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圓之夜,密林深處的石坨城回天門前,千年綠藤如爬蛇一般,從高高的門上散去。兩丈高的石門緩緩大開,轟隆的聲音刺破黑色的夜,如同一句古怪的咒語,向上天發(fā)出不可告人的秘密低語。石門一側(cè),六匹高頭大馬立于一旁,它們不時發(fā)出一陣輕聲的嘶吼。
六個黑色的聲音從石門內(nèi)款款而出,他們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一直延伸到門內(nèi)的大院。
“各自分頭行動,務(wù)必謹(jǐn)遵師父吩咐,三日后此處匯合?!敝虚g的那個身影,微微轉(zhuǎn)頭向左右兩旁的人吩咐道。
“是!”隨著一聲整齊的回應(yīng),六個身影各自跨上一匹快馬,兵分三路朝遠(yuǎn)處飛馳。
……
堯都之西百里,大漠深處。黃沙壘起的沙堆若隱若現(xiàn),目光所及之處,只一兩棵細(xì)小的檉柳孤單地立著。一陣風(fēng)卷來,沙塵漫天飛揚。
再遠(yuǎn)處,密密麻麻的帳篷分散在一個平坦的淺沙區(qū)。帳篷正中,是一頂大大的黑帳,帳頂之上落著幾只黑鳥。它們在那里焦急地盤旋著又落下,似乎不知道此處是不是可以歇腳的地方。
一個曼妙的身影飛快地跑來,身手干練,兩根烏黑的長辮子溫順地落在肩上。她左手提著一只已被射死的獵鷹,右手握著一把金錯刀。“我父親呢?”靠近王帳時,她邊跑著,邊轉(zhuǎn)頭向立在一旁的侍衛(wèi)問道,腳步卻并未停下。
“姑娘,首領(lǐng)在王帳,正在和客人議事?!笔绦l(wèi)低頭答道。
客人?羨月一臉疑惑,這個時候會有什么客人?莫不還是和之前的客人一樣?她把手里的獵鷹朝侍衛(wèi)手上一扔,準(zhǔn)備踏腳進入王帳,卻不想迎面撞上兩個男子從王帳內(nèi)出來。
這兩人,一個面無表情,長著一張比女人還要白的臉,但這白又不是水嫩般的白,反而看起來有些病態(tài),瘦弱無比。而另一個,眉宇之間則顧盼神飛,嘴角還帶著一絲勝利的笑。細(xì)看他的那雙眼,眼頭低而鉤圓,眼尾微微往上翹起,這長相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出一個詞:八面玲瓏。
這是從中原來的人。依據(jù)他們倆的打扮,羨月就知道剛剛自己的猜想沒錯了,他們果然和其他客人一樣,都有著同樣的目的。
兩人只看了羨月一眼,也沒說話,便飛快地走了。羨月只覺得奇怪,轉(zhuǎn)身邁進了王帳。
王帳內(nèi)鋪著松軟的虎皮地毯,周圍放著幾個大大的圓木框子,被幾層黑紗布罩得嚴(yán)嚴(yán)實實。帳內(nèi)正前方設(shè)著一條柳木案,黑穹正坐在案前,眉頭緊皺,一言不發(fā)。
羨月用靈敏的鼻子輕嗅了嗅,隱約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茶香,正是從兩側(cè)案頭上擺放的茶杯之中飄出來的。
這是大漠特有的黑沙茶,茶樹生于大漠深處的黑沙之丘,茶葉三年采得一次,整個大漠不過數(shù)百株黑沙茶樹,產(chǎn)量極為稀少。除了每三年向王都內(nèi)的部落聯(lián)盟首領(lǐng)敬獻幾包外,別說自己,就連父親也很少拿出黑沙茶來喝。如今,這里竟擺放著兩杯這樣的茶水。
剛剛出去的那兩個人,年齡不過和自己一般大,可父親卻以如此之禮招待他們,想必,他們并不是一般的客人。
“父親,剛剛那兩人是誰???”羨月好奇地問道。
“他們是從遠(yuǎn)方來的客人?!?p> “又是來談易貨的事么?”羨月問得有些不經(jīng)意。這些日子,來找父親的客人俱都是來談易貨之事,也不知道那些中原人為何如何喜愛大漠的馬牛,還有大漠的樹皮,樹根,他們竟當(dāng)成寶。想來,這兩人也不例外。
“是……是?!焙隈匪坪踉诨卮鹋畠旱膯栴},又似乎在自言自語。他的眼神里,有種怪怪的東西,是猶豫,是擔(dān)憂,還有著些許猜不透的情緒。
“這兩人想拿中原的東西換什么?”不知為何,羨月對這兩人平白多了一絲好奇。雖然說他們和其他客人一樣都是來談易貨的,但她隱隱覺得,似乎哪里又不一樣。
“不過是大漠的珍牛奇羊和藥材,沒什么特別的。”黑穹站起來,背著手往外走,似乎想要快點結(jié)束這個話題。
“咦?父親,又有新的玩意兒可以玩兒啦?”羨月注意到一旁用黑紗布罩著的木框在輕微地晃動,作勢就要過去掀開紗布看看。
“不可輕舉妄動!”羨月只覺得胳膊忽然被父親一把緊緊抓住,那眼神之中充滿了警告和威嚴(yán)?!斑@是剛剛在大漠深處發(fā)現(xiàn)的新東西,這次必須我來細(xì)察,你千萬不能妄動,免得傷了自己?!?p> 羨月的胳膊被父親勒得發(fā)疼,她有些不明白,父親為何會如此緊張。自己可是在大漠生活了十六年,月月都有人送新玩意兒。以前要是有人送這種東西,自己都可以代替父親來觀摩第一眼,可今天,為什么就不行了?這次的東西,有這么厲害?
黑穹越是緊張,這個機靈的姑娘就越是好奇,恨不得馬上剝開黑紗見識見識。“行,我知道了。”羨月滿口答應(yīng)著,心里卻盤起了小心思。
黑穹走了出去,離開之前還不忘把羨月也拽了出來?!拔胰フ翌I(lǐng)事們議事,你先回自己帳里,不許在此處逗留。”羨月就像是被拎小雞仔一樣,被父親趕了出去。
父親今天著實古怪得很!羨月的心里如同貓抓一般,如果今天不見見那些東西,連覺也睡不好了。
耐著性子等了許久,天色慢慢暗了下來。羨月在王帳外敏捷地穿梭著,避開了那些比平時多了一倍的侍衛(wèi),晃悠了好幾圈才溜了進去。
她迫不及待地來到那幾個依然被罩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木框子前,她伸出手,一層一層地解開上面的遮蓋物。奇怪,里面竟然不是留著縫隙的木框,而是被密封著的銅框。
這么關(guān)著,里面的東西還能活嘛!羨月越來越好奇,這么嚴(yán)密裝著的到底是什么。
她費了好大的勁才摸索到開合處,輕輕地,她打開了側(cè)方的蓋子,眼睛湊了上去。
框內(nèi)還有一個小銅盒,里面裝著半盒水,兩條手指大小,通身透明的東西在里面游來游去。那形態(tài)有些像小魚苗,但似乎又不是魚,更像是透明的小水蛇。
羨月看了好一會兒,實在不解。這么兩個可愛的小東西竟被父親說得如此危險,幸好自己來偷看了一眼,并沒有什么了不起的嘛。
她伸出手指,準(zhǔn)備把小盒子端起來仔細(xì)瞧瞧。“??!”忽然,伴隨著一聲尖叫,她感覺手指頭一陣劇痛。瞬間,那種疼痛便蔓延到全身。隨后,便兩眼一黑,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