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換作常人,她玄月根本就不在乎,可偏偏是那蘇曼,這樣的場合,她覺得自己不當錯過。
那個桀驁不馴的婢女,總是仗著當初世子親自帶她入府,處處與自己針鋒相對。今日她當眾出丑,她怎可錯過。
她自來到世子府就享受小姐的待遇,這種下人住的耳房,才走過來就聞著一股子酸臭味,真是臟了自己的手腳。
“咦,什么味道?!毙掠缮炙帞v著走過抱廈,隨后穿過花墻,再走了一段石子路才來到大通鋪。
“喲是小姐來了?!迸迦匾幌伦泳吐牫隽诉@嬌嫩若鶯啼的聲音,一準是玄月小姐。
玄月小姐可是世子帶回府,當初他告訴所有人,務(wù)必對待玄月小姐如主子。
這世子至今不曾婚娶,這位玄月小姐又是一位極美麗極端莊秀雅的女子,下人們也有過議論,日后玄月小姐說不定就是府上的女主人。
這樣一尊大佛,還不得好好伺候著。
佩蓉連忙邁出門,之前還是一臉寒霜,而今春風(fēng)滿面,弓著身子作揖,其他的婢女見狀也連連作揖。
玄月看著這一眾婢女對自己討好的態(tài)度,微微有些欣喜,但還是面上不露,只是盯著那屋子里頭。
“奴婢處置下人,竟然怠慢了小姐,如今叨擾小姐來這腌臜地方,只怕臟了小姐的玉足。”佩蓉字字句句都好生斟酌,生怕自己哪里出錯了。
芍藥自打玄月入府便伺候她,也生的腮凝新荔,面容秀麗,雖生的身材嬌小,但語氣可絲毫不墜:“姑姑,我們小姐要的東西遲遲未來,這待會小姐可是要親自送給世子的,若是耽擱了世子早膳,你如何擔待得起?”
“是是是,我這就命人快些?!迸迦卣f著,忙差了一個婢女去叮囑廚房。
“這里頭又是鬧哪出?。俊毙陆z巾掩著嘴,眼神透著一股厭惡,這里柴垛堆滿,雜物眾多,真是臟兮兮。
“哦,是一個新來的婢女不懂事,手腳不干凈?!迸迦匾荒樥~笑,只怕污了小姐的耳朵。
薔薇在里頭聽見了是玄月小姐來了,上回的事情她也清楚,她知道玄月小姐很不喜歡這個蘇曼,如今是個好時機討好玄月小姐,怎可錯過,沒有猶豫,薔薇走了出來躬身作揖之后笑道:“玄月小姐自打入了府,世子也提過許多事要小姐多擔待。如今小姐既然來了,不如讓小姐處置了這個沒有規(guī)矩的賤婢。”
玄月上次沒能發(fā)作,這次有了這樣的契機,心中難掩的喜悅,但又不好直說。
芍藥深諳小姐的心思,冷聲道:“這府上的事情那樣多,小姐哪里管得過來。不過今日既然撞見了,小姐也須好好管束管束,免得日后有人再生事端,將那人拖出來吧?!?p> 薔薇得了令,欣喜地朝里頭大喝一聲,蘇曼與蕓娘皆被按著走了出來。
玄月看著一側(cè)婢女手中端著的錦被,一眼就認出了那錦被上頭金線繡制的云紋,那是自己親自縫上去的,只為讓世子睡得踏實,如今這錦被卻到了這蘇曼手中。
玄月臉色驟然有些變化,可她又不好當眾紅臉,但眼中閃爍的無法遏制的怒火卻有些藏不住,她走上前伸手觸摸那錦被。
這是她花了幾個月的時間親手縫制的,因不能親自送給世子,只能交于管事隨后送給世子。
如今卻到了她手上,玄月緊皺著眉頭,燥熱的血液里也透著憤怒,似乎快要裂開了,她的手收回藏于袖中,卻緊攥拳頭,青筋顯露。
憤怒好似一池水來回在她心頭撞擊,玄月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轉(zhuǎn)身看向蘇曼:“說你是如何偷得這床錦被的?只要你老實交代,我可以從輕發(fā)落?!?p> 蘇曼抬頭望著她,她這話里的意思就是認定了自己偷盜,憑什么,她不甘。
她為何沒有交代實情,還不是因為那個狗屁世子交代了,若是自己將他們昨夜的事情和盤托出,必定沒有好果子吃。
