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真人說笑了。”巫長命謙遜一笑。
“這位就是東流道友吧?”張真人轉而看向她身邊的夭東流,驚嘆道,“百聞不如一見,東流道友果真仙風道骨!”
夭東流的年齡和他相仿,容顏卻不顯一絲老相,可見修為之高深。
“張真人謬贊了?!必矕|流親和笑道,“此次還要多謝道盟前來相助,東流感激不盡!”
“不敢當,不敢當!這本是我們分內之事,東流道友切勿掛懷?!?p> 三十來個人氣昂昂地走在流石鎮(zhèn)的大街上,鎮(zhèn)上的人都把頭從門窗里探出來看。
這一群異鄉(xiāng)人是來干什么的?
這是要去哪兒?
穿得都挺周正,里面還有老頭兒,難道是大領導暗訪來了?
大家頭頂冒出好多問號。
石人山在流石鎮(zhèn)西面的流石山后,但比流石山高出很多,站在流石鎮(zhèn)的大橋上就可以看到它的山尖,整個山頭都籠在云霧里。
要上石人山,要先繞過流石山,且上山只能步行。石人山是原始森林,雖然有富商在石人山原始森林的邊上做了開發(fā),但修的路只到了半山腰,而且是土路,修建在山的陽面。
他們要去的是山陰面,要從石人山東面的河谷繞到北面爬上山,以便看清鬼陣全貌,找到陣眼。
一行人先在鎮(zhèn)上找了幾輛車,坐車繞過流石山。徐道長還想雇個當?shù)厝私o他們指路,夭東流攔下了,他還記得路,帶眾人前去即可,此去兇險,還是不要牽扯上普通人好。
“你們是來旅游的吧?”司機是個三十多歲的漢子,看他們一眼,就知道他們是外鄉(xiāng)人了,“怎么不從石人山南邊上去,那邊有路啊?!?p> “我們想爬山鍛煉鍛煉。”夭東流笑道。
漢子搖搖頭說:“你們這些城里人吶,就喜歡找罪受,好好的路不走要爬山。那北邊山又陡刺藤又多,可不好走嘞,砍柴的都不愿意去那地兒?!?p> 眾人笑笑沒說話。
漢子見他們沒反應,便不勸了,反正該說的他都說了,人家不樂意聽,那他就沒辦法了。
一路上無聊,他給大家講起當?shù)亓鱾鞯纳裨捁适隆?p> 說起石人山,這個名字可是大有來頭的。據(jù)說千萬年前,一仙人和一惡龍苦戰(zhàn),打了三天三夜,仙人因體力不濟落到了一處高山之上。只見這處高山上巨石林立,山石松動,仙人靈機一動,施法抬起巨石投向惡龍,惡龍被巨石砸傷,仙人趁機封印了它,戰(zhàn)勝了惡龍。
但由于仙人搬空了山石,導致這處山脈龍脈不穩(wěn),山中生靈紛紛外逃,一座靈山變成了死山,于是招致天罰,仙人化作石人立于山上,穩(wěn)固龍脈。百姓為感恩這位仙人,便把這座山稱之為石人山。
那流石鎮(zhèn)和流石山,就是傳說中仙人投擲的巨石落下的地方,流石山是給惡龍致命一擊的巨石,因為石頭巨大無比,落下后便成了一座山。
“滾龍坡你們知道不?那就是惡龍滾下去的地方,山崖下封印著惡龍呢!”漢子侃侃而談。
“真有惡龍?你們下去看過嗎?”石頭好奇地問。
“那地兒邪門得很,誰敢去?都是玩笑話,當故事聽聽就完了,誰敢去看是不是真的有龍啊,去的人都死了?!睗h子搖頭道。
“那肯定是假的,世界上是沒有龍的?!笔^看過書,知道龍其實是大家捏造出來的生物,直到清代才成了四爪形態(tài),也才有了現(xiàn)在的龍形。
漢子皺了皺鼻子,回頭神秘兮兮地說:“嘿小子,有些東西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知道不?我跟你們說啊,每次有人滾下滾龍坡,附近的人都聽到那下面有東西叫喚呢,那就是龍在吃人!”
石頭不信,不屑道:“你不懂科學。是個人滾下去肯定要叫啊,摔下去多疼。”
“那人叫的聲音和別的東西的聲音我們能分不出來嗎!”漢子看他一眼,視線落到他道袍上,調侃道,“你一個小道士還信科學?”
石頭臉驀地紅了,支支吾吾地說:“當?shù)朗吭趺淳筒荒苄趴茖W了……”
“嘿嘿!”漢子意味不明地笑兩聲,一臉趣味道,“這倒有意思了?!?p> 很快,到了流石山,漢子停下車說:“就送你們到這兒了,前邊沒路了。一個人四塊錢,你們怎么付?”
石頭掏了現(xiàn)金給他。
“好嘞,你們慢走,路上小心,遇到大石頭還是避開。對了,別走竹林啊,好多去掰竹筍的人都出事了?!睗h子收了錢,提醒了幾句,調轉車頭離開了。
“真奇怪!”石頭摸摸腦袋嘟囔了一句。
巫長命卻想著他說的最后那幾句話。
避開石頭,大約是山石松動,容易滾落下來砸傷人,這說得通。但別走竹林是什么意思?竹林能有什么危險?
