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楚思晴沒有忍住，她從第一次見到越無塵那天開始就認定這個人會改變小夢的余生，她不希望這僅有的一線曙光毀在她自己手上，“你為什么不告訴他實情呢？”
小夢沒料到楚思晴會在這時候走出來，更沒想到她會出來親口跟越無塵解釋。
“我沒什么好說的?！绷滔乱痪湓挘泔w窗而走了。
今夜無月，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一片漆黑之中，尋覓不得。
對此，楚思晴并不覺得后悔，她只想幫她做一些事情。
“好輕功?！痹綗o塵見識到小夢的武功，發(fā)出由衷的贊嘆，“楚姑娘叫住在下，有什么事？”
楚思晴道：“關(guān)心則亂，我是該罵你笨還是該夸你情深呢？”
越無塵一頭霧水：“姑娘何意？”
楚思晴哭笑不得：“你是真笨還是裝傻？你難道忘了，夢兮又不止是她一個？”
越無塵這才恍然大悟：“姑娘的意思是？”
楚思晴收起笑意，十分嚴肅地道：“你完全搞錯了。這里日日燈火，可卻只有我一個人在，獨孤鷹揚來找的人也是我。我有看到你每天都來，奈何獨孤鷹揚一直在此，我不方便出面與你多說?！?p> 越無塵忽然有些慶幸，可是又非常疑惑：“可是，她為什么不告訴我呢？不過一句話的事情?！?p> 楚思晴道：“這我就先要問你一句了，你是不是真的愛她。”
越無塵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深思了片刻：“我說不清楚，究竟什么才是愛？我不知道愛一個人是怎樣的，我只是知道見到她我很開心，知道……”
“知道是我不是她也很開心，對嗎？”楚思晴試探性地一問。
越無塵點點頭，笑得極為靦腆可又讓人覺得幸福。
“她不告訴你實情，目的不過就是不想讓你對她抱有任何希望罷了?！?p> “為什么？”越無塵是真的不明白，“難道她不希望有人喜歡自己嗎？”
“是，她不希望，或者說，她不希望你這樣的人喜歡上她。”
“我這樣的人？”
“毫無目的，毫無心機，甚至毫無道理的喜歡?！?p> “楚姑娘能不能說明白一點，我越來越糊涂了?！?p> “她不會愛你，也不能愛你，更不想連累你，所以干脆就推開你，讓你死心。你當(dāng)她是自甘墮落也好，還是受制于人也好，只要不再對她抱有幻想，就是她真正的目的?！?p> “她就這么討厭我嗎？”
“不，相反，她就是因為不討厭你，才會這么做。”
“她為什么要這樣？”
“江湖中人都只道夢魂宮主喜怒無常、心狠手辣，有仇必報，毫無憐憫之心，得罪了她就等于自尋死路，不僅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還會殃及全家?？墒钦l又知道，她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也是被活活逼出來的。如果一個人，十年如一日活在痛苦之中，只怕再好的品性也會變了質(zhì)?！?p> “楚姑娘想告訴我什么？”
“我只想告訴你，相信你從她琴聲中聽出的一切，那個才是真實的她。我不求你愛她有多深，我只盼你對她的喜歡不會變?！?p> “這一點楚姑娘不必擔(dān)憂，無塵一直堅信自己的判斷?！?p> “如果她是一個相貌丑陋的女子，你還會不會喜歡她？”
“會，我從不以貌取人?！?p> “如果她是個殺人魔頭，你還會不會喜歡她？”
“會，我相信她所做的一切都有不得已的苦衷?！?p> “如果她的性命只剩下幾年時光，你還會不會喜歡她？”
“會，就算還有一天，我也會?！?p> “如果她心里早就有了別人，你還會不會喜歡她？”
“會，我喜歡她，是我的事，與她無關(guān)?！?p> “如果……”
“楚姑娘莫要再問了，不管你問什么，我的答案都不會變的。”
“請你記住你的話，我希望當(dāng)所有秘密公之于眾的那一天，你還會如此堅定不移。”
或許此刻，楚思晴就預(yù)見到了未來的模樣：也許，當(dāng)一切陰謀浮出水面，當(dāng)一切隱秘不再是秘密，當(dāng)一切恩怨塵埃落定，當(dāng)一切都結(jié)束的那一天，小夢也不再是小夢?，F(xiàn)在的所作所為，是以未來的眾叛親離為代價，小夢賭上了一切，為的是一個痛快，一個公道。
楚思晴盼著，在所有人都離小夢而去的時候，這個名叫越無塵的男子，會是她最后的溫暖。
真是個傻子。
小夢心里笑罵著。其實，剛剛她根本就沒有離開，只不過打開了窗戶看似離去，實則換到了內(nèi)室罷了。屋子里的兩個人武功和眼力都太過平庸，所以根本沒有察覺。
越無塵沒有理由的就愛上自己，不過一面之緣，真的能夠相信那就是愛嗎？
然而，究竟什么才是愛？
小夢記起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記憶都變得模糊，她就曾問過一個人這個問題：“師父，什么是愛？”
那個人告訴她：“愛是給予而不求回報，也是索取而渴望回應(yīng)；愛既是幸福的也是痛苦的……等晴兒長大了，離開師父獨自去闖蕩江湖，遇到自己喜歡的男孩子，或者被別人喜歡的時候，就會知道什么是愛了。”
是的，她的名字也叫晴兒，是那個人取的，只屬于那個人的名字。
“師父，晴兒愛過了，晴兒也遇到了，可是晴兒寧愿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晴兒只想一輩子與你呆在小竹屋里，一生一世?！?p> 小夢的視線模糊了，臉上的方巾濕潤了。
楚思晴送走了越無塵，心情倒還算平靜，可是剛要休息，卻隱隱約約好像聽到了一陣陣啜泣的聲音，她想都不用想就打開了密室隔斷的門。
看到了，一個泣不成聲，淚流滿面的人。
小夢蜷縮著，緊緊抱住自己，哭得不像樣。
楚思晴徹底傻眼了，不是驚訝于她人還在，只是因為她從來沒有見過小夢流下的眼淚。
那個近乎可以呼風(fēng)喚雨的女人，一下子卻成了一個可憐無助的女孩。
她本就只有二十二歲而已。
“師父，你為什么丟下晴兒？”
“師父，你讓晴兒等得好苦?！?p> “師父，你為什么不來救我？”
“師父，晴兒好累，真的好累?！?p> 在黑暗路上的獨自前行，拖著破敗殘軀，帶著一身傷痕，多少的委屈，多少的思念，多少的愛恨，多少的孤獨，多少的無助，頃刻之間，化為淚水，宣涌而出。
楚思晴突然意識到，自己錯了，她不該留下越無塵，也不該同越無塵說了那么那么多。越無塵的出現(xiàn)，不會帶給小夢快樂，只會令她一次次因為同樣的眼睛而陷在回憶的漩渦里。
小夢太愛那個人了，太愛太愛，愛到骨子里，愛到生命里，沒有人能夠取代。
楚思晴于心不忍，將她摟在懷里：“你為什么不去找他，不去告訴他，他能夠保護你的。”
“我根本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我這個樣子，還能面對他嗎？”
“可是你想他，對不對？”
“我每一天、每一刻都在想他?！?p> “那就別等了，我知道，你最后的目的是他。”
“好?！?p> 小夢，不等了。
眼睛還是紅紅的，可是眼淚被她收起來了，今夜之后，她還是那個冷漠無情的，夢魂宮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