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系列準備,第三輪美食大會召開了。
楊舒柳代表譚掌門,成為了評判者之一。
原本,他對這個身份有一些抗拒,不過在美食大會召開的時候,他的抗拒就淡了不少,因為評判者的數量很多。
第三輪美食大會,共有五百名廚師參加。這五百名廚師分成十組,每組五十人,將會在三天之中,選出其中的前五名,共計五十名廚師,參加最后一輪決賽。
每一組的裁判,由三名專業(yè)的美食家,加上六名楊舒柳這樣具有身份特殊的特別裁判組成。楊舒柳想到,自己不過是九十位裁判中的其中一位,便坦然接受了。
神農教早就準備好了許許多多的廚房,美食大會開始之際,準備萬全的廚師,就全身心地投入進了美食的烹飪之中。
裁判們并不是繼續(xù)修身養(yǎng)性,坐在潔白的房間里,等著廚師們把烹飪好的菜肴端上桌,而是步入廚房,四處穿梭,觀看廚師們烹飪的過程。
世界上最有名的美食家之一向陽晚,跟楊舒柳分在同一組,見楊舒柳疑惑,便主動介紹道:“不同廚師有不同的烹飪習慣,大體上可以分成兩類,第一類是自閉型廚師,烹飪的時候絕不允許外人在場;第二類就是開放型廚師,允許別人在場。兩類廚師都不少,我們現(xiàn)在參觀的,都是開放型廚師,自閉型廚師有專門的房間,比賽規(guī)則是允許的?!?p> 楊舒柳看起來并沒有多少興致,懶洋洋地問道:“我們?yōu)槭裁匆獊韰⒂^,難道不會打擾他們嗎?”
向陽晚道:“這么想就不對了。食客和廚師是通過什么溝通的呢?以前人們認為,只需要一盤菜肴就夠了。后來,有一個偉大的美食家提出,食客和廚師應該更加深入的交流,這對提升美食體驗是有極大幫助的?!?p> 楊舒柳的視線投到了向陽晚身上。
向陽晚一笑:“不錯,那個偉大的美食家正是我?!?p> 楊舒柳移開視線,問道:“我怎么覺得,我們只會給人家添麻煩,還會影響他們烹飪時的專注,怎么能提升美食體驗?”
“能參觀的食客,自然不是普通的食客,而是我們這樣,修身養(yǎng)修過的食客。而這些廚師,在烹飪之前,也跟我們做過相同的事情。去過同一個地方的人,身上有相似的味道。做過同樣事情的人,就能產生共鳴,能夠深刻地理解對方?!?p> 楊舒柳懶得跟向陽晚爭辯,在各個廚房游走的時候,他注意到了一件事。
“為什么有不少廚師,還搭配有幫手?這不違背規(guī)則嗎?”
“當然,這也是一種美食理論。雖然這個理論不是我提出的,但是它能夠發(fā)揚光大,全是多虧了我?!?p> 楊舒柳聞到了一點兒香氣,肚子咕咕地叫了起來。
“有位美食家提出,烹制一道菜肴,并不應該視作一個完整的過程,而是應該視作幾個階段性的步驟。如果每一步都能做到完美,那么最終呈現(xiàn)出來的菜,也肯定是完美的。
“比如選取食材,不同廚師的眼光是不一樣的,有的人擅長選取飛禽,有的人擅長選取走獸,有的人擅長選取魚類,這里面也是個大學問,需要很多年的功夫來掌握。
“比如切菜,切成塊,切成片,切成絲,對菜肴味道的影響非常大。而刀工,同樣是一個大學問。將一道菜烹制出來,可以細分為七大步,十七小步,里面的知識豐富著呢?!?p> 盡管楊舒柳沒什么興趣,聽到向陽晚的介紹,還是非常驚訝。他本以為,做道菜,就是隨便炒一下就行了。
看出了楊舒柳的驚訝,向陽晚有幾分得意地說:“美食界,可沒你想象的那么簡單。不過這個理論存在爭議,很多廚師認為,一道菜就像是一個孩子,強行把它拆分開來,交給其他人烹飪其他步驟,簡直是剝奪自己對孩子的撫養(yǎng)權。所以,有一部分廚師會選擇這種烹飪方式,另一部分廚師,堅決反對這種烹飪方式?!?p> “反對的廚師,不也能烹制出星級菜肴嗎?”
“話雖如此,但是,他們?yōu)榱俗屍渌襟E更加完善,需要花大量的時間和精力,浪費了天賦。而原本和他們天賦差不多的人,如果采取了分段式操作,那就能快速做出超越自身階段的菜肴?!?p> 楊舒柳微微思索,忽然問道:“如果分了階段,有很多人參與進來,那這道菜算是誰做的?”
