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鍵被按下,還沒來得及完全合上的電梯門又開了。
“怎么又開了?包賴你在搞毛???不要再弄開門鍵了,孩子都被你弄哭了?!彼逞┮詾榘囉职聪码娞蓍_門的按鈕。
結果包賴無辜地轉過頭,向水映雪展示出他依舊抱著嬰兒的雙手。
沒錯,包賴從一開始就抱著嬰兒,一直抱到現(xiàn)在,就連他的媽媽也不抱她。
這不,她的媽媽突然按下開門鍵,然后就跑出去了,一邊跑,一邊哭著說:“爸爸,你知道我為什么來這家醫(yī)院生孩子嗎?因為你曾經(jīng)就是這家醫(yī)院的婦產(chǎn)科醫(yī)生?!?p> 門還未完全打開,女人的聲音和身體都已經(jīng)出電梯門,而她想與之對話的爸爸卻沒有出現(xiàn)在停尸房的門旁。
是去旁邊的解刨室關水龍頭了嗎?女人這樣想,腳步不停地往前沖。
“等等,別跑那么快,小心摔?!卑囌f,說完,他接著去哄不知為何突然就哭了的嬰兒。
“等等,不對勁?!彼逞┛粗寂艿呐?,心里突然明白先前自己想的哪里不對了。
“哪里不對了,挺好的,女兒太久沒見到爸爸了,這次居然看見了父親的靈魂,想著以后或許看不到了,想要抓住這次機會趕緊把自己的內心話說出來吧?!卑囌f。
“你沒發(fā)現(xiàn)少了一個人嗎?”水映雪想起了那個還躺在地上的男人,不僅他們倆忘了,就連他的老婆也忘記他了。
“對啊,她老公還在里面,那我們趕緊進去吧,還好還沒出去,要是再進來就麻煩了?!卑囌f著也走出了電梯。
水映雪緊跟其后,在意識到少了一個人這一點后,她像是點燃了一個火把,照亮了周圍黑暗,也照亮了一些沒想通的事,為什么他會突然出現(xiàn),為什么他出現(xiàn)的時機正好是自己要對鬼嬰下手的時候?以及最重要的,為什么在他出現(xiàn)后,我們像是被他牽著走一樣,他說什么,我們就做什么?
不過這一切雖然在心中有了大致的猜測,但還是要親身去求證。
水映雪和包賴走出電梯,不過才剛走了幾步,他們就聽到里面?zhèn)鱽硪宦暭饨校桥说募饨?,是先他們一步進入解刨室后出來接著又進入停尸房的女人。
包賴和水映雪在聽到尖叫聲后就加快了腳步,雖然說先前他們對這鬼是一個為數(shù)不多的“好鬼”印象,但尖叫聲中包含的恐懼還是使他們本能地跑起來了。
“怎么了?”水映雪是最先來到停尸房門前,接著就推開了門,而包賴因為抱著嬰兒,稍微遲了一點,但他也趕上了剛好推開門的那一瞬間。
只見女人背對著門坐在地上,面前則是一副“反差極大”的場景——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好鬼”正對著躺在地上的人拳打腳踢,打人的鬼的臉上沒有前幾分鐘的那種溫和,取而代之的是猙獰,就連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了。
除此之外,再仔細看向躺在地上的人,他懷中在抱著那個水映雪還沒殺掉的鬼嬰,緊緊地抱著,像是在保護它,使它不受到一點傷害。
鬼一邊毆打著男人,一邊說:“好好抱著你的孩子吧,和你的罪惡一起接受審判,最后墜入地獄吧……好好抱著你的孩子吧,和你的罪惡一起接受審判,最后墜入地獄吧……”他一直重復這一句。
“住手!”水映雪看到被打的人正是那個被所有人遺忘的人,也就女人的老公,“好鬼”的女婿,本是一家親的人,卻被變成鬼的岳父在地上亂打。
水映雪越過女人,兩只手在空中一抓,兩把水匕首就憑空出現(xiàn)了,在她越過女人時,她聽到女人的低聲自語,或是說這是斷斷續(xù)續(xù)、前言不搭后文的外星語,“為什……打……爸爸……我……忘記了……怎么……啊……這究竟……我是誰……老公……打……殺父仇人……對……不對……”
水映雪知道現(xiàn)在的這女人的精神已經(jīng)又坐上了一次過山車,不對,應該是說上一趟的過山車沒有在終點停下來,反倒是在同樣是終點的起點又開動了,心想以為終于能夠平靜的心跳,隨著過山車的又一次發(fā)車變得再度狂跳起來。
而更恐怖的是,那個她在站臺看到和她爸爸相似的人跳進了軌道里,身體一下就被過山車碾壓成兩段,溫熱的血液還噴到了她的臉上,她想伸手去擦,但手卻被過山車的安全裝置固定住了。
她先是愣住了,接著過山車來到了最高點,停留了幾秒,車上的人都安靜了,接著在一個大家都想不到的時間點,過山車越過了最高點,開始飛速往下墜落。
“啊啊啊啊……”她像是在水底憋了很久的氣后突然浮出水面,深吸了一口氣后就開始尖叫起來。
溫熱的血在風的猛吹下向后滑去,流進了頭發(fā),流進了衣服,血液變得冰冷,開始逐漸凝固起來,她的臉上仿佛戴著一副深紅色的面具。
過山車轉了幾圈,面具就被風吹硬了,像一個擋風玻璃一般把風擋住,她的尖叫聲慢慢平息下來,仿佛面具不但把風擋住了,還把內心的情感擋住了。
她的嘴里不再發(fā)出尖叫,而是發(fā)出一些斷斷續(xù)續(xù),讓人難以理解的話,“為什……打……爸爸……我……忘記了……怎么……啊……這究竟……我是誰……老公……打……殺父仇人……對……不對……”
“包賴,把她帶走?!彼逞R上對身后的包賴說。
“好……好的?!卑囈脖谎矍暗膱鼍罢痼@到了,那個他認為“醫(yī)者仁心”的前輩現(xiàn)在卻變成一個施暴者,而且話說自己怎么也沒想起還落了一個人在這里,難道是潛意識不想讓他出去嗎?