“陛下在想什么?”夭東流突然問。
“哦,沒事,走吧。”巫長命回神,往前走幾步,又說,“別叫我陛下了,我是巫長命?!?p> 千年前的那個靈皇早就成為過去了,本就不應該存在的,現(xiàn)在也不應該提起。作為靈皇,她已經死了。
后面陸續(xù)又停下幾輛車,是張真人他們。
一行人聚齊后,朝山谷進發(fā)。
河谷里的空氣非常濕潤,隱約夾雜著一股腐爛的霉味。此刻又是清晨,河谷霧氣彌漫,人穿行過去,衣裳顏色眼見的深了幾分。
河邊的大石頭很多,翻越起來很麻煩,各家弟子護在掌門人身邊,小心翼翼地走著。
藥谷谷主青葙子路過一塊巖石時,順手揭起了一片干枯的地衣,他皺眉沉吟道:“這里有問題啊?!?p> 弟子蚩休也撕下一片地衣看了看,疑惑道:“這些地衣怎么枯了呢?這河谷這么濕潤,流石鎮(zhèn)雨水也充足,不應該啊。”
他又打量起附近的石頭,上面的地衣七零八落,很多都掉落到地上,露出石面上白一塊黑一塊的斑點。
“雖然昨天下過冰雹,地衣都被砸壞了,但也不可能這么快就枯死了,這里面肯定有別的原因?!彬啃菘粗庸壤锏囊淮笃^說。
青葙子點點頭:“就是不知其原因為何?!?p> 張真人聽到他們的對話,猜測道:“莫不是同那鬼陣有些關系?”
天一道長則說:“若是被鬼氣侵染也說不定,只是我沒感到鬼氣,只怕上面鬼陣泄露了些許,隨著風不知道飄到哪去了?!?p> 張真人憂心忡忡:“那我們還是趕快上山吧,得盡快穩(wěn)住鬼陣才好,若鬼氣泄露出來,只怕是萬千生靈涂炭??!”
峨眉派掌門清月師太取下捂住口鼻的絲巾,說道:“張真人說得對,我們還是趕緊上山吧。”
一行人加快了步伐,沿著河流往上走。
這條河上從石人山上流下來的,越往上走,河道越小。
走了近一個小時,眾人來到了石人山北面,寬闊的河道消失了,只有一條兩米余寬的小溪,靜靜地流淌著。
石頭走得全身冒汗,他蹲下身掬了一把溪水洗臉,清澈的水流從他指縫里漏出,又滴滴答答地落回溪水里。
“這水好冷,跟冰水似的!”他甩著手上的水珠驚呼。
夭東流也蹲下身,伸手撥了撥溪水,吐出四個字:“寒涼入骨?!?p> 眾人聽言,都伸手去探那溪水。
“果真是寒涼!”
“怎么這么冷?”
“怪哉!”
巫長命掃了溪水一眼,抬頭往山上看去,云霧籠罩下的石人山神秘而詭異。
她釋放出靈力,護住眾人,隱約感到一股陰冷的氣息。
“是陰氣。”她皺眉說,“陰氣入水了。”
“陰氣?”幾位掌門都驚訝不已。
陰氣與陽氣相對,是一種寒涼肅殺之氣,陰氣重濁,寒涼入骨,但這種寒涼并不是身體感覺到的冷,更多指代一種意義上的濕寒。就算陰氣入水,這溪水也不該這么冷才對。
“這陰氣得多重,才能讓水變得這般冰冷?”徐道長驚疑道。
“此處有鬼陣,有陰氣是自然的,但為何卻不見鬼氣?!睔w陽方丈也提出疑問。厲鬼所在之地,鬼氣當比陰氣更甚才對。
“有一種可能,鬼氣被吸收了?!睆堈嫒怂妓髌蹋f道,“會不會有鬼已經逃出來了?!?p> 巫長命點點頭:“不錯。”
她環(huán)顧四周,林間濃霧還沒散去,此處位于山陰偏西側,上午陽光雖照射不到,但白日晴光對鬼也會造成些微傷害,鬼懼陽,只怕是它在故意籠霧遮光。
謹訓看著站在一眾掌門之間不顯絲毫怯弱的女人,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憑什么和掌門人平起平坐?”掌門人說話,他都插不進去,為什么一個女人卻能得到這般重視,她到底有什么能耐?
謹訓壓下心中不喜,跟著眾人繼續(xù)前進。
越往上,路越難行。山路陡峭,刺藤瘋長,野草漫過人頭,葉片鋒利得能割破布衣。
他們手腳并用往上攀爬,泥土松軟,一踩下去就陷一個坑,碎石和泥土枯葉嘩嘩地往下滾落。上一個人踩過的地方,下一個人已經不能落腳了,一路爬上去,山間硬是被走出了一條滑溜溜的坡道。
等到眾人又上了一個平臺,許多人衣褲都被劃破了,張牙舞爪的荊棘叢還在他們身上留下了好多刺針。
“唉,休息片刻吧!”徐道長累到喘氣,尋了一方草叢坐了下來。
“徐道長這體力不行啊,連老婆子我都比不過?!鼻逶聨熖糁鴱澒招Φ馈?p> “唉,師太您是練劍道的,身體強壯,我們天星門整日靜坐畫符,這哪比得上您??!”徐道長擺手,又指著周圍個個額頭冒汗的弟子們說,“您看看,這些個小輩還比不上我呢。”
徐金池苦笑道:“師父您就別說了,諸位掌門都功夫了得,我們這些弟子哪里比得過?!?p> 幾個掌門聽完都大笑起來。
張真人捋著胡須說:“這些個年輕人練功不勤啊,等回去一定要好好訓訓!”
眾弟子都苦下臉來,張真人太可怕了!
一陣風吹過,遠處竹林窸窣作響。
“有東西!”眾人一驚,迅速站起身拿出武器往那處看去。
竹林里的竹子生得密,里面樹影幢幢,霧氣又濃,根本看不清什么。那窸窸窣窣的聲音越來越大,眾人隱約看見一個黑影往這邊飄來。
石頭嚇得發(fā)抖:“不、不會是鬼吧!”
巫長命道:“不是,你放心。”
夭東流低頭一笑,獨自拂衣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