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嚴酷

　　　　 清晨太陽還未升起，湖面騰起一層薄薄的白霧，經(jīng)久不散，清晨的天氣，夾雜著一股涼意，順著這股涼意，似乎這冰冷的潭水更加冰冷了，林賞譚盤膝坐于淺水中，雙目緊閉，似乎在凝神聚氣。

　　一只極小極美的鳥兒唱著歌飛來，在林賞旁邊的石頭上逗留了一會兒，喝幾口水，又撲閃著翅膀飛走了。

　　一日日來，林賞在這潭水中砍斷水流，不覺間身體竟也強壯起來，瀑布之下，傾瀉而下的巨大水流帶給林賞的沖擊力實在太強，他要靠著自己的血肉之軀抵抗這巨大的水流。

　　一開始林賞根本無法抵抗，身體被一次次湍急而下的水流沖走，直到水潭中水勢稍穩(wěn)的地方才停下，然后，他就再沖上去，再被沖下，再沖上去……如此反復。

　　一次又一次的沖上去，再被沖下，也不知循環(huán)往復了多少次，只記得太陽升起又落下，夜晚覆蓋白晝，白晝又趨走黑暗，無數(shù)次……

　　一次次堅持中，他在瀑布之下停留的時間也是越來越長，從一開始瞬間被沖下，到后來的一刻鐘，一個時辰，小半天。到現(xiàn)在他立于瀑布之下，竟已是巋然不動。

　　“再往上站！”在譚邊石頭上獨自打坐的院長緩緩睜開雙眼，淡淡說道，也不多說，也不做什么，又緩緩將眼睛閉上了。

　　林賞抵抗著水流的沖擊，雙腳踏上光滑的石壁。剛要往上爬，腳下一滑，便跌入下面潭水之中，這水流也不知在這里流淌了幾千幾萬年，這崖壁上也早已布滿了青苔，腳下一踩，滑的很，又黏糊糊的，踩在上面著實讓人難受。

　　林賞咬咬牙，七環(huán)鎖心戟抓在手中，縱身一躍。落到上方一塊滑不溜秋布滿青苔的石頭上。

　　巨大的水流從天而降，狠狠地拍擊著林賞的身體，在這巨大的沖擊之下，林賞腳下一滑，幾欲跌倒在地，手中七環(huán)鎖心戟被林賞緊緊握在手中，狠狠插在石頭上，在這無盡水流里，竟也蹦出些許火花。

　　借助七環(huán)鎖芯戟的力量，林賞勉強還能夠穩(wěn)住身體，但這巨大的水流沖擊力，卻著實使他承受不了，他緊閉雙眼，嘴巴一張一合，避免水流沖進鼻孔，他的頭發(fā)緊緊貼在身上，這水流千百萬斤之重的壓力，實在令她喘不過氣來，在這瀑布之上，小小的林賞倔強的堅持著。

　　又是一天天過去，清晨的水流冰冷刺骨，林賞在這瀑布之中的巨石上拼命的抵抗著這水流的沖擊，他身體不停發(fā)抖，早已是筋疲力盡。

　　院長再一次緩緩睜開雙眼，站起身來，伸個懶腰，看一眼林賞

　　此刻，林賞正立于那塊巨石之上，雙腿如樹樁一般立在石頭上，一手持戟，一手背在身后，雖要承受巨大的沖擊力，但他小小的身體卻站得筆直，即便是身體在抖動，也不曾彎一下腰。

　　院長看一眼林賞，淡淡說道：“是不是很冷？我來給你溫暖一下！”

　　林賞不說話，兀自站的筆直。此時的林賞，赤裸上身，全身只穿一條短褲，連鞋子也不知去向，他轉頭看一眼坐在不遠處的院長，也不說話，只是握著七環(huán)鎖心戟的手又緊了幾分。

　　在林賞身后，是正站著一塊巨石之上的院長。

　　院長一臉肅然，看著正咬牙堅持的林賞，手臂抬起。衣袖輕輕一揮，空氣略微波動了一下，只見自院長的衣袖口，一道白色的精氣暴射而出，呼嘯向前。像一條巨大的鞭子，直直向林賞飛去。

　　那散發(fā)著淡淡白色光芒的精氣，沖破空氣，穿過瀑布，重重砸在林賞的肩膀上，頓時在林賞的肩膀處留下一道長長的青色瘀痕。隱隱有血絲溢出，那淤痕清晰可見，林賞嘴角一陣劇烈的抽搐，倒吸一口涼氣，只覺得肩膀處一陣火辣辣的劇痛傳來，他的身子歪斜了一下，但握住戟身的手又緊了半分。才好不容易穩(wěn)住身形，依舊在這狂暴的水流之下，巋然不動。

