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金合歡一如既往的熱鬧,吳芳歇為了避人耳目,選擇先翻墻進去,再找這里的老板商量,好歹她生前也是這里的???,想來褚墨玉不會在意這些細節(jié)問題。
彼時褚墨玉正在坐二樓看臺上喝著小酒,對不速之客沒有半點察覺。褚紅白這個時間點還在幼兒園,她平時寫作業(yè)的小桌板上,靜靜地放著一盆枝丫干枯的小樹。
樓里人多,吳芳歇也不敢冒然闖進去,她想了想,溜進了褚墨玉的私人休息室。
“少爺,”侍者匆匆跑到看臺上,俯身對褚墨玉小聲報告道,“有東西進了您房里……”
褚墨玉眼眸一抬:“哦?又是哪里跑來的小鬼,走,去看看。”
雖然嘴上一副氣勢凌人的樣子,他揣在褲兜里的手卻悄悄捏緊了辟邪的符紙。
屋里,吳芳歇還沒來得及坐下,門就突然被打開,冒出來一個個黑洞洞槍口正對著她。
她默了默,難以言說現(xiàn)在的心情,為什么她都變成鬼了還這么弱勢?
“褚老板,我只是來坐坐,你不用這樣吧?”吳芳歇微微仰了仰頭,讓對方能看清她的臉。
“嘈!”褚墨玉發(fā)出了一個奇怪的字音,眼睛緊緊盯著吳芳歇,揮手讓人退下了。
“你哥到處找你,你往我這兒跑?”他站在門口的位置,目光越過她尋找地上的人影兒。
“不用看了褚老板,我有影子?!眳欠夹白吡藥撞剑嬲\地說,“如果不是有急事找您幫忙,我是不會來打擾您的。”
“你有什么事?”褚墨玉問。
吳芳歇的視線落到了矮桌上的花盆里,遲疑地問:“這棵小樹,就是姻緣木?”
“你怎么知道?誰告訴你的?”褚墨玉倒沒隱瞞,他走過去將花盆抱了起來,“這可不能給你,這是小白的東西,她放學回來看不見是要哭的?!?p> 他一邊說著,一邊愛惜地撫摸細細的枝條,孰料一聲細微的脆響過后,一截枯黃的枝條落在了花盆里。
氣氛有些尷尬,吳芳歇解圍道:“額,可能是上面的枝條已經(jīng)枯了吧。”
她小心地說,“如果找不到下一個種它的人,它會枯死的。褚老板,我不能告訴我們的目的,但是我們真的需要它,只要一截樹根就好,剩下的你插進土里,還是一樣的!”
“你們?你和誰?”褚墨玉一頓,抬頭看著她,“巫長命回來了?”
吳芳歇一驚,怕自己再待下去會說漏嘴,“咻”地一下移形換位搶了花盆往后退縮。
“褚老板放心,我會把它還給你的!”
褚墨玉伸手去抓,只抓到一股黑氣,人已穿過窗戶消失不見了。
他看著加固過的結(jié)結(jié)實實的鋼化玻璃以及外面的鐵欄桿,想到吳芳歇穿過去化成黑霧的那一瞬間,頭皮都有些發(fā)麻,半晌,罵了一句:“還真他媽不是個人了!”
不過,吳家人知道嗎?
褚墨玉在聯(lián)系與不聯(lián)系吳霖的選擇中糾結(jié)不已。
吳芳歇抱著花盆一路疾飛,一直到一處幽靜的小花園,才停下來歇口氣。
這時一只手突然從她身后伸出,抓住她的手腕一扭。
“??!”吳芳歇嚇得一聲尖叫,手中之物被人輕輕松松奪走。
“還給我!”她轉(zhuǎn)身拖住對方,欲搶回花盆。
君埋骨掂著手里的盆栽,飛快地后退:“這是什么東西?”
吳芳歇不想理他,伸手去奪花盆。
君埋骨一掌推開她,抱著花盆飛遠:“這是我的了!”
“你想得美!”吳芳歇追上去,雙手化為鋒利的骨爪,揮像對方。
君埋骨接下她一招,露出惡劣的笑容:“死界亡靈?我正好還差一把刀,這可是你自己投上來的!”他背后突然生長出如蜘蛛腿一樣的密密麻麻的白骨,一根根反向扎向前方。
吳芳歇愕然后退,肩膀被刺中,瞬間涌出一大股黑煙。她飛快地拿出掛在脖子上的骨笛,放在唇邊吹響。
“搬救兵可沒用?!本窆谴虻艄堑?,扣著她的頭骨拎了起來,身后骨刺根根刺入她的胸膛,將她架了起來,“你看,沒有人能救你,一只鬼——”
“嘭——”一股巨浪襲來,君埋骨臉色一變,猛地回頭,卻被鋪面的飛灰迷了眼。他只感覺后背劇痛無比,煙塵散去,地上散落了一堆白骨。
“可惡!”他扔開吳芳歇,轉(zhuǎn)身對付面前之人。
黃元狀手中畫著陣法,只等君埋骨自投羅網(wǎng)。
一柄骨刃襲來,黃元狀眼睛一瞇,以為對方要開始攻擊了,卻見君埋骨不甘地看了他一眼,一只手迅速在身前劃開了一道門,跳了進去。
“別讓他跑了!”吳芳歇大喊,“姻緣木在他手里!”
