪蝶宮跟她生嫌隙，這樣你們可以順手推舟，將她延攬進劍樓，如此一來她就成了你們的有力幫手。”
葉驚泓沉思了一會，的確有一定可行度，這件事該讓誰去做呢？劍樓里口才最好，最會說話的就是洛竹間了，看來這件事也得他出馬才行。
柳清歡站起身，走到葉驚泓面前，“真的斬風(fēng)在我手上，雪蝶宮劫走的那個是假的?！?p> 葉驚泓霍然起身，他萬萬沒想到這種情況。
“對了，我還可以告訴你一件事，神兵府要行動了，很快雪蝶宮外將燃起戰(zhàn)火，你準備的怎么樣了？”柳清歡道。
葉驚泓道：“看來，我得立刻行動了?！?p> 柳清歡道：“走之前，別忘了帶走你的東西?！?p> “我也要離開一陣，丹華樓就暫時交給你打理了?！绷鍤g回頭看著蕭翎。
蕭翎遞過來一個安心的眼神。
江陵郊外。
面具客提著兩壇酒，快步走在路上，他要去看看他的大師兄路四風(fēng)。這些日子路四風(fēng)一直在墨刀門遺址苦練刀法，不知道他練的怎么樣了。
他滿腹心事的走著，沒有注意到附近的殺機。
云濯背著雙槍，迎面攔住面具客。
這時他才察覺到危險，面前的女人目光威懾著他，他悄悄握住刀柄。
“我有幾個問題想請教閣下。”
“是關(guān)于云央的問題？”面具客道。
“這么說，云央是你殺的?！?p> “不錯，你要想報仇就可以動手了。”
云濯問，“你會用劍？”
面具客道：“不會?！?p> 云濯道：“你怎么殺的云央？”
“迷藥?！?p> “為什么殺他？”
“因為我高興?！泵婢呖偷?。
“那我也可以殺你?！?p> “是。如果你辦得到的話。”
“在下神兵府雙纓侯，請賜教?！痹棋f著摘下雙槍，冷眼逼視眼前人。
面具客左手提著酒壇，右手抽出彎刀，凝神備戰(zhàn)。
風(fēng)起的時候，面具客動了，他一動就帶著漫天刀光斬下。在刀光斬下的同時，酒壇也飛了出去，直直的撞向云濯的眉骨，帶起呼呼風(fēng)響。
云濯不動，她覺得面具客的動作慢，太慢，慢的已經(jīng)不能再慢了。
其實不是面具客慢，而是她的眼睛太快，這段時間的磨練，讓她的武功上升了不止一個層次，但她還不知道，因為她的對手是她現(xiàn)在無論如何也打不過的仇凰，所以她沒感覺到自己進步有多神速。
云濯出槍，第一槍擊落酒壇，壇子里的酒帶著慣性向她潑了過來。她后撤兩步避過，隨后又是一槍，刺向面具客心口。
面具客根本沒看到云濯的動作，他只看到酒壇碎了，然后自己的心口就被刺穿。他的刀才不過運了一半。
云濯摘下他的面具，面具下面是一張滄桑的刀疤臉，臉上寫滿了錯愕，仿佛還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死了。云濯將他的面具收好，返回神兵府。
傍晚的時候，路四風(fēng)踏上了同一條路，今天是他跟師弟約好的日子，但師弟卻遲遲沒有現(xiàn)身，于是他便出來看看，這一看就看見了師弟的尸體。
一槍洞穿胸膛，沒有多余的動作，現(xiàn)場幾乎也沒有打斗痕跡，看來是個高手。路四風(fēng)沒有落淚，也看不出多少哀傷，他背起師弟的尸體，返回墨刀門遺址，將他埋葬。
夜晚，簡茄還沒有回來，整個丹華樓出動了半數(shù)以上的人在搜尋簡茄和白洛因的下落。葉驚泓和唐千澈也幫著找。柳清歡在屋子里來回踱步，已經(jīng)急瘋了。
漆黑的山崗上，地面上的雪還沒化干凈。
白洛因蜷縮著坐在樹下，顯得孤獨又弱小。
她盯著腳尖，腦子里回蕩著霍青的話。絲毫沒有注意到悄悄靠近的幽綠色眼睛。那是一匹餓極了的狼，狼悄悄靠近，它不想驚擾到自己的獵物。
就在狼覺得距離足夠發(fā)起進攻，而不讓獵物跑掉的時候，簡茄飛快的沖了出來。簡茄的動作驚到了狼，于是狼惡狠狠的撲向了白洛因。白洛因終于回過神來，她一回神就看見一雙幽綠的眼睛離自己咫尺之遙，她當時就嚇傻了。
