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guī)状紱]有女娃娃,所以周胭在家里也是被捧在手心里呵護,倍受寵愛。
周朔也總是十分疼惜這個與他只差了一刻鐘的妹妹。
當初陳燁接周胭過門時,他這個一向嚴肅的大舅子可是頭一次紅了眼,和他說,“陳燁,你要好好對她?!标悷钭匀淮饝?。
奈何老天就是喜愛和人開玩笑,這樣的佳人紅顏奇女子,卻總是在濃墨重彩的一生中,早早的以薄命收場,徒留生者遺憾扼腕,心痛卻無能為力。
周胭在陳諼落地沒多久,就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那時,周胭懷前放著與她血脈相連的女兒,手被丈夫帶著薄繭的溫暖大掌緊緊包裹,笑靨在她的面頰如花綻放,她真得很開心。
只是,這歡樂如煙,轉眼便消逝。
周胭虛合著眼,她的眼皮好重呀,已經有些張不開了,真不甘心,她沒有力氣了,要走了啊。
好想再看一眼這里。
她想看一眼剛出生的女兒,她還沒有將她的諼兒抱在懷里親過呢,小小的人兒呀,那是她懷胎十月、血脈相連的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
她想看一眼早已年邁的母親,她還想再為母親梳一梳那滿頭的華發(fā),再為母親捶一捶那一遇陰雨就發(fā)作的老寒腿,再為母親熬一碗她最愛喝的、煮的稀爛噴香的牛骨粥……兒不孝,竟讓娘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她想看一眼一直愛護她的哥哥,哥,以后周家,就只你一人來撐了,妹妹這就去了,來生還愿與哥哥一母同胞,屆時,我來當姐姐,愛護你長大。
陳燁……她不想再見他了,再看一眼,她會舍不得??蛇@生死豈是人念可控,徒增傷悲罷了。
陳燁,照顧好自己,不要太想她。
她在天堂不會等他,所以他一定要在人間好好生活。
他和她都要有新的生活。
定要照顧好諼兒,讓她像“諼”這個名字一樣,一生無憂。
她真的沒有力氣了,要走了,再見……
小陳諼似乎感應到最親近的人的生命正急速流失,什么都不知道的她即刻便放聲大哭,哇哇的聲音,讓人聽著心酸。
陳燁,一身鐵骨的錚錚男兒,看著愛妻閉眼,感受到手中的細掌漸漸脫力,直到漸漸冰涼,他如孩童般不知所措。
他久久的瞪著眼,似乎對于愛妻已經離世這件即定的事實還未反應過來。
怔楞許久,眼眶里有什么緩緩的滲出,他看不清嬌妻的容顏,女兒的啼哭聲也漸漸遠去。
濕意籠罩的人間,是他在自己的世界里淚如雨下。
胭兒,你就這樣丟下了我嗎?
你要等我,黃泉碧落,我定尋你。
陳諼一出生就沒了母親,一開始陳燁還是疼她的。人都說小孩子6歲之前的記憶都是模糊的,但是陳諼一直都記得,小時候無論爸爸再忙,晚上都會回來抱著她睡覺。陳家偌大的宅子里,那么多人,只有在爸爸的懷抱中,她才能睡得香甜。
可是后來一切都變了,有一天,8歲的陳諼穿了件火紅的小裙子在花園里蕩秋千。
正是春暖花開的時候,園子里面桃紅柳綠的,煞是好看。
陳諼正玩的開心,突然瞧見爸爸站在遠處,似乎定住了一般,怔愣的盯著她瞧。
陳諼讓推著秋千的扶玉停住,跳下秋千,歡快的撲向爸爸的懷里。
可是爸爸沒有和往常一樣的順勢抱起陳諼轉圈圈,反而失控的推開了她,臉色陰郁的瞧了她一陣子,一言不發(fā)的轉身走了。
陳諼望著父親有些孤寂悲傷的背影,面色茫然,她問扶玉,“爸爸怎么了?”
扶玉只比陳諼大了三歲零九個月,那會兒也才剛過12 歲生日,是陳燁得力助手陳家大管家陳松的閨女,打小就跟著陳家這唯一的大小姐陳諼。
扶玉撓撓頭,也很茫然,老爺一向最疼主子,平日里連指甲蓋兒都不忍心彈一下的,今天這樣到底是咋回事兒呀!
百思不得其解又很勤學好問的扶玉就回去問自個兒老爹,陳松摸著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子,目光也有些憂傷,似在回憶著什么,“爺這是想起夫人了。小主子越長越像夫人,往日里還好,今兒小主子偏偏穿了一身紅裙子。爺第一次遇到夫人的時候,夫人差不多也是上十來歲,穿著紅裙子,模樣可俊俏了。夫人那時候和家里人來潤夏玩,不小心走散了,卻一點都不害怕,瞧見爺剛好在旁邊,就上來笑瞇瞇地說她走丟了,請大哥哥帶她回家。”
陳松感嘆,“那會兒爺大概也才十七八歲的樣子,還是耳環(huán)、紋身、黑衣保鏢一個不落的不良少年的模樣,你說那街上那么多人,夫人怎么就單單挑上了爺來求助?也是緣分,后來爺在部隊執(zhí)行任務時又陰差陽錯的救了夫人一次。再后來在澤陽遇見,兩人就相戀結婚了。這么多年過去,夫人去了,小主子也長到如今這樣可以碰見未來夫君的年齡了,我這回頭想想,只能說,可能真的是因為緣分吧?!?p> 那之后,第二年陳諼就被送到澤陽的外祖周家,一待就是六年,期間除了必要的一些時候,和陳燁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
陳諼突然想起,后來扶玉把陳松的話告訴自己,自己當時是什么反應來著,好像還有些心疼父親?覺得父親很重情義。所以就乖乖的來到了澤陽。
陳諼冷笑,她那時真是太天真。哼!看到她的臉想到媽媽,所以就厭惡她,那現在那個女人臉和她媽媽那么像,怎么不見他厭惡?還砸錢幫那個女人在娛樂圈撕資源。
一想到那個女人名字里也帶了個“胭”字,陳諼就渾身不舒服,心里就跟吞了蒼蠅一樣惡心難受。
嚴胭!我記住你了!
所有人都說,父親很愛母親,可是母親去后,瞧瞧,他都做了些什么事兒!
對亡妻留下的唯一血脈不管不問,將亡妻臨終的囑托拋之腦后,甚至找一個和亡妻長相肖似卻心機叵測的女人溫香軟玉抱滿懷,他陳燁可還記得十幾年前為他生兒育女卻最后因此香消玉殞的是誰?
陳諼在笑,可是眼底是細碎的冰,她定不會這般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