“你能問出這樣的問題,看來這幾天沒白聽課啊。以前倒是也有人提出過這個問題,現(xiàn)在已經沒有了?!?p> 向陽晚如同一個慈祥的老師般,做起了說明:“關于烹飪的核心,廚師和美食家們也有分歧。一種觀點認為,烹飪的核心,是調動出食材原本的味道,這種說法流傳廣泛,影響很大。另一種觀點認為,食材原本的味道,是一個虛假的說法。
“簡單烹制的菜肴,所表現(xiàn)出來的食材的味道,和精心烹制后表現(xiàn)出的味道截然不同,很難說,哪一個才是原本的味道。他們認為,真正品嘗到味道的是舌頭,所謂烹飪,就是烹制出能夠打動舌頭的食物。
“后來,人們又認為,這種說法太片面。舌頭若是受到了太刺激的味道,反倒會損害菜肴的價值。于是又有了新的看法:品嘗菜肴的是舌頭,體會感受的卻是內心,烹飪的核心,就是烹制出能夠帶給內心滿足的食物?!?p> 楊舒柳耐心聽向陽晚說完,覺得這三種說法都有道理,自己被說服了三次。
“哪一種才是正確的?”
向陽晚一笑:“這第三種也存在問題,那就是太寬泛了,能給內心帶來滿足感的,不僅是食物,還有美景、美人、權利、錢財、名望。這三種說法,都有問題,也都不錯。它們本身也不沖突,不是嗎?”
楊舒柳緩緩點了點頭。
“現(xiàn)在,人們一邊探尋著烹飪的核心,一邊又不再強求正確答案,而是綜合這三個答案。在做菜的過程中,調動出食材本身的味道,將這種新奇的味道傳達給舌頭,帶給內心滿足,這三點幾乎總是一件事。完成這一步驟的人,就是菜肴的真正創(chuàng)作者。其他人只是輔助而已。
“圣女就是這樣一個典型例子。她不滿十歲的時候,就已經被評為四星廚師,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四星廚師,不過從食材選擇,到食材處理,再到烹制的各個步驟,圣女只靠天賦,還無法和有幾十年經驗的老家伙相比。但是圣女對食材的闡釋,是天才級的,無人能比。即使其他輔助者,在任何一步驟都能超越圣女,但這關鍵的一步比不上,也只能自愧不如。”
楊舒柳又點了點頭。
“當然,圣女不僅有天賦,還非常勤奮,現(xiàn)在的她,已經稱得上是一個獨當一面的四星廚師了。盡管在一些細節(jié)上可能還略有瑕疵,不過這些瑕疵,反倒是蘊藏了無限的可能性?!?p> 聽到向陽晚侃侃而談,楊舒柳意識到,美食家并不單單是欺世盜名之輩,美食所追求的,也不單單是美味。
當第一個廚師完成他的作品后,幾個裁判就回到了評判席開始試吃。
清心寡欲了數日,楊舒柳品嘗到這一道星級菜肴,和以往品評時的感覺截然不同。
菜肴的味道在口腔里緩緩綻放開來,一點兒也不急促,也不張揚,他能夠體會到廚師在這道菜肴里面寄托的心意。等他回味過來,菜肴的味道已經傳達到全身,整個人包裹在美妙之中。
他更加清楚地體會到了向陽晚對他說的話。美食和美味,并不是一種東西。
美食是能夠帶個人幸福的。
“二星五品?!?p> 向陽晚給出了評價。
楊舒柳很意外,他本以為,這么美味的菜肴,配得上三星品質。
另兩個美食家也給出了評價,一人是二星五品,另一人是二星四品。
美食家做的是問答題,針對菜肴,給出自己的評級。特殊裁判做的是選擇題,從美食家給出的答案中,選擇一個想要的答案。當然,他們也可以自己給一個答案,不過要得到其他五人的認可才行。
特殊裁判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一般不會強行改變美食家給出的成績。楊舒柳幾人,大都選擇了二星五品這個答案,第一人的成績就這么定下來了。
第二人、第三人陸陸續(xù)續(xù)上來。
這么多評價中,以二星五品居多,其次是三星一品和二星四品。
實際品嘗到三星一品后,楊舒柳確實感受到了,二星和三星的差距。差別不是那么明顯,但似乎又毋庸置疑。
當初在三陽閣吃到的三星菜肴,給楊舒柳帶來了靈魂般的沖擊,讓他久久無法忘懷。
三星美食,已經窮盡了美味,讓人覺得無限滿足。
楊舒柳不禁好奇,世上怎么還會有四星、五星菜肴的存在?那又該是什么樣的滋味?
向陽晚說道:“在第三輪比賽中,二星五品應當是最常見的成績,其次是三星一品,再次是二星四品。三星三品以上者,想必便可參加下一關?!?p> 向陽晚介紹完的時候,有一個廚師端著菜走了上來。
看到這個廚師,幾個評判師全都驚訝了。
易春民,四星廚師。
向陽晚站起身,表達對易春民的尊敬。
“易先生,您怎么參加了?”
身為四星廚師,易春民可以跳過第三輪,直接參加最后一輪美食大會。
易春民望著楊舒柳,笑道:“楊公子,我希望你能品嘗我的菜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