包賴一邊這樣想,一邊走上前,依著水映雪的話,左邊一只手抱著嬰兒,右邊一只手則拉住女人的手往外拖去。
“看來你都是裝出來了的,那剛剛我們和你靠的那么近怎么還不出手,在離開的時候我們甚至還背對著你了?!彼逞┱f著,手上的水匕首就朝著鬼甩去。
打得正興起的鬼絲毫不理會飛來的水匕首,只聽見噗嗤兩聲,他身上就中了兩刀,和水匕首在他身上發(fā)出聲音不同的是,他一點聲音都沒發(fā)出,不過身體也因為受到傷害而往后倒去,但倒了一半,他就強行止住了向后倒的趨勢,又往前挺了起來,繼續(xù)毆打著地上的男人。
這時的水映雪已經(jīng)來到了兩人的旁邊,她又在空中抓出了兩把水匕首,緊接著又朝那鬼甩去,在甩出去的那一刻,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竟然發(fā)覺空氣中有點甜絲絲的味道,雖然感覺空氣有點奇怪,但她還是把水匕首甩了出去,只不過在脫手的瞬間,手上的肌肉有點麻麻的。
水匕首又一次扎中了鬼,雖說這次距離縮短了,但從鬼一動不動的反應來看,傷害還不如上一次。
“怎么回事?我的手怎么也麻麻的?”水映雪說著,然后又聞到了空氣中有股甜味,這股甜味在被吸入后竟然有種心曠神怡的感覺,而同樣的,那種安心的感覺又出現(xiàn)了,“是空氣有問題嗎?”說完,她往后跳出一大步。
在與那鬼拉開一段距離后,水映雪又吸了一口空氣,這時的空氣沒有味道了,或許有味道也微弱到聞不出了。
“你在耍什么把戲?”水映雪一邊質問鬼,可鬼還是不為所動,繼續(xù)踢打著男人。
這時的水映雪才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奇怪的現(xiàn)象,地上躺著的男人一動不動地遭受著鬼的毆打,但他沒有死,這從他還在眨動著的眼睛便可以看出,而更奇怪的是他每眨一次眼,眼睛中就會流出一滴眼淚,比起這個還更奇怪的是,他除了眨眼流淚外身體沒有絲毫反應,而且也像是感受不到疼痛,臉上的表情居然是微笑。
這不可能是某些你情我愿,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的奇怪游戲,而且這可是兩個大男人,再說了這兩個一個是鬼,一個是人。
所以,排除這完全不可能的解釋后,剩下的就是那鬼搞的鬼把戲了,雖然不知道他在耍什么把戲,但也不能慢慢想了,再等一會兒說不定在地上躺著的男人就再也起不來了。
“只能這樣了。”水映雪退到門邊,接著把手往后一伸,地上的水便被吸引過來,在空中不斷延長。
幾秒后,水映雪把手緊握,一根柄長一丈,槍頭長七寸的水長槍出現(xiàn)了。
水映雪看著這把槍的槍頭說,“這一槍下去,蛇級也得掉半條命,至于葉級嘛,直接給我上天吧。”說完,她把槍頭對準鬼,接著像投標槍一般用力地把水長槍扔了出去。
在她的靈視視角中,眼前的鬼的靈力波動在葉級徘徊,先前的兩次水映雪的攻擊都實實在在地命中了,雖說第二次的攻擊稍弱,但帶有靈力的招式用在面對物理攻擊沒有用的鬼身上就和現(xiàn)實中把人捅了四刀一樣,不說馬上就死,但還是像這樣生龍活虎的樣子絕不是葉級鬼的反應。
不過再怎么生龍活虎,在一槍下都會化為灰燼。
水做的長槍在空中劃過一條優(yōu)美的曲線,若是讓一個普通人來看這透明的水槍,他一定會贊嘆這把槍是多么的美麗,水槍上波動的水紋是多么地柔和,但要是讓靈者來看,他會看出這看似柔和且美麗的水槍中充滿了危險了,而上面波動的水紋是靈力在震動。
水槍逼近了鬼,而鬼的本能似乎也意識到這把水槍和前面的匕首不是一個級別,這是要死的級別。