　　一擊之下，院長便聚集起另一道精氣，又是直直沖林賞飛來，然后是第三道精氣，第四道，第五道……

　　……

　　泛著微微白白色光芒的精氣不斷的從院長袖中射出，然后打在林賞身上各處。

　　只見林賞腳趾緊扣地面，牙關緊咬，額頭之上，水珠橫流，也不知是汗水還是瀑布水，他晃晃腦袋，依舊堅持著。赤裸的上身之上，一道道青色淤痕，夾雜著細細的血珠，密布其上。

　　院長抬手，衣袖飛舞，疾若閃電，這勢大力沉的一股精氣，要遠遠勝過之前任何一道精氣，精氣散發(fā)出刺目的白色光芒，呼嘯聲中，仿佛空氣都被他撕裂開來。

　　林賞只覺得自己的背后突然間麻木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直鉆入心底，在這股劇烈的疼痛下林賞只覺得渾身一顫，甚至連腳尖都變軟了，腳上支撐不住。身子直直跪在了地上，但手中卻死死抓住七環(huán)鎖心戟戟身，然后似乎用盡了全身力氣，才緩緩站了起來，重又站直了身子。

　　劇烈的疼痛過后林賞只覺得一股帶著暖意的微薄精氣劃過他的心臟，緩緩流向他的七經(jīng)八脈，那股精氣帶著一絲溫柔襲來，似乎比往日里更有活力，歡快的急速流遍林賞的全身，帶著一絲絲溫暖，悄悄滲入骨髓肌肉之中。

　　“再來！”林少臉上青筋暴起，身上淤青似乎都在散發(fā)著異樣的光芒，不停蠕動著，疼痛逐漸褪去，林賞略顯稚嫩的小臉上滿是執(zhí)著與倔強，從他的身上透露出一種與他年齡極不相符的強大氣場。

　　望著那深受打擊卻仍舊咬牙堅持的林賞，院長依舊手撫胡須，略顯枯瘦的臉上升起了一絲淡淡的欣慰的笑容，手掌不停，衣袖一揮之間，又是三道精氣飆射而出，泛著刺目的白光射向林賞。

　　“啪，啪，啪……”三道白色精氣先后打在林賞的背上，瀑布巨大的水流聲中，這響聲低沉滲人，略微夾雜著林賞痛苦的呻吟聲，接連不斷地傳入院長的耳中。

　　院長下手極有分寸，每次攻擊都是恰到好處，既不讓林賞的身體受到大的傷害，又能給林賞足夠的壓力，每次攻擊所有的精氣力量都恰好是林賞身體所能承受的臨界點。所以林賞即使再怎么痛苦，依舊是能夠站立在那里。

　　但這精氣打在身體之上的那種鉆心疼痛著實難以承受，林賞臉上雖流露出倔強的神情，但仍然因為劇烈的疼痛而扭曲變形。身上的淤青也是越來越多，林賞臉上所流露出的痛楚越來越強烈，他就快要支撐不住了。

　　只見林賞臉龐已經(jīng)扭曲到了極致，緊緊抓住七環(huán)鎖心戟的手也再無一絲力氣，緩緩松了開來，他只覺雙腿一軟，脫力一般，眼前一陣模糊，漸漸雙眼一黑，身子在這巨石之上搖晃了幾下，終于是支撐不住，在水流的巨大沖擊力作用下，直直往后仰倒下去。

　　林賞輕飄飄地往下落，像一件破敗的衣服，卻是重重的摔在水面之上，入水瞬間林賞只覺得渾身一涼，腦袋清醒的片刻，有無數(shù)的水灌入了他的嘴巴鼻子。水面咕嘟咕嘟冒著泡，稍稍清醒的腦袋又瞬間失去了直覺。仿佛時間凝滯了一般。

　　林賞身子在水中輕飄飄的落入潭底，像一條死魚，他以為自己就要死了，但奇怪的是，越往水的深處，他越感覺身子溫暖了起來，不知過了多久，才落到水潭最底部，周圍潭水竟然變得灼熱起來。

　　一到水潭底，林賞就清醒了過來，此刻她的大腦清晰無比，他努力嘗試睜開雙眼，但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阻止著他，他的眼皮不停跳動，卻無法睜開雙眼，身體也無法動彈，恍惚之中，像是被凝固了一般。

　　許久，許久，時間也似乎凝固了。

　　…………

　　林賞只覺周圍一片黑暗，看不見任何東西，也不知究竟身處何地，只感覺自己被黑暗一口一口吞噬了，林賞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中他擁有了穿越時空的能力，并幫助無數(shù)人實現(xiàn)了穿越時空的夢想，但他卻留下了他們的心臟、頭顱、四肢、靈魂乃至生命。夢中，一只血淋淋的手臂好像要朝他抓過來，還有那滴溜溜旋轉的眼珠，卻只在一個沒有身體的頭顱之上。脖頸處還汩汩往外冒著鮮血，還有無數(shù)的無名靈魂從他的頭頂掠過，飄飄蕩蕩，無家可歸，一遍一遍地呼喊著一些林賞聽不懂的語言，又或許是字符。

