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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南生

誰是兇手

楚南生 小樓外的風(fēng) 3191 2019-05-15 19:10:46

  鐵猛已走,桌上他扔的一塊銀子,還在輕輕搖晃。我從桌底爬出的時候,發(fā)現(xiàn)青龍門三人不知何時也走了,黑衣男子似乎輕吐了口氣,彈了彈衣襟,神色已如常,白衣女子臉色煞白,此時我才發(fā)覺,她當(dāng)真十分俊俏。我看看桌上的銀子,又看看地下的死人,胸中壓迫稍減。只是稍減。鐵猛雖走,他的霸道,他的殺伐,他的余威,還留在這個舊舊客棧的角角落落。

  老板娘出來了,看見地上尸體,驚呼一聲。我卻隱隱覺得她并沒有如我一樣,嚇得失魂落魄。掌柜的也出來了,用圍裙搓著手,說道:“對不住,對不住?!笨钙鹗w,又對老板娘道:“我將尸體丟到江里去?!闭乒竦某鲩T后,青年男女上樓去了,我仍舊坐下喝酒壓驚,老板娘拿了清水洗地。沒有多久掌柜的回來了,幫忙洗地。收拾停當(dāng),有客上門,老板娘又露出甜甜的笑。陸陸續(xù)續(xù)三撥客人,第一撥一人,是個書生;第二撥二人,一男一女,男的商人模樣,女的像是夫人;第三撥二人,背著長劍,像是兄弟。

  我酒足飯飽,也上樓歇了。朦朦朧朧間又看見那個奇奇怪怪的白胡子小老頭,他似乎在對我說些什么,又像是在做些稀奇古怪的動作,我感覺很熱,又不是酷暑那種熱,是體內(nèi)自內(nèi)而外的熱,熱得幾乎窒息。我一下憋醒了,身上濕濕粘粘,已是汗透重衣。就在這時,忽然聽到一聲慘呼,忙起身出門看時,卻見商人模樣的人已經(jīng)在欄桿旁,臉上帶著驚嚇,向下探望。我低頭看去,樓下大堂正中那張桌子已被壓碎,商人夫人趴在碎木上,我忍不住又向商人望去,商人已轉(zhuǎn)身下樓,看不清神色。

  這時西首房門打開,白衣女子走了出來,卻是換了身淡綠色衣裙,更顯著膚白貌美,裙擺輕搖,一雙玉足藏在里面,就如兩只小兔在動。旁邊屋門拉開,黑衣男子走了出來,黑著一張臉,只瞟了樓下一眼,就轉(zhuǎn)頭向白衣女子說道:“白婉兒,我也是為了你!”大概因為生氣,說話聲音大到剛好讓我聽見,“原來她叫白婉兒。”又想,“想是早些時候辛三娘出言辱她,他沒阻攔,因此有些惱他?!卑淄駜喊姿谎?,沒有理睬。二樓對面中間客房,背劍兄弟二人也走了出來,我身旁門響,書生也出來了,原來這書生挨著我住。我又往下看時,見掌柜的和老板娘正望二樓看,一個個打量我們,最后看定了商人,余下四人也將目光定在了商人身上。

  商人見眾人看他,像是自言自語,又像給眾人解釋,“我睡得正熟,聽見動靜,以為夫人如廁,也沒在意,又翻身睡去,猛聽見叫聲,見房門大開,便光腳出來察看,已是這般光景。夫人不愿我納妾,曾以死相脅,我執(zhí)意娶了三房,入睡之前又起爭執(zhí),豈料,豈料……”眾人往他腳上看,確實未著鞋襪。眾人面面相覷,也不知真假。商人又道:“請問店家,有什么地方讓我暫放?明日買棺運回,我多結(jié)店錢,以致謝意?!辈坏日乒竦恼f話,老板娘已道:“店錢好說,院里柴房正好空閑?!鄙倘烁┥砣ダ蛉耍习迥锸疽庹乒竦膸兔?,見掌柜的伸手,又抬起頭來,滿臉堆笑,道:“各位貴客光臨小店,著實照顧小店生意,今日不幸,擾了貴客,還望擔(dān)待些,都請安歇吧,抱歉了各位?!睒巧蠋兹嘶ネ谎郏矡o言語,各自回房。

  我回到房中,又想起夢里那個小老頭,小老頭說的話這時細(xì)想,好像還能記起一些,那些古怪姿勢也若隱若現(xiàn),我默念著能記得的話,在床上擺出了古怪姿勢,不一會兒便覺身酸體困,接連換了幾個姿勢,也是一般模樣,正要放棄,忽然覺得胸腹之間,那股夢里熟悉的熱意升騰而來,慢慢擴到全身,卻沒了夢中幾乎窒息的感覺,通體暖洋洋,輕飄飄,甚是舒暢。躺了下去,想著去夢里找白胡子小老頭,念頭剛起,便睡著了,卻沒夢見。

  一聲悲鳴響起,我驚醒了,一個翻身起來,卻幾乎碰到屋頂,輕輕落下,抬頭看看屋頂,屋頂很高,覺得不可思議,又輕輕躍起,一念之間,已觸到懸梁,我摸摸頭上,見有灰塵蛛網(wǎng),又驚又喜,這時又是一聲悲鳴,我向門外走去,一步跨出,仿佛踩在棉花里,軟綿綿全不費力,心頭飄過一個念頭,“我會輕功了!”念頭未落,就聽見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叫道:“我的白馬!”

