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雙荷又來找陸瑾嵐,好歹這次沒有帶滿滿一盒子的巧果,陸瑾嵐松下一口氣。
不過雙荷一來便止不住地上下打量她,打量得陸瑾嵐心里直發(fā)毛,半晌她才幽幽說道:“小陸,你長得這么好看,怕是穿女裝也沒人能認(rèn)出來吧?!?p> 誒?穿女裝?陸瑾嵐一哆嗦,莫不是她瞧出來了,要不要趁此機(jī)會告訴她,其實(shí)我就是個如假包換的女人,讓她趁早絕了這念頭。
她正苦苦掙扎時,雙荷卻拉著陸瑾嵐的衣袖可憐巴巴道:“這件事,小陸你可以一定要幫我?!?p> 陸瑾嵐眼角一抽。
雙荷這才解釋道,原來她家小姐本來想同蔣世衡一起來六記齋,但家里卻不同意。
陸瑾嵐皺眉道:“既然家里不同意,那就照往常一樣在六記齋訂好飯菜到時候送到家里不就行了?!?p> 雙荷這才期期艾艾地說:“其實(shí)小姐想借著這次機(jī)會見見你?!?p> 見我?陸瑾嵐一愣,又見雙荷滿臉通紅??磥磉@丫頭還沒死心啊。
她撓了撓,裝作不懂道:“小姐見我作甚,我就是一個小伙計(jì)。”
“你!哎!”雙荷一跺腳,半氣道,又不好說破。
陸瑾嵐雖不愿是因雙荷的緣故去見這李家小姐,可是因?yàn)榈胗洶l(fā)生在蔣世衡身上的異狀,若是他身邊真得有鬼的話,就算近不了他的身,可是難免不會近這李家小姐的身。
她猶豫半晌,最后還是雙荷發(fā)話道:“你若不同意,我就去找你家老板或者老板娘,反正不都是銀子的事嘛?!?p> “行行行,我去?!标戣獚姑?yīng)道。她既然有心幫李家小姐,就不愿意借著銀子的名義,雖然最后雙荷還是給了紅蓮一大錠銀子。
雙荷原本是想將她的衣服送來幾身,陸瑾嵐忙道她問老板娘借一聲就好。
自從穿慣了男裝,每次穿女裝都不那么習(xí)慣。在房中收拾了許久才不自然地出門,剛到院子,迎頭撞見姜九,她喃喃道:“掌柜,我……”
這次的事她自是沒有同姜九說的,她只是告訴了紅蓮,此時撞見姜九也不知要不要告訴他,姜九卻只是冷冷瞧了幾眼,方道:“來了沒多久,多管閑事的性子倒是學(xué)得快?!?p> 說罷便不再看她,掉頭就走。
陸瑾嵐嘆口氣,剛來時掌柜待她不冷不熱,后來知道是因?yàn)樗鞘|卿轉(zhuǎn)世,與她相貌相似的緣故,好不容易兩人關(guān)系稍微緩和起來,掌柜一受傷,倒比剛來時更顯得陰陽怪氣。
她原本還有幾分期待的心情瞬間沉落谷底。
倒是雙荷見了她的打扮,眼前一亮,笑嘻嘻挽著她的胳膊說:“小陸姐姐真是絕色佳人?!?p> 因怕人認(rèn)出,兩個人便坐了轎子,一入李府,只說是請來的廚娘,給小姐做飯的,入門的小廝喚聲雙荷姐,并不盤問。
陸瑾嵐跟著雙荷穿過長長的院落,左拐右拐,最終敲開了一個別院的院子。
開門的是一個中年婦人,長得倒是和善,一見雙荷便道:“雙荷姑娘回來了?這位是?”
“從外面請的廚娘,給小姐做幾道拿手的小菜?!彪p荷回道。
說罷便招呼陸瑾嵐,“走吧?!?p> “雙荷姑娘,小姐剛剛又咳了,你這會兒過去還是注意些兒吧。”那婦人在背后囑咐道。
說罷,“啪”地一聲,門關(guān)了。
一聽這話,雙荷的腳步一頓,但仍回過頭,笑著招呼陸瑾嵐,“走吧,我先帶你去見小姐?!?p> 又穿過小小的一個院落,院子里只有個丫鬟在打掃,不知為何,明明是盛夏,可是這里卻有種破敗的氣息,院中的一棵香樟樹也像是半死不活,樹葉落了許多,院中悶悶的,混合著一種說不清的香味和中藥味。
“你先在這兒等一會兒,我同小姐說一聲?!彪p荷說罷,便推門進(jìn)去。
撲面而來便是濃重藥味,還有接連幾聲的咳嗽。
這李家小姐竟然病得這般重嗎,陸瑾嵐不禁低頭暗想。她仰頭去看院子里的香樟樹,在江南,香樟樹又被稱為“女兒樹”,如果哪家生了女兒就會種下一棵香樟樹,待到女兒出嫁便會將樹砍倒,做成陪嫁的箱子。
沒一會兒,雙荷推門出來,喚陸瑾嵐:“小陸。”
陸瑾嵐轉(zhuǎn)頭,見雙荷身后跟著一個身影,消瘦的身子,撐不起身上厚重的衫裙和褙子,一手執(zhí)著繡帕捂著口,只露出一雙眼睛,倒是大大的,可是這眼睛又似是缺乏了生氣,也是病懨懨的。
陸瑾嵐打量她時,她也目不轉(zhuǎn)睛瞧著陸瑾嵐,半晌才咳嗽道:“雙荷,咳咳,這就是小陸,這……明明就是個姑娘嘛。”
她瞧得仔細(xì),一個人扶著門框,說罷又點(diǎn)頭示意道:“陸姑娘。”
“小陸是長得好看,但他明明是位公子,我天天見他,豈會不知?”雙荷忙不迭反駁道。
“雙荷,你去沏壺茶來,我同小陸在這坐坐?!崩钕е钢鹤永锏氖适?。
“小姐,外面濕氣重,要不還是坐屋里吧?!彪p荷猶豫道。
“不用,咳咳,在屋子里燜久了,也想透透氣,咳咳?!崩钕[手道。
雙荷見小姐執(zhí)意,便想去扶她,她晃了晃身子,道:“不用,我自己能走,你去沏茶吧?!?p> 李惜惜緩緩地走向院子,帶著一股濃重的藥香,慢慢地坐到石凳上,是一張沒有血色的臉,她似是注意到陸瑾嵐的注視,笑了笑,又招呼陸瑾嵐,“你坐那邊吧。”
她指得的位置是離她最遠(yuǎn)的石凳。
她見桌上有掉落的香樟樹葉,便輕輕地?fù)炱?,那葉子微黃,她瞧著發(fā)愣,半天才說:“今年的香樟樹沒有開花??瓤?,往年都好好的,從去年開始不知道怎么就咳咳,就慢慢枯了,請了許多人來瞧,咳咳,辦法也使了,還是一日日枯下去了?!?p> 陸瑾嵐不知道如何應(yīng),只得靜靜聽著。
“陸姑娘,咳咳,”李惜惜抬頭,“你一來,我就瞧出來了,咳咳,你是個姑娘,也就雙荷傻,看,咳咳,看不出來?!?p> “原想著至少能看到她找個如意郎君,這般看來,還是不能如愿了?!?p> 說罷,又笑笑,眼神里盡是暗淡,道:“你莫要笑話我多愁善感,我就像這樹,活不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