“玄月小姐,我一瞧您就是個知書達理的小姐,您瞧您生的姿容如玉好似天上仙女,您怎會與這些下人一般見識呢?!碧K曼克制住自己內(nèi)心的不安,本身她就沒有做錯任何事,為什么這些人就要盯著自己不放。
雖然這玄月也不是什么善類,但如今自己不能惹怒她,畢竟還要混的。
這里一時半會還逃不出去,再者什么都沒有撈一點就走,也太對不起自己呆在這里日日受盡白眼和欺負。
世子府珍寶肯定很多,不拿一些走路,實在對不起自己天天在這里看人眼色啊。
再說了,這些天呆在這里,她也看清了一些事情,沒有錢在這里是萬萬不能的。雖然有錢能使鬼推磨有些夸張,但瞅瞅這些人,她也不傻。
玄月上次之后便曉得此女巧言令色,故而對于她的話并沒有放在心上,黑漆漆的眸子射出幾許森寒,聲音也冷了幾分:“蘇曼你別忘了你的身份,你只是一個卑微如爛泥的婢女,你以為你一張嘴涂了蜜本小姐就會被你欺騙嗎?本小姐今日就告訴你,這錦被的來處,你若是敢有搪塞,我一定不饒你?!?p> 素來都是溫柔如水的玄月小姐,對于下人也不曾有過嚴詞厲色,如今卻當著大家的面慍怒,著實有些駭人。
薔薇挑了挑眉,自己這次終于找對主心骨了,這次蘇曼終于逃不了了。
呵,自己為什么沒有說出口,還不是給她留些顏面,蘇曼咬著牙,委屈卻不能說出口實在太難受了:“玄月小姐,在這里我雖只是個下人,但我發(fā)誓自己從未做過任何有違常理的事情。被子的事情,我還是那句話,是我撿的?!?p> “好你個蘇曼,青天白日的說誑語。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何如此張狂?既然你如此不識抬舉,那我也不必心慈。”玄月轉(zhuǎn)身日光下,她那身秋香色連珠團花錦紋熠熠生輝,低頭望著一身淡青色開襟長裙被人按住的蘇曼沉聲道,“生在世子府,竟然還有人手腳不干凈,實在是大膽妄為,來人,將她拖下去杖斃。”
蕓娘聽得連忙磕頭求饒,卻被薔薇踹了一腳。
蘇曼抬頭怒視,眼前的女子一身華服雖然多了幾分出塵的氣質(zhì),但內(nèi)心卻絲毫與她一臉清純沒有一絲關(guān)系。
杖斃,她也太惡毒了,因為一床被子而要了自己的性命。那個世子,果真和她是一伙的,都不是什么好東西。難道自己就因為這一床被子而嗚呼哀哉嗎?
怪不得昨夜那世子給自己這床被子如此利索,原來他是想好了法子要害自己,其心之惡,實在可誅。
蘇曼立即被人架起身子,如同小雞沒有反抗之力。
蘇曼憤憤地看著周圍的人,一個個眼中各懷鬼胎。相信真正想要讓自己活得,除了蕓娘再沒有旁人。
為什么?她與她們素不相識,見面的噓寒問暖點頭都是虛假,罷了沒有人愿意惹禍上身,自然要明哲保身了。
自己做人可真是有些失敗呢,幸好還有蕓娘還有那個子夜給自己留了一些溫存,可是就這樣被人污蔑致死,多么不光彩。
別人都欺負到自己頭上了,卻難以回擊,難道就這樣甘愿等死?
晨風(fēng)輕輕拂過,墻上的薜荔簌簌搖曳,蘇曼一襲如墨長發(fā)披至腰間,雖然身材纖細,但她仍然決絕地挺立著身子,斜插在發(fā)間的一支木簪倒襯得她如出水芙蓉。
想要看她死,蘇曼嘴角一撇,絕無可能,她可是才從鬼門關(guān)前走一遭呢。
既然那些人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她何必還替他們藏著掖著,他們的清譽和自己的生命相比,可是一文不值呢。
“小姐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昨夜溫泉旁小姐說了什么可還記得?”蘇曼抬眸,粲然一笑,好似微風(fēng)吹散天空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