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瑾嵐是被花香喚醒的,濃郁香甜的花香在空中四溢,陸瑾嵐推開窗,滿院都是盛開的梔子花。
潔白的梔子花一叢叢一束束,熱烈地綻放著,陸瑾嵐忍不住深吸一口氣,香沁人心。陸瑾嵐看到嚴松正默不作聲地將那一盆盆梔子花依次擺好,還有許多梔子花被細心地扎成束插滿各處。
原來他昨日是去搬花了,陸瑾嵐暗道,可平白無故的弄這些花作甚。
因心里疑惑,下樓也漫不經(jīng)心的,剛走到樓下,冷不丁眼前冒出一枝梔子花,待定下神來,方見是昨日與紅蓮一塊來的馮正。
“姑娘早呀,鮮花贈美人,姑娘就如這花一般清雅秀麗?!瘪T正眨著桃花眼,言笑晏晏。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陸瑾嵐慌忙看了看周身,衣衫整齊,胸部裹得平平的,烏發(fā)也用頭巾裹得牢牢的,并未遺漏什么。
“姑娘雖著男裝,可姑娘這清新脫俗的氣質(zhì)哪里是那些泥塑般的男人所能比的,再說姑娘,少年穿耳著實少見,更何況,姑娘這玉頸……”說到這馮正手指輕挑,梔子花徐徐在頸前掃過。
陸瑾嵐聽到這兒,慌忙雙手按住自己的雙耳,雙頰早已緋紅。
“當然,作何打扮的姑娘的自由,在下也非有意說破姑娘。只是我這人一見漂亮的女孩子就忍不住……”馮正唇角勾起,花被塞入陸瑾嵐的手里。
陸瑾嵐遲疑著接過花,剛要道謝,身后突然有人將花一把奪走,隨手一丟,那枝花便飛入院內(nèi)木架上的扎好的花叢中。
“甭理這浪蕩子,他嘴里沒幾句好話!”紅蓮如母雞護犢般將陸瑾嵐護到身后,生怕她吃虧。
“紅蓮姑娘幾時來的,莫不是吃醋了,莫急莫急,我這就給你多摘幾朵。”馮正說著便彎腰去摘放于腳邊的一盆花,但手未觸及到花便被飛來的青杏砸到。
“咳咳,看來某人怪我摘了他的花?!瘪T正尷尬道,遠處嚴松正冷冷地盯著馮正,寒氣逼人。
“紅蓮姐,這花……是怎么回事?”陸瑾嵐忍不住好奇道。
紅蓮遲疑了一下,方道:“昨個兒你不是說掌柜提到今兒個是蕓卿的生日,這花就是給她的?!闭f到這兒又擠出一絲苦笑,“年年如此,姜九若不醉就是他弄這些,若是醉了,就是嚴松。畢竟,今天還是她的忌日。”
“這蕓卿,莫不就是那位姑娘?”馮正不知何時又摘了花,用手輕輕轉(zhuǎn)著,聽到這兒似是恍然大悟,插嘴道。
“那位姑娘?是姜掌柜的心上人嗎?她……跟我長得很像?”陸瑾嵐聯(lián)想昨日姜九的行徑,猶豫地問。
“你如何知曉她同你長得很像?”紅蓮猛地盯住陸瑾嵐訝異道。
“昨日他……他不是一直對著我喚蕓卿,所以我才胡想的?!标戣獚剐÷暯忉?。
“是,你同她長得很像。但其他地方又統(tǒng)統(tǒng)不像?!奔t蓮語氣松下來。
“那她……是什么樣的人呢?”
“她,”紅蓮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才輕聲道:“她,大概是一個能帶掌柜入情的人吧?!?p> “不提不提,”紅蓮剛說完又連忙擺手道:“你切莫在掌柜面前提蕓卿。惹得他發(fā)脾氣誰也勸不住?!?p> 陸瑾嵐應(yīng)了,又想起昨日那個眉眼中滿是愁緒的男人,不由自主地問道:“掌柜他……醒了么?”
“他,喝了那么多神仙釀,怕是要等明天了,不過也好,反正左右今天歇業(yè)?!奔t蓮說著眼睛瞥向那扇緊閉的房門。
“說起神仙釀,紅蓮姑娘,你答應(yīng)在下的神仙釀何時才能兌現(xiàn)?我可是期待良久……”一見提神仙釀,馮正忙不迭地插嘴。
紅蓮先看了陸瑾嵐一眼,方?jīng)]好氣地說:“你不都見了,掌柜喝醉了,想要酒得等他醒了再說,更何況,魚你不也沒給我?!?p> 陸瑾嵐對于他倆的對話有些摸不著頭腦,想問這酒再好花錢買不就行了,為何非要用酒換魚?當然,這些話她沒問出口。娘自小教她不懂的事切莫謹言善行。
紅蓮因陸瑾嵐在有些話不好說,便喚她去打掃廳房。
待陸瑾嵐走了,紅蓮才小聲警告道:“在那姑娘面前好好做人,若是露了馬腳,小心有你好看!”
“行行行,知道知道,昨兒沒進門你就說八百遍了,怎么姜九真打算讓這姑娘待在這兒,說起那蕓卿姑娘,當年我倒也聽說一些……”
“停,”還未等馮正說出,紅蓮打斷道:“你既然聽說,我勸你別提,特別是在我們掌柜面前,你應(yīng)該知道若是惹怒他大羅神仙都救不了你?!?p> 兩個人又在院下閑扯半天,因這紅蓮非讓馮正把那蠃魚先給她,而馮正則回沒有神仙釀一切白搭,最后紅蓮見這馮正雖一直笑臉相迎,但說起話來就像一團面團,話揉來揉去也沒個形狀,最后索性作罷,只等姜九醒來再說。
當然鋪面緊閉的六記齋,自然不知道這城里又發(fā)生了變故,駭人的消息就像那尚未落去的洪水,轉(zhuǎn)瞬間就將城市湮沒。
本想在六記齋吃飯談天的幾個熟客,看著冷不丁掛出的“今日歇業(yè)”的木牌,其中一人嘟囔道:“怎么好端端的歇業(yè)了,這門上還忽的掛起了白花,怪那個的。”
“還不是那事鬧的,現(xiàn)在看見這白的,我心里都發(fā)憷?!?p> “誰說不是,雖說啞巴那幾個人跟著李成霸沒干幾件好事,可怎么說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昨兒個我還在廟里碰見啞巴他娘,給他兒子上香呢,哎,可憐吶?!?p> “要說前個兒李成霸死的時候,聽說這幾個人全嚇得面如死灰,這兩天該想的招都想絕了,可你看那么多真人道士,沒一個降住的,想想我這后腦勺還發(fā)涼呢?!?p> “這事?lián)f還驚動官府了,來來去去好幾撥差役,可是你說,這玩意兒哪是人能逮住的……”
“不過,我聽我那當差的堂哥說,好像還真得查出了點眉目,前幾天河陽鄉(xiāng)大水沖出個墓,你們可聽說了?”
“這誰不知道,金燦燦的墓,誰瞧著都眼紅,那墓不是給圍起來了么?”
“是圍起來了,可是這李成霸不專愛干這些個掘人祖墳的缺德事,又仗著有靠山,一伙人借著官家的名義就去了,這不,撞上了唄。”
“所以啊,我跟你們說,這人吶,還是得積點德……”
這幾個人的聲音伴著腳步離六記齋漸行漸遠,只留下六記齋門上那綻放的梔子花慢慢枯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