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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熙熙

章 35

眾人熙熙 維清 2074 2020-02-11 20:42:49

  秋葉原戰(zhàn)火連綿十里,廝殺聲震破耳膜,這里才是真正的角斗場,我四處找尋著陳國的朱雀紋,銀色的盔甲在夜色中泛出陣陣寒涼的殺意。

  我看見了王兄,在萬千人中,我一眼就看見了他,他的臉上還帶著傷,是不同以往的冷冽,而那雙眼睛在看見我時,驚愕失色,真是好看啊。

  山河變色,天旋地轉(zhuǎn),新的地裂來了。

  我離他不過十米遠,我從未見過他如此失措的模樣,他向我飛奔而來,所有的金戈鐵馬隨我們一起掩埋在重重山雪之下。

  我們一起被雪埋了三天,一片黑暗中只有我與他兩人,我抱著他,舍不得松手,身旁的雪混著衣裳融化,刺骨的寒冷,背上一陣似一陣的發(fā)顫,我咬著牙試圖靠疼痛來轉(zhuǎn)移自己的注意。

  “登臨?!?p>  我深呼了幾口氣,試著喚他,靜默中聽到他低聲的一個嗯字,七上八下的心才能勉強喘口氣。

  “有沒有事?”

  其實被雪掩埋之前,他緊攥住我的手,我們兩個隨著山崖滾落,誰也沒有分開,彼時我身體由里到外深深透出疲倦,卻沒有受傷,這是萬幸。

  “沒有。”

  我們擁靠在一起,只有彼此的呼吸聲,

  “為什么要到這里來,你知不知道這里很危險,萬一我不能護住你,你…”

  他沒再說下去,我知道他擔心什么,可終歸與毫無親情的王宮而言,在他身邊終歸是要好得多,起碼除了安心之余還有我們彼此仍有依靠的親情。

  媯曄身上有傷,一只手仍撐著為她隔開一片空間護她無事,他沾滿灰土的手背上砸下兩滴滾燙的眼淚,黑暗中看不清她的模樣,她必定是害怕的,從千里之隔的王城到秋葉原,又經(jīng)歷這樣的天災。

  “那次宴席上見你獨對魏國公子魄力非凡,很有一國公主風范,長平,我很少見你哭?!?p>  他們不知被壓在多少亂石之下,若要堅持到來人救他們出去,他們兩人中只能留下一個,媯曄做好了葬身于此的準備,可她還這樣小,還有山河萬千的風光不曾見過,她不能和他一樣。

  “不是,是雪化了?!?p>  真是個倔強的姑娘,良久,聽見他嘆息一聲,手輕輕拍著她的背像是在哄小孩子,他的聲音很輕,又很暖,

  “睡一睡,醒來時,我們就到家了。”

  我從未做過那樣好的夢,夢中他執(zhí)著我的手,我們一起漫步在無邊的春光中,而我身后海棠正濃,他向我溫和淺笑,清朗至極。

  王綰一直守在媯樂床前,這一個月來她寢食難安,易王在眾目睽睽下帶走了公主,而王上卻是肝火正旺,她雖然擔心,可為了公主的安全也只能這樣漫無邊際的候著,好在太子殿下將公主帶了回來。

  陳國與宋國這一戰(zhàn)兩方都沒有拾著什么便宜,宋國見風是雨,又突然遞來詳和書再次將安姚與宋國太子的大婚提上日程。

  我竟不知兩國交涉竟如此兒戲,阿綰捂住我的嘴,叫我說的這些話不能叫有心的人聽了去,若是傳到父王耳中,免不了又得教訓我一頓。

  如今我毫發(fā)無傷的從外面回來,阿綰就整日待在我身邊,那模樣倒是像怕我會再溜走一樣。

  魏治攜了我去父王跟前請罪,言及此事因我而起,他已讓我深深體會到一己私利會對百姓造成什么樣的后果,我聲淚俱下的配合他,其實也只有我知道,若不是他突然到宮中送走我,或許我哪里被父王賜死也說不定。

  姝如在一旁烤著火爐子,瞧了我?guī)籽郏詈笕滩蛔¢_口道,“妾見公主倒是明艷動人,也沒有易王口中說的經(jīng)歷過坎坷波折的模樣,想必他人見了也不知公主是去體驗民間疾苦還是去舒緩身心去了,妾倒是覺得好奇。”

  魏治讓我跪的端正些,我一路顛簸總覺得十分困乏,姝如樂的說我?guī)拙湮冶阕屗f了,魏治聽后卻是微蹙了眉,姝如倒是見好就收,

  “不過如今公主得以平安歸來便是最大的幸事了。”魏治手握軍權,她難免忌憚。

  父王并未同我說一句話,只是禮節(jié)性的問了魏治一些戰(zhàn)場上的事情,說起來,沒有人會平白無故的對另一個人好,那都是有利可圖,他覺得我有利用的價值便對我好些,這些對他而言不過抬手間的事,我不可能會對他感恩戴德,他對我不好的那些時日足以讓我殺死他千百遍。

  可我只是隨著附和淺笑,一時間我竟也變得可笑起來。

  這件事情,竟然就這樣無風也無波的過去,我每日在長廊上坐著發(fā)呆,阿綰給我攏來搭腿上的小毯子,我覺得腿上似乎壓著一個重物,掀開小毯子一看竟是只活潑可愛的小兔子,在冬日里看起來像個小雪球一樣,阿綰亦望著我回笑著,她或許是擔心我吧。

  自秋葉原回來后,我覺得很迷惘,像是撥開了一層迷霧卻又迷失在更深的濃霧中,我究竟在一場場對局里扮演著怎樣的身份呢,而登臨,自回來后,我卻沒有一次再見過他。

  身為東宮太子,他自然該是忙的,聽聞那位曲良媛在宮中侯了一月,只為了等登臨回來,茶飯不思終日難眠,彼時我提筆寫字,正寫到一處:眾口礫黃金,使君生別離。初見那位曲良媛時正是去年百花節(jié)后,因她一事,宮中流言四起,而登臨卻一心護她到底,可見書中的話也并非全不可解,我是真的嫉妒她,這本不該是一國公主該有的想法,也不該是一位臣妹能起的念想。

  離上元節(jié)尚有三日,宮里已四處張燈結(jié)彩,從九歲到十六歲,我看了許多次的煙火,煙火繁華卻沒有一刻是為我燃放,我趴在高樓憑欄處,宮中熱鬧喧囂皆收在眼底,有風卷著雨絲擦過我臉頰,入骨的寒冷,沒有分毫是歸屬于我的溫暖。

  我伸手有雨水從指尖砸到臉頰上,沒有溫度,和陳國的王宮一樣,我才知道,原來陳國的國土境內(nèi)是不會下雪的啊,不管再冷也不會有霜花降下來,冬日里只會不斷的下雨,擦過瓦礫屋檐沿著華麗的衣裙落在塵埃不染的玉石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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