簡茄見狀一邊驚呼，一邊用出所有的力氣，趕在狼撲到白洛因身上前，撲倒了狼。然后她二話不說，拉起白洛因就跑。
狼被簡茄的舉動徹底激怒了，發(fā)了瘋似的追了上來。它的速度很快，兩個小姑娘怎么可能跑得過一匹狼。簡茄感覺自己的右腿撲上來一股溫熱的氣息，她知道狼已經(jīng)追上了她們。于是她當機立斷，回身一腳想踢狼的腦袋，狼迅速避開。隨后又馬上撲了過來，簡茄松開白洛因的手，自己就地一滾，狼撲了個空。簡茄隨手撿起地上的枯枝舉在身前，她有些后悔沒帶著劍出來。她雖然會點武功，但從來沒實戰(zhàn)過，現(xiàn)在面對這匹體型比她還大的狼，心里不禁的一陣恐慌。
白洛因見狀，也撿起枯枝，用它當作劍從狼的背后刺了出去。狼感覺到背后的動靜，迅速彈開，白洛因和簡茄面面相覷。
狼又撲了上來，幸好這時葉驚泓和唐千澈到了。葉驚泓二話不說，直接一見刺穿了狼的咽喉。唐千澈則在葉驚泓出劍的時候，一手一個抱走了兩個姑娘。
葉驚泓抽回劍，警戒的四下打量一圈，確定沒有其他危險才往回走，不過他走了兩步，又退了回來，用劍將狼的尸體串起來扛著回到唐千澈身邊。
唐千澈看著葉驚泓，宛如看著傻子一樣，“你做什么？”
葉驚泓道：“餓了?！?p> 唐千澈無奈的嘆了口氣，“生火吧?！彼f著接過葉驚泓的劍，本來打算就地剝皮，但想了想，還是走進了樹林深處，不僅剝了皮，還小心的洗掉血跡，將正頭狼切成幾塊，覺得不會嚇到兩個小姑娘之后才走回來。
她回來的時候，葉驚泓正在給她們倆講故事，講的是她和葉驚泓烤狼肉的故事。葉驚泓告訴她們狼沒什么可怕的，其實狼就跟豬一樣，都是人的食物。只不過狼會反抗，豬不會反抗。且不管他說的對不對，反正白洛因聽的津津有味。
“火呢？”
唐千澈將狼肉放在火上烤熟，先給了白洛因和簡茄一人一塊。
有葉驚泓和唐千澈在，白洛因已經(jīng)不害怕了，她覺得這兩個人能給她無盡的安全。一時間，她竟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如果父母還在的話，她肯定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吧。
白洛因覺得挺幻滅的，她本來對唐千澈的印象不是很好，或者說她怕唐千澈，她怕她的殺手氣質(zhì)。但現(xiàn)在她正在給她烤狼肉吃。剛剛還有一匹狼要吃她，不過現(xiàn)在那匹狼卻被她吃了。
葉驚泓忽然道：“你喜歡劍？”
白洛因點了點頭。
“其實今天的事怪我。是我慫恿你拜霍青為師的，也是我建議你穿什么衣服，怎么回答，怎么行禮的。沒想到弄巧成拙了，對不起?！焙喦押茏载?。
“其實不怪你，霍青這個人不想他表面上那么簡單?！比~驚泓道。
“什么意思？”白洛因不懂。
“意思是說，他的剛正不阿是他刻意表現(xiàn)出來的給別人的印象，其實他的內(nèi)心黑的很?！比~驚泓解釋道。
“這個江湖，遠沒有那么簡單，想他這種人太多太多了。”唐千澈插了一句。
“他本來就不想收白洛因，所以他把話說重，就是為了不給柳清歡留下挽回的余地?！比~驚泓道。
“其實，厲害的劍客，不一定適合教導(dǎo)別人。做為師父首先要教會徒弟為人處世的道理，其次才是他的技藝技巧。所以找?guī)煾敢欢ㄒ覀€行為端正的人。”葉驚泓道。
“這種人憑你們的閱歷還無法分辨清楚。就像霍青，他看上去剛正不阿，別人也說他剛正不阿，但你們知道他做過什么事嗎？”葉驚泓道。
“他怎么了？”簡茄問道。
“也沒怎么，無外乎就是出賣了自己的侄女。”葉驚泓道。
白洛因瞪大了眼睛，“這也叫沒怎么嗎？”