鬼往后一躲,躲開了,但又沒有完全躲開,水槍擊中了他的右手手掌,然后從中間穿了過去,緊接著就水槍就炸了,把手掌炸碎了,而這還沒完,從手掌開始,爆炸聲像鞭炮一般往手臂上延伸,一節(jié)節(jié)地按來關節(jié)分隔地炸,加上手掌那次一共炸了四次,最后一次把鬼的右半身給炸沒了。
“要是命中軀干,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了吧?!彼逞┛粗鴽]了半邊身子的鬼說。
沒了半邊身子的鬼似乎一下子掌握不了平衡,馬上就跌坐在地上,抬起頭看向水映雪,“沒想到你們會再回來啊,是鎮(zhèn)定劑用的不夠多嗎?”他說著,僅剩的左手像變戲法一般變出一瓶液體。
“你就是用它來擾亂我們的思維嗎?”水映雪說,說完后沒等鬼回答她,她繼續(xù)說道,“本來我們確實被你擾亂了,我也本來覺得有點什么不對勁,但還是想不明白,最后在電梯快關門時,是你的孫女哭了一聲,然后你的女兒才跑出來找你的?!?p> “孫子?我才不會認她是我的孫女,她的父親居然是這個禽獸,在二十年前把一個女孩害死后,居然還來迫害我的女兒。”說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后說,“今天他來到我的面前,就是上天的安排,是上天讓我去審判這個罪人,讓我把他送去十八層地獄,就連帶著他罪惡的基因的孩子也要!”
他說著,竟然伏下身子,向著還躺在地上的男子爬去,一邊爬一邊說,“你知道他為什么不反抗,或是不動嗎?”
水映雪看著他,他體內的靈力正快速從右半邊的大缺口中流逝著,從流速的情況來看,不出十秒,他就要消失了。
“為什么?”水映雪想著他快要消失了,有什么就讓他說出來吧。
“因為我對他也用上了鎮(zhèn)定劑,和麻醉劑,但只是對有運動反射的器官和組織用上了,所以說他的痛覺還是有的。”
難怪他會流淚啊,原來是痛到哭了。水映雪想。
“那我問一下,為什么你在被我扎中后,甚至半邊身子沒了還能……”水映雪想問他為什么還能繼續(xù)動。
“還有就是為什么我現(xiàn)在還繼續(xù)動是吧,這我在你拿匕首扎我時,我就已經(jīng)看出你的困惑了?!?p> 難道醫(yī)生都會讀心術?水映雪想。
“那是因為我對自己也用了藥,不過和他相反的是……”
說到這里,他已經(jīng)爬到了男人旁邊,而距離他體內的靈力完全流失還有3秒。
“我把自己的痛覺屏蔽了,所以我一點都感覺不到疼痛,這種能力是生前完全不可能做到的哦?!?p> 3,水映雪心中默數(shù)。
“對了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嗎?”他突然問向水映雪,可他問出來后又不給人回答的時間,像是自問自答地繼續(xù)說,“我是被燒死的?!?p> 2
“就是被他燒死的,而那時的我正完成了一場幾乎不可能完成的手術,從一個尸體中‘生產(chǎn)’出了小孩,就是她,她當時還活著?!?p> 1,他說的是那個鬼嬰吧。
“所以我要讓他也嘗嘗被火燒死的滋味。”他突然大聲地喊,接著從身后拿出了一瓶裝滿液體的玻璃瓶,然后用力地往地上一砸。
玻璃的碎裂聲響起,水映雪心中也冒出一個問號,他砸碎的是啥?
下一秒,眼前燃燒起的大火告訴了她答案,瓶子里裝的是汽油。
火焰一下就把連同鬼嬰在一起的一人兩鬼給吞噬了。
鬼嬰似乎被火燙疼了,火焰中傳出嬰兒的哭聲,隨著哭聲一起傳出來的還有鬼的話,也是最后一句話,“我說幫你收尾,就是會幫你收尾的?!?p> 火焰搖曳,似乎從中折射出他那天在太平間如何幫助一位死尸“助產(chǎn)”出一個嬰兒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