  等我出來,大堂里燭影搖曳,商人正掀簾走出門外,我看看樓上樓下的高度,腦子一熱,就跳了下去,落地竟悄無聲息,強捺心頭驚喜,忙跟了出去。

  眾人圍在馬廄旁邊,我走過去,看見一棕一白兩匹馬倒在血泊之中,白婉兒兩眼噙淚,輕輕啜泣,黑衣男子扶著她,低聲安慰。掌柜的一聲不吭,走進店里,剩下的人一個接一個,默默跟了進去。進到店里,像是約好一樣,各自找了位置坐下,還是沒人說話。夜已很深,更襯出店里死一般的寂靜。掌柜的干咳一聲,說道:“小店流年不利,小的先給客官們賠罪了!不瞞諸位,今晚已傷了兩條人命,還有這兩位客官的馬,第一條人命,是條莽莽蒼蒼的漢子當(dāng)眾行兇,大漢自稱白虎鐵猛……”背劍兄弟齊聲道:“鐵猛?”書生也雙眉一軒,眼中精光一閃。掌柜的接著說道:“是,那好漢自稱鐵猛……這第二條人命,便是那位夫人,諸位親見,無需多說,只這兩匹馬死得蹊蹺,還要向諸位討個主意。”掌柜的從幾人身上一一看過,一臉惶恐不知所措的模樣,只一雙亮亮的眼睛里,不見一絲不安。

  我印證著白胡子小老頭的話,已是明白掌柜的眼亮,是因內(nèi)力修為已到某種境地,只還不能神華內(nèi)斂而已。此時的我耳力變得十分聰敏,各人的呼氣聲,或細(xì)而長,或短而促,在我耳中清晰異常。聽得一人吞吐之聲細(xì)遠(yuǎn)悠長,猶在掌柜的之上,偏頭看去,竟是那瘦弱書生。

  背劍兄弟年齡較長的說道:“我兄弟二人一直呆在屋里,不曾外出。雖說江湖中人,相互廝殺也屬平常,不過此事確實蹊蹺,好在是兩匹馬,只是,只是……”眾人已明白他的意思,老板娘道:“可不許嚇唬人!”黑衣男子道:“我也一直呆在房間,白姑娘可以為證,更何況還是我的馬?!卑淄駜耗樕弦患t,道:“胡說什么?我怎么作證?”黑衣男子也覺失言,訕訕一笑,道:“我在你旁邊屋子,若有動靜,你定能發(fā)覺。”商人倒了杯茶,一口喝了下去,口中嘟嘟噥噥說些不著邊際的話。書生說道:“下手的人也未必是在座諸位,不要猜忌的好?!边@時聽見撲通一聲,眾人看時,只見商人一頭栽到,嘴角一絲黑血,手中尚握著茶碗。背劍的弟弟走近,探了探商人鼻息,然后向大伙搖了搖頭。書生“嘿”了一聲,道:“好厲害的毒!”我也吃驚,商人從飲茶至毒發(fā),不過須臾之間,更可怕的是,毒發(fā)時商人竟沒來得及作出任何反應(yīng),連一聲呻吟也沒有。

  我有些猜疑掌柜的,總覺他透出些古怪。心里正琢磨,掌柜的已在問我:“不知這位小哥,從哪里來?望哪里去?”掌柜的在懷疑我。我知道自己從哪里來,卻不知怎么來的,更不知望哪里去。我看了看掌柜的,說道:“從來處來,若非老板娘盛情相邀,已往去出去。”掌柜的眼睛霍地一亮,又黯淡下去,干笑了兩聲。書生也看了我一眼。黑衣男子眼角瞥著我,說道:“看來那位夫人也不一定是自殺?!蔽艺f道:“兄臺知道誰是殺人兇手?”

  此時夜已極深,遠(yuǎn)處傳來幾聲犬吠,木窗外又飄起雨來,風(fēng)聲隱隱,從門縫窗棱間送入絲絲清涼?!皻⑷藘词帧彼淖謴奈铱谥型鲁?,眾人都覺一陣寒意,我的臉在燭火里,一明一暗。我眼光逐個從他們臉上掠過,白婉兒一雙妙目,碰到我的目光時,下意識往后退了半步。書生說道:“現(xiàn)在說什么,都為時過早。”書生似有意似無意,看了掌柜的一眼。

  背劍的兄長說道:“在下有個猜測,不知對與不對?”黑衣男子道:“說來聽聽?!北硠Φ男珠L道:“倘若那位夫人也是他殺,怕是那位夫人起夜,看見了什么,被殺了滅口,接著兩匹馬暴斃,想是要斷后路,兇手無論是誰,用心委實可怖?!焙谝履凶拥溃骸澳闶钦f兇手要將我們一網(wǎng)打盡?”背劍的兄長面色凝重,微微點頭。老板娘顫聲道:“會不會是鐵猛,怕漏了行蹤,折回來殺人?”背劍的兄長道:“在下不曾見過鐵猛,但江湖上時常聽說他的事跡,雖殺戮太重,卻是光明磊落之人,如此偷偷摸摸地,他不屑為之?!睍Φ溃骸安幌胭t昆仲竟是鐵猛知音?”背劍的兄長道:“不敢,道聽途說而已?!闭f罷看了書生一眼,皺眉思索片刻,忽然脫口叫道:“原來你是鐘離陽?!”書生道:“正是區(qū)區(qū)?!笨幢娙饲闋?,我想,“這鐘離陽肯定是個大大的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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