葉驚泓道：“對他們這種人來說，只有自己的利益才是第一位的，如果可以，他們甚至?xí)鲑u自己的妻兒父母，你說這種人配做師父嗎？”
簡茄和白洛因搖了搖頭。
葉驚泓道：“你學(xué)過劍嗎？”
簡茄道：“我教過她幾招?！?p> 葉驚泓將金鋒遞給白洛因，“耍兩招我看看。”
白洛因也不推辭，接過金鋒剛要站起來，就差點跌坐在地上，金鋒太重了，她舞不動。白洛因紅著臉，不知道怎么辦了。
葉驚泓倒是沒什么反應(yīng)，他挑了一根木枝遞給白洛因。白洛因接過木枝有模有樣的耍了幾招。
葉驚泓看了看，白洛因是個很有天賦的孩子。
“其實……你若想學(xué)劍，我可以教你，不過我沒法守在你身邊，過幾天我就要離開，這一離開就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來，你愿意拜我嗎？”葉驚泓道。
“唉，算了，我這叫誤人吶?！?p> “不，我愿意?！卑茁逡虻?。
“你真的愿意？”葉驚泓有些驚訝，他又重復(fù)了一下剛才的話，又仔細解釋了一遍。
“我真的愿意。”白洛因說著就跪了下去，扣了三個頭，口稱“師父。”
葉驚泓將她扶起來，“這是你師娘?！?p> 白洛因又倒身下拜，唐千澈趕忙將她扶住，盯著葉驚泓，“胡說八道什么？”
葉驚泓道：“早晚的事，準師娘好吧?！?p> “不好?！碧魄С悍瘩g。
白洛因怔怔的看著二人斗嘴，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辦了。不過她能看得出來葉驚泓和唐千澈互相喜歡，他們在一起不用說話就很有默契。
白洛因覺得唐千澈應(yīng)該是她師娘，但是她搞不懂唐千澈為什么要否認。
“時候不早了，你們早點睡?！?p> 一夜無話。
第二天，四個人回到丹華樓。
柳清歡雙眼通紅的將他們迎進來，安排了熱水熱湯和點心。他和蕭翎一夜沒睡，如果
白洛因和簡茄再不回來，柳清歡就要動用黑羽了。黑羽是丹華樓用來傳遞消息的機關(guān)翎里等級最高的一種，一天能飛三千里。丹華樓的黑羽一共只有三個，不是萬般緊急的消息是不會動用的。
看到白洛因和簡茄沒事，柳清歡終于松了口氣。
吃飯的時候，柳清歡已經(jīng)知道了葉驚泓和白洛因的師徒關(guān)系，他很欣慰葉驚泓會做這個決定。
吃過飯，葉驚泓開始一招一式的從基本功指導(dǎo)白洛因。白洛因?qū)W的很快，也很用功，加上她本來的天賦，只用半天的時間就將葉驚泓計劃三天教完的功課都掌握了。下午復(fù)習(xí)的時候，葉驚泓全程都在盯著，時刻指點著一些不到位的細節(jié)。這一天就這么過去了，唐千澈在葉驚泓教授白洛因的時候，也在全程陪同，只不過很少說話。
正月十五，圓月掛中天。
月下的桌案上擺滿了瓜果，還有各式各樣元宵。眾人訴說著過往，展望著未來。
也許是白天累著了，也許是這個氣氛太放松。白洛因吃了兩碗元宵，拿著木劍想要離席。
唐千澈叫住了她，“別練了。放松放松?！?p> 白洛因怔怔的看著她，不情愿的坐下來。
唐千澈道：“練劍非一日之功，一天練的太多反而不會進步?！?p> 白洛因道：“為什么？”
唐千澈道：“比如說，你能吃兩碗元宵，但是由于元宵太好吃，你一下子吃了十碗會怎么樣？”
白洛因想了一下：“會很難受，會生病吧?！?p> 唐千澈道：“練劍也是這個道理，一次練的太多，反而會起反作用，勞逸結(jié)合才能提高你的效率。”
葉驚泓看著唐千澈，嘴角揚起一絲笑容，不知道為什么他想的很遠，想他們也許會有個孩子，也許會是個女孩，唐千澈就像現(xiàn)在這樣教導(dǎo)他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