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之時,他渾身灰塵,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出現(xiàn)在我眼前,還頗為得意,喜悅躍然臉上,“再給我抽一口吧。”
我遞了杯水給他,詢問道,“你這是和誰干架了?”
肖旭眉飛色舞說,“鐵憨憨。”
“咦?”
肖旭解釋說,“我們班上一傻大個,就愛欺負我,我管他叫鐵憨憨?!?p> “為什么和他打架?”我問,他臉上笑容逐漸褪去,剩下一張愁眉苦臉。往后多次我總問,他總搖搖頭,不同我講,我也就沒多加過問。
我點了根煙,抽了好幾口,遞給了他。
這次他學乖了,緩緩抽了一口,即便如此還是把他嗆得難受。
“接下來干嘛去?”
翻臉總比翻書快,我活口幾十年第一次見識到,在肖旭臉上。他立馬露出笑容,“和他再干一架?!闭f罷拔腿就跑,嗖的一下不見了人影。
那段時間他常戴著不同的位置的瘀傷來見我,卻很高興。只要我不問為什么就行。每次流程都一樣,抽口煙拔腿跑。
我想這小子長大后必定是個狠角色。
就這樣子過了三年。有次我去集市買東西,看見門口圍了大把人。好奇心驅使下,我湊了進去。
當時的一番情景嚇了我一跳,肖旭這小子單槍匹馬和四個人高馬大的高年級學生打群架。
其實也談不上打架,應該說是被打。其中一個把肖旭頭摁在地上,另一個用腳踢他,剩余倆個往他身上吐口水,邊從他書包里翻東西。
見此情此景,一怒之下我拎起手上的油麥菜就沖把肖旭摁地上那人甩了過去。很顯然他們被我突如其來的襲擊嚇了一跳,呆愣原地,忙跑過去把肖旭扶了起來。
“你們怎么打人?”我很清楚局勢所在,遂不敢問候他們七大姑八大姨,只得客客氣氣,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大叔,搞清楚情況沒?這雞婆養(yǎng)的偷了我錢,還先動手……”話沒說完,身后的肖旭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猛地一下往前撲。
那人顯然沒反應過來,彈指一瞬間,他的耳朵掉落在地,鮮血直涌,哀嚎聲不斷在我耳邊響起。
肖旭站了起來,手上拎著只短耳,往地上啐了口血水。
原先肖旭可以跑,他呆站原地,任我怎么拉扯他就是不動如山。
等其余幾人反應過來,將他團團圍住。
不知過了多久,只覺身后人聲鼎沸,有歡呼雀躍,連連叫好,也有袖手旁觀見死不救,后者占多數(shù),我是其中之一,坦白說我確實怕了。
待到他們打累了,出氣了,扶起受傷那位,撿上殘耳離開,臨了還不忘踢一腳。
他倒在地上,渾身血跡,臉被揍得像個豬頭似的,但他見著了我的還不忘沖我笑,右手顫顫巍巍地做著要抽煙的姿勢。
一曲終了,人群散盡。
我把他送去了醫(yī)院。檢查結果我沒看,朦朧聽見醫(yī)生說斷了好幾根肋骨,具體幾根不記得了。
當我再次見到他是在病床上,他被包得像古埃及木乃伊,雙手打了石膏,右腳裝了木板,垂吊著,說有助于骨折愈合,吃飯什么的就靠喂了。
入院第二日中午,我閑著無聊去醫(yī)院看望他,順便向他父母討回我墊付的醫(yī)藥費,好幾千呢。
醫(yī)院給出的結果是沒找著人,還讓我再去交錢,說沒錢了。
一聽,我怒了,“媽的,老子又不認識他,撿來的,懂不?”
和我講話的醫(yī)生長得賊眉鼠眼,顴骨橫露,他嬉笑著回答我說,“沒錢的話就只能停止治療,這搞不好這以后會落下個半身不遂,要坐輪椅的?!?p> 一聽,我認命,攤上這小子是我命不好,“我交,我交?!?p> 我準備離開時,醫(yī)生叫住了我,“最近天氣有點熱,喝水不,叔,我買?!?p> 我立馬明白,從褲兜里掏出根煙,客客氣氣點上,再從褲兜里掏出四五張百元整紙幣塞入醫(yī)生口袋,客客氣氣地說,“多謝醫(yī)生。”
過了幾天,醫(yī)院不知從哪里找到他母親。半夜接到電話,我衣服不換就往醫(yī)院趕,勢必要討回我的錢。
到了醫(yī)院我見著一個頭發(fā)凌亂,渾身酒味的女子,她正躺倒在另一張床上,睡著了。
我轉頭望了眼肖旭,他正沖我強顏歡笑,好似對我說,“瞧,這是我母親,她雖然有點糟糕,但很漂亮是不?”
我莫名火大,沖上去給了她母親幾巴掌。
隨即轉身離開,心想老子這是吃咸魚沾醬油——多此一舉。
再見他時已是五年后,正值零八年BJ奧運會。
這天我正從收音機里收聽關于比賽的最新消息。突然一個背著時髦腰包的男生出現(xiàn)在眼前。我抬頭一看,是位棱角分明,五官精致,高高瘦瘦的男生出現(xiàn)在我眼前。
我尋思這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竟然有人來光顧我生意,趕忙上前招待,“你要點什么?”
只見他露出一排大牙齒,臉上擠出一個笑容,緩緩開口道,“老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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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琦七
往事會持續(xù)幾章,對后續(xù)劇情有極大推動作用,如有不滿,望海涵!體諒一下,抱歉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