黃元狀伸手進去,用法陣撐開罅隙,金色符文層層轉(zhuǎn)動,不斷外擴,將整個空間逐漸掀開。
空氣中仿佛有一層透明的膠質(zhì)物,扭曲著四周的景色,陌生的氣息嘩嘩地流進了空氣里,順著裂口望去,可以窺見一塊荒涼的土地。
吳芳歇震驚地看著這一幕,里面的景象仿佛是一場幻影,從這里能看見裂口里的另一方天地,繞到其他方向卻空空如也。
“我們不進去追嗎?”她問。
“這是他的界,我們進去只會自投羅網(wǎng)?!秉S元狀回答了一句,突然發(fā)力,將整個空間上舉撐開,境內(nèi)的景色越來越近,直到完全翻出,落到地面上。
這時吳芳歇才發(fā)現(xiàn),周邊城市的景象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山巒起伏的荒坡和黑漆漆的森林。黃元狀竟是生生開辟了另一個空間,將他們?nèi)坷诉M來。
“在我的陣法里,你還能藏到哪兒去。”黃元狀掃了一眼,便伸手一抓,自天上射出的金色法線鉆入山林之中,給他們指明了方向。
君埋骨在林中被綁了個徹底,從頭到尾都被法線縛得死死的,再無逃跑的可能。
吳芳歇追著金光跑進樹林,看到了君埋骨,視線在他身上轉(zhuǎn)了一圈,怒問道:“你把姻緣木藏哪兒了!”
君埋骨冷笑一聲:“你們不是很有能耐嗎,自己找啊?!?p> 黃元狀笑了:“何須費力,你死了,一切就清楚了?!?p> “你不能殺我,你也不會,”君埋骨自信地仰起頭,“你們巫不是最怕因果殺孽了嗎?你不是神,你沒有權(quán)力殺我?!?p> “我是不會殺你,但讓你死,再簡單不過。”黃元狀話音一落,他身旁浮現(xiàn)出一道蒼白高瘦的身影,“缺面仙仙來審判你,我怎會沾上因果?”
缺面仙從不輕易出現(xiàn)在凡人面前,能見到缺面仙的,不是鬼神,就是魂飛魄散的被審判者。
“你!”君埋骨慌了,他眼珠子一轉(zhuǎn),頓時叫起冤來,“你們也太過無情,我也沒干過多少壞事,哪里需要審判,如果是因為我身上背有人命,那又不是我做的,是君滿做的,你不能算在我頭上?。 ?p> “天無缺面,善惡有辯;汝之功過,審判便知。”白從沒給他糊弄的機會,開始念起判詞,“天地裁決,留……”
君埋骨身后頓時掀起黑霧滔滔,債孽深重。
“不要!”一個女人突然出現(xiàn),因強穿陣法,身上被割出了一道道血痕。
她攔在君埋骨身前,一雙秋瞳含淚,濃密的黑發(fā)撒到了地上,妍麗的臉上露出祈求的神情,“求求你們,不要殺他,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難道神仙只顧殺人,不看前因后果嗎?”
吳芳歇卻是早已震驚得失了言語,不知不覺中拽住了白從的袖子,瞪大眼睛道:“紹新秋!你,是不是紹新秋?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白從頓了頓,問她:“你認識?”
吳芳歇說:“她是一個大明星啊,失蹤好多年了,都成了世界未解之謎,都猜測她是加入豪門息影了呢,不過她的經(jīng)紀人一直在找她。”
黃元狀看著紹新秋:“你何必為他求情,當初太平城發(fā)生的事我也略知一二,抓走你的不正是他?”
“是他沒錯,但我不恨他。”紹新秋哭著說,“他也是個可憐人?!?p> “姐姐……”君埋骨耷拉著眉毛,可憐地望著她。
黃元狀搖頭:“白骨精最擅蠱惑人心,你被他利用了?!?p> “我心甘情愿?!苯B新秋凄婉地看著他們,“只要你們不殺他,我愿意幫你們?!?p> “你能做什么?”
“我的血脈天賦是共情,或許你們會需要我?!苯B新秋有了一絲底氣,抬頭看著黃元狀,“埋骨跟我說過,巫人各有本領(lǐng),我的本領(lǐng)就是共情,無論什么東西,都可以?!?p> 黃元狀臉上露出深思:“巫人中不曾有過此種本領(lǐng)?!?p> 邵新秋笑了笑,站起身來,抖了抖肩,身后驀然張開一雙灰白的鱗翅:“或許你們聽過一句詩,‘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p> 她說著,鱗翅輕扇,帶著輕盈的身軀飛離了地面,她扭過頭,撥開厚重的發(fā)絲,從背后衣領(lǐng)里取出一棵根須健全的樹苗。
“這是你們要找的東西嗎?”她問的時候,手執(zhí)木枝,眼中逐漸閃過無數(shù)細密光點,像一片弧形的水晶礦地,無數(shù)顆六棱水晶折射著不同的光芒。
“她的眼睛!”吳芳歇驚呼。
“她被進行過生物改造了,那是她的復眼?!秉S元狀神色凝重。
紹新秋看完手中樹苗,緩緩落地,眼睛恢復了正常,她看了他們一眼,走上前將它交給了吳芳歇,卻盯著黃元狀的眼睛道:“我看到了它去過的地方,也看到了它想去的地方,它在指引我,告訴了我下一個培育者的身份。”
“是誰?”吳芳歇趕緊問道。
紹新秋沉默著。
黃元狀皺了皺眉,紹新秋這種能力,與其說是共情,不如說是在感知,竟然連記憶都能看得到……他想了想,看向白從:“以小換大,仙人以為如何?!?p> “一切以神女為重?!卑讖纳碛皾u漸淡去。
吳芳歇愣了愣,回頭看時,紹新秋已經(jīng)跪坐在了君埋骨身邊,捧著他的臉,語氣溫柔地安慰:“嚇壞了吧,別怕?!?p> “有姐姐,我不怕?!本窆穷^枕著紹新秋的頸窩,仰頭含情脈脈地看著她。
“哼,小白臉兒?!眳欠夹D時扭頭,免得看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