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爍被領到前堂正廳時,趁進屋還未跪下的時候朝坐在主座上的人打量了一眼,是一位年近六旬的老者,看樣子也就中等身材,很瘦,但是很有精氣神。
“你且莫害怕?!蹦抢险吆么笠粫翰耪f道。
“小人并沒有害怕?!?p> “那你為什么發(fā)抖?”
“回王爺,小人為贖回我的字畫,所以將棉衣到當鋪當?shù)袅?,我這是凍得發(fā)抖?!?p> “你倒是誠實,我問你,這些畫都是誰所畫?你叫什么名字?”
“全是小人所畫,小人姓楊名爍?!?p> “抬起頭來!”
“小人不敢?!?p> “本王赦你無罪!”
楊爍聽后猶豫了一下,然后就抬起了頭。
這時屏風后面就人輕輕地咳嗽了兩下,那王爺就接著問道:“你可曾去過南合州?”
楊爍不清楚他為什么會知道這件事情,楊爍也沒有隱瞞,于是就點了點頭。
“楊爍,你可否記得斛律普?”
楊爍更是一驚,聽他的口氣,好像他與斛律普頗有淵源,說不定是斛律普的親戚,看來這次是冤家路窄,性命要擱到這里了。
想到這里,楊爍反倒坦然了:“記得,當初他就是死在我的弓箭之下?!?p>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楊爍聽后便搖了搖頭。
“我姓元,這回你應該知道我是誰了吧?”那王爺說話比剛才溫和了許多。
楊爍看看他,醒悟地大聲說道:“哦,我知道了,你是元娥姑娘的父親?!?p> 楊爍猜得沒有錯,此人正是元娥的父親元崇,西魏八柱國之一元欣的二兒子。
“休得胡言亂語,平碩公主的芳名是你無名之輩能喊的嗎?”站在門口的一人沖著楊爍大聲呵道。
楊爍看到他正是搶字畫的那人,心中不禁就有些來氣,不過楊爍覺得此人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他直接喊元娥的名字也確實不合適,于是楊爍便向元崇乞求恕罪。
元崇哈哈大笑起來,從座位上站起身,親自將楊爍攙扶起來,然后沖著屏風說道:“女兒,楊爍已經說出你的名字啦,你還不出來相見?。吭谧约杭依镉趾伪鼐杏诜蔽目d節(jié)呢?”
元娥這才與母親一起從屏風后面出來。
此時的元娥與在翠霞山落難時的狀況迥然不同,且不說穿著打扮,單憑那精神狀態(tài)就有很大的差別,元娥一掃往日的愁緒,顯得非常青春靚麗,再加上穿著華麗,顯得更加雍容華貴。
“元娥拜見恩公!”
楊爍看到元娥想要向他施禮嚇得不輕,既然元娥被稱為平碩公主,就說明她受過皇帝御封,他一介草民怎么讓元娥向他施禮,于是他連忙給元娥跪下了:“小人參見元……平碩公主!”
元崇將楊爍攙扶起來,又給楊爍賜了座位,楊爍感謝之后便坐了下來。
這時有一丫環(huán)托著一木盤過來,木盤內放著一件棉襖和一件披風,元娥拿起棉襖遞給楊爍,楊爍猶豫了一下,便對元崇說道:“王爺,小人斗膽有一請求,我能否回當鋪先將我的棉襖贖回來,那是小人的夫人花了好幾個晚上為小人縫制的,小人不想讓夫人看到我將她縫制的棉襖典當了出去?!?p> 元崇聽后,就讓門口那人馬上去將楊爍的棉襖贖回來。
楊爍看到是要他交贖金的那個人,連忙走過去,將兩吊錢交給那人:“小哥,很抱歉,你拿這兩吊錢先去贖我的那件棉襖,所缺少的錢明天我再補,我現(xiàn)在手中確實沒錢?!?p> 那人聽后臉一紅:“楊公子不怪罪小人,小人已經感激不盡,我家王爺喜歡字畫,我看你的字畫很精美,就想著奪回來獻給我家王爺?!?p> “以后千萬不可仗勢欺人,否則我定然不饒!”元崇很嚴厲地對那人說道。
那人連忙點頭答應下來。
那人離開后,楊爍又拜見了元崇的夫人宇文氏王妃,元娥看到楊爍凍得臉上沒有了一點血色,嘴唇也青紫了,便讓楊爍先穿上棉襖御寒。
眾人就座之后,元娥就問楊爍如何淪落到如今的這個地步,楊爍就將自己一家到京城后遭遇的情況向她詳細地講述了一遍,不過他并沒有將自己為什么來京城的原因告訴給元娥。
“鳳鳴山上的土匪是越來越大膽了,竟然膽敢跑到京城來鬧事兒,明天我就稟明皇上,派兵將鳳鳴山的土匪一網打盡!”
