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家院子里,姚興正準(zhǔn)備出門,迎面碰上了剛剛回來的姚老頭兒。
“父親,你回來了?那正好我們一起去村頭吧?!币εd道。
姚老頭兒面色有些凝重,他緊蹙著眉頭。從村頭一路回來,他就看到許多人陸陸續(xù)續(xù)往村頭走。本來一月一次的村子議事會很平常,無非是幾位執(zhí)事輪流說說這個月和下個月的各件事務(wù)而已??山裉?,姚老頭兒始終覺得有些奇怪,但卻又說不出哪里怪。
他點點頭,打算和姚興同去看看究竟。收拾了一番后,他望了望四周,卻始終不見許氏的身影?!澳隳赣H呢?”姚老頭兒沖姚興問道。
“她一早就出去了?!币εd不以為然道。
出去了?姚老頭兒有些納悶。對于許氏的為人,他再也清楚不過?;蛟S是小時候在娘家的嬌慣,許氏生性便有些懶散,平常如果不是日上三竿,她都不會出門,很少有一早就出門的時候。
“她去哪了?”姚老頭兒神色古怪地問道。
“她一早便被寧執(zhí)事的夫人叫走了,說是有些針線上的問題想請教一番。”姚興依然十分不以為然。早上,寧執(zhí)事的夫人來找許氏時,他就在一旁,聽到他們說起此事,姚興心里只是啞然一笑,還想著婦人之間的話題和樂趣也無非僅此而已。
哦?寧執(zhí)事的夫人,針線上的問題?姚老頭兒背著手仿佛在考慮著什么。他可從未聽說過許氏和寧執(zhí)事的夫人之間有多少往來,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以前這兩人單獨見面的次數(shù)少之又少,怎么會忽然來找許氏呢?
“真是奇怪……”姚老頭兒那只露在外面的眼睛此刻正滿目疑惑,眉頭處也出現(xiàn)了幾道如山川般的紋壑。
“這有什么好奇怪的,母親的針線活兒這村子里哪個不知。聽寧執(zhí)事的夫人說,要請教什么六瓣梅的繡法,還說這個村子里只有母親會呢?!币εd說這話的時候,雖然面色并沒有太多的變化,但眼睛還是升起了一股輕微的驕傲之色。
“六瓣梅!”姚老頭兒心里一驚,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低頭,眼神瞟過一旁地上那個小小的針線木籃子,想必早上她走得急,連這東西都沒來得及收好。
“遭了!”姚老頭兒厲聲道,鎮(zhèn)定下來后準(zhǔn)備連忙出門,剛走幾步,又轉(zhuǎn)頭對姚興急忙說道:“你就待在家里,哪兒也別去,記住了!”
見父親匆忙離去的樣子,姚興有些納悶。原本還想去村頭看看的,可父親吩咐他留在家里,雖然不知道緣由,可姚興也并不敢違背,只好轉(zhuǎn)身進屋。
……
村頭大槐樹下,村子的所有大場面的事幾乎都發(fā)生在這里,自然,每月一次的月會自然也是在這里進行。按照以往慣例,村子每家每戶都要來,每月的這一天,是村里人聚集最齊的日子。
許氏今天的心情似乎特別好,寧執(zhí)事的夫人陪著她說說笑笑,一碰到村子里的其他婦人,便忍不住夸贊許氏的繡工和針線活兒,特別是那精妙的六瓣梅繡法。有時候,許氏還當(dāng)著眾人之面反復(fù)請教,言語之間充滿了羨慕和敬佩之意。
雖然寧執(zhí)事夫人今天如此態(tài)度讓許氏覺得有些意外,但一想到在這個村子里,也就自己會完完整整繡出一朵真正的六瓣梅,剛剛的疑惑便緩緩消散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竊喜和滿意。所以,對于其他人的請教,許氏也是滿口應(yīng)著,倒并沒有什么藏私之心。
不多時,幾乎這里所有的婦人都領(lǐng)教了許氏繡六瓣梅的本事。雖然以前大家或多或少都聽說過她來自梅水村,可六瓣梅畢竟是梅水村特有的東西,其他村子沒有見過,自然也沒有太多人去刻意注意這些東西。如今聽許氏這么一說,心下也都暗自稱贊,當(dāng)下就有不少人問東問西,看樣子是想跟許氏學(xué)幾手。
此時,陸陸續(xù)續(xù)還有其他人來到這里,卿云挽著牟氏的胳膊,身后跟著弄知和小高。不一會兒,重華也到了,不過他并未和自己家人一起來,而是獨自一人。見到卿云幾人,重華很自然地便往他們的方向走來。
“你來了?!迸蛑厝A,眸子中有一股關(guān)切的神情。
卿云也看了看他,只見今天重華的神色似乎有些黯然,以往那俊朗的眉宇之間竟多了一絲細(xì)紋。
“今天就是一次普通的月會吧,看樣子和以前沒什么不同。”待卿云說完這句話,幾個年輕人互相看了彼此一眼,隨即都有些沉默。大家都知道,卿云這么說,或許只是在安慰重華而已。
自從前些日子他們幫著寧逍查出了六瓣梅一事,幾乎可以斷定姚興和田爻之死脫不了干系??蛇@么些天過去了,寧逍遲遲不告訴他們究竟要如何解決這件事。但是他們都知道,憑著寧逍的為人,不可能會因為兇手是重華的家人,他就會徇私幾分。再說,這件事是司天官親口關(guān)注過的,他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查清事實。
正因為寧逍沒有告訴任何人他關(guān)于這件事的打算,所以才讓這幾個年輕人心里惶惶不安。他們不知道寧逍會以什么樣的方式來了結(jié)此事,更不知道等待姚興的將是什么樣的判決。
因為,對于寧逍這些日子的一舉一動,卿云和重華等人都頗為關(guān)注。可盡管他們十分關(guān)心,卻并沒有誰去當(dāng)面問寧逍。大家默契地緘口不言,靜靜地等待著一場暴風(fēng)雨的到來。
對于卿云和弄知來說,他們當(dāng)然希望這件事能私下解決,即使寧逍要處決姚興,不要牽連重華才好。否則,這讓他以后在這里還怎么做人。但對于一村的總執(zhí)事寧逍來說,這又是不可能的。村里出了人命案,他必須得給全村人一個交代。
卿云他們又何嘗不知寧逍的處境,所以,對于今天,他們明明知道暴風(fēng)雨即將來臨,可還是抱有一絲僥幸。
“希望吧。”重華望了望和寧逍夫人站在一起的許氏一眼,心里涌出了一股說不出的不安。
眾人見重華如此神色,也都閉上了嘴,沒有再說什么。就在大家等待著月會開始之時,沒人注意到姚老頭兒也走了過來,默默地站在人群之前。
寧逍遠(yuǎn)遠(yuǎn)地站著,望著一旁的許氏,又看了看下面的重華卿云幾人。當(dāng)他的眼神和姚老頭兒對視之時,瞳孔微微一縮,但很快面上便什么表情都么有了,倒是和以往每月的月會看不出異樣。
“各位,今天我們不討論別的事務(wù),只說一事?!睂庡袚]了揮手,示意下面安靜。隨后,所有人望著前方的寧逍,場中只有他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