　　林賞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一股強大的力量催使著他迫切希望趕緊醒來，可他眼皮極其沉重，似有千百萬斤重量吊住上下眼皮，奈何他怎么努力，始終睜不開雙眼。

　　…………

　　院長將林賞放到旁邊那塊巨石之上，看著林賞渾身冒汗，口中喃喃自語，院長伸出手指在零上額頭處點一下，一股精氣緩緩流入林賞的身體。不多時，林賞便悠悠醒轉過來。

　　只見林賞艱難的睜開雙眼，抬頭望去，只見院長安靜的坐在自己身旁，獨自閉目養(yǎng)神。

　　林賞早把夢中情景忘的一干二凈，忙坐起來問道：“師父，我怎么在這里？”

　　院長緩緩睜開雙眼，喉結跳動了一下，才緩緩說道：“你的身體已經(jīng)到了極限，極度疲勞中昏迷過去了，現(xiàn)在應該沒事了?！?p>　　林賞看看自己的身體，晃了晃胳膊，除了身上有些淤青，渾身何處有些許酸痛外，其他并未發(fā)現(xiàn)異樣，這才又轉頭對院長說道：“師父，近日來弟子修行如何？”

　　“很不錯，你已經(jīng)能夠在我的精氣擊打下堅持半個時辰而不倒，還是在這巨大水壓的瀑布之中，已經(jīng)超過我的想象了！”院長含笑微微點頭，渾濁的眼神中有著一絲絲難以察覺的驚嘆，這段時間以來，林賞所表現(xiàn)出來的天賦與堅定出乎了院長的意料，甚至比自己年輕時更加出色。

　　林賞聽院長這么說，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氣，片刻之后，他似脫力般坐在巨石之上，歇息了半晌才恢復了一點兒，待到身子恢復的差不多才拿起院長早為他準備好的衣服穿了回去，衣服摩擦肩膀及后背的傷口處，一陣火辣辣的刺骨劇痛鉆心而來。

　　過后，林賞只覺一陣困意襲來，想想每日修煉竟也已近月余未曾睡覺了，頓時支撐不住，躺在這譚邊巨石之上，片刻之后，便有輕微的鼾聲傳來。

　　院長微微一笑，脫下身上長袍，輕輕蓋在林賞身上。然后站起身來，面對這氣吞山河的巨大瀑布，微微嘆一口氣，眼神中帶著一點迷離和不知所措。這伏天大陸最強之人，此刻，竟有什么東西觸及到了他內心最為脆弱的一面，而眼前這個不大的孩子，似乎就是能夠解開他心結，拯救天下蒼生之人。

　　此時，時月的修煉也已到了關鍵時期，但他不似林賞這般，師父知南長老對她可謂是關心之至，同門師兄師姐們也是及其喜愛他們這個活潑可愛的小師妹。時月本就古靈精怪，討人喜歡，自然也是被百般呵護，不似林賞，知南長老的教授法門也并不像院長那般苛刻，而是循序漸進的，院長和知南長老，就仿佛一個是夏夜里的狂風暴雨，一個是春天里的和潤小雨，雖都是潤物，但方式方法不同罷了。

　　但時月自身所表現(xiàn)出的天賦確實令知南長老稱奇不已，她甚至從未見過天賦如此之強的女弟子，甚至連自己的大弟子，同樣天賦出眾，同樣為年青一代佼佼者的清如都是略遜一籌的。

　　這天，清如帶著她這個小師妹在圣殿外練劍，知南長老在旁邊看著，這時時月已經(jīng)是劍法純熟，一把寒月寶劍耍的虎虎生風，有模有樣。

　　一套劍法耍完，知南長老將時月叫到身旁，知南依舊一襲藍衣，飄飄欲仙，絕世容顏此刻在陽光的照射下，猶如透明一般，也是愈發(fā)美麗了。

　　知南說道：“時月，近日來你的修煉之刻苦，為師都看在眼里，想必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是大有長進，為師今日就為你測一下，你已經(jīng)到了何種境界，你現(xiàn)在伸出右臂來?！?p>　　“是，師父！”時月點點頭，回答道，便是伸出了右臂，將長袖往上提了一下，露出潔白如藕的小臂。

　　 “注意力集中，試著將你身上的精氣逼到你的右臂上?！?p>　　時月照做，忽然，時月手臂中升起一團金色光芒，那光芒耀眼奪目，往上升起時，一層，兩層，三層，竟是三層精氣！

　　短短數(shù)月之間，時月竟已達到了滅魂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