楊爍見元崇想要攻打鳳鳴山,連忙制止了,將仆人何三的情況告訴給了元崇,并告訴元崇,如果攻打鳳鳴山,何三一家老小很難逃過被殺的命運,再說馬上就要過年,大動干戈就會有傷亡,又不知有多少人因此丟失性命,這會讓許多家庭無法過一個祥和的春節(jié),建議最后以后擇機行動。
元崇見楊爍心慈面善,真的沒有想要報復鳳鳴山的想法,再說楊爍說得合情合理,他也就順勢答應下來。
楊爍心里其實還有一件事情隱忍未講,他也知道此事晚講不如早講出來,要不雙方內心都會疙疙瘩瘩的。
“王爺,小人有一件事情想要稟明,卻又不知是否合適,如果說出來有什么不當之處,還請王爺海涵。”
元崇笑笑:“你是不是想要向我解釋斛律普的事兒?”
楊爍一愣,他沒有想到元崇竟然猜出了他的心思,于是他就點了點頭。
“斛律普是罪有應得,當初皇上封元娥為平碩公主,并且賜婚給斛律普,就是想讓斛律普能和大隋和平共處,卻沒有想到他仍舊野心勃勃,竟然陰謀著想要南北夾擊大隋國境,如果他的陰謀得逞,天下又不知有多少生靈涂炭。對于斛律普在嶺南的舉動,其實皇上早已經得知,只是當時斛律普并未起兵,皇上師出無名,畏于牽一發(fā)而動全身,擔心引起其他州郡起義,所以才遲遲沒有派兵嶺南,現(xiàn)在皇上終于放心了。”
“王爺博識多通,小人實在是有幸遇到王爺這樣的人,否則我這小命可要難保了。”
元崇哈哈大笑起來,他知道楊爍真是由感而發(fā),并不是和他客套:“你是我女兒的恩人,我怎么能恩將仇報呢?并且,你也挽救了我們元氏一族的命運,如果斛律普造反,我們元氏定然無法逃脫干系,即便是免于死罪,也會收回元娥平碩公主的封號,我們也將被削職為民,甚至是流放邊遠之地。”
元娥也對楊爍說道:“恩公今后且勿再提有關他的事情,當初他一意孤行,想要建立柔然的天下,落得那樣的下場是遲早的事情。我落難時,如果不是你與黎公相救,我也早已葬身他鄉(xiāng)了,我從未怪罪過你。”
楊爍聽過元崇和元娥的話后,心里才算踏實下來。
冬天晝短夜長,天很早就黑了,楊爍擔心擔心家里人擔心,便提出來要回去,元崇也沒有強加挽留,派出一輛馬車送楊爍回到家中。
周穎和黎心在家里早就急得團團亂轉,她們看到雪下得很大,早早就派仆人到街上去找楊爍,打算讓他早點回來,卻沒有想到連楊爍的蹤影都沒有看到,于是周穎將所有的仆人都派了出去,每人負責一片區(qū)域,到天黑后他們回來稟報,仍舊是沒有見到楊爍的蹤影。
黎心看到周穎掉起眼淚來,勸慰好大一會兒也沒有效果,甚至還越哭越痛,于是就喊來梅香,打算親自到街上尋找。
正在這時,一個丫環(huán)慌忙地跑到屋里面,氣喘吁吁地說道:“老……老爺他……他……回來了!”
周穎和黎心連忙跑到門口,看到有個仆人前面提著燈籠,楊爍走在后面,已經到了后院,兩人都不顧雪下得正大,跑到了外面去迎接。
黎心用了她特有的方式迎接楊爍,走到楊爍跟前就朝楊爍的胸口揮了一拳:“你還知道回來呀!”
楊爍笑笑,拉著周穎和黎心的手匆忙回到屋里。
周穎給楊爍拍了拍身上的積雪。
“對不起,有些事情耽擱了。”楊爍看到周穎眼里噙著眼淚發(fā)笑,很是心疼地說道。
“老實交待,你跑哪兒去了!”
楊爍看看黎心,然后就將今天發(fā)生的事情向兩人詳詳細細地講述了一遍。
既然楊爍能平安歸來,周穎和黎心都放下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