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無碰見了一副深淵景象,整條村子的人都變成了狂尸,就和當(dāng)初的亡角存一樣。他發(fā)現(xiàn)在村口出同樣有人被掉在樹上,現(xiàn)在他知道這代表著村內(nèi)發(fā)生了可怕的事,警告著路過的人要小心,不要入內(nèi)。
他還是進(jìn)去了,將整條村子都徹底打掃過后一把火燒掉了這里?;鹧婺軆艋磺袉?余無不知道,他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讓那些狂尸不會再成為傳播瘟疫的源頭,這條村子不是覆滅于他的手,也是瘟疫本身。
用在村子里找到的清水沖刷了身體,不過沾滿了血色的衣物暫時沒空去處理了,他也不在乎這一點(diǎn)。余無會考慮到是因為害怕穿著血衣在路上走,碰到行人會嚇到他們。
離開后不久,余無碰到了一家三口,已經(jīng)被瘟疫侵蝕得很嚴(yán)重。他估算了一下腳程和他們的狀態(tài),應(yīng)該是撐不到武南了。
他不畏懼瘟疫,走上去向他們答話。他們企圖避讓開來,說些警告的話讓余無離開,后者還是走到了他們的身邊。
一家之主的抱著妻子與女兒,三個人縮成一團(tuán),非常的害怕。余無沒辦法安撫他們,只是將布道員的話復(fù)述了一遍。說罷,他就覺得自己做了個錯誤的決定,他是在給與虛妄的希望。
男子是個中年人,幾十年的經(jīng)驗讓他感覺出了余無的不凡。他用非常沙啞的聲音說道:“這位大人,請…咳咳咳…我們知道的,”又重復(fù)了幾遍我們知道的,他繼續(xù)說道:“只是…還是好不甘心?!?p> 說著,他看著懷中的妻女流下了眼淚,他擦了一下,粗糙的袖子劃破了臉頰,開始流出血來。他說道:“大人,我…咳咳咳,我贊嘆您的精神,但你不該來到我們身邊的?!?p> 余無接不上話,只能換了個話題說道:“最后,我還有什么能夠幫到你們嗎?水?還是食物?!?p> “不用了。我…請問您來自教會的人嗎?”余無剛才說了武南布道員的事,男子自然認(rèn)為他也是教會的一員。
“算是吧。”
“那請問…咳咳…你可以為我們做最后的祝福嗎?我希望,我希望我們可以回到寧靜的來時歸鄉(xiāng)?!眿D女和女兒抱著他,也開始哭泣起來。
“我…”余無根本不會,此時他想起了老牧師在野馬青銅葬禮上說過的話,他學(xué)著老牧師,他取下脖子上的咒印當(dāng)做儀式的器具,在他們頭頂各自環(huán)繞一圈,如此說道:
“你睡去吧,不要再醒來。你睡去吧,不要再醒來。”
“回到祂的懷抱里,回到來時的歸鄉(xiāng),就這樣離開?!?p> 三人閉著眼睛,仔細(xì)聽著余無平淡的話語,后者來回重復(fù)了三次,每一遍三人都更平靜一些。
罷了,男子對余無艱難的行了一禮,說道:“我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引火的東西,如果撐不下去了,會找個安靜的地方休息的?!币活D,他伸出手來想摸一下余無,遲疑了一下,把手收了回去。
“這位大人,您能否告訴我們您的名字?咳咳,我們希望贊頌?zāi)拿郑瓤瓤瓤?,最后遇到了像您這樣如火一樣的人,咳咳咳,是我們的榮幸。”
余無抿了一下嘴巴,說道:“我叫余無,我來自亡角存的敗葬墓地。我是…一名不死人。即使如此…”
“您的名字,這就咳咳咳,足夠了?!蹦凶哟驍嗔擞酂o的話,咳嗽著,帶著妻女往路旁上走。被余無祝福過后,他內(nèi)心的不甘、惶恐已經(jīng)散去了一些,他尚且不能接受這個殘酷的結(jié)局,卻也感覺到自己時間快到了。
三人離去,女孩的雙眼充滿著血絲,已經(jīng)失去了光彩,她只懂得抓緊父母,感受著他們同樣炙熱的體溫才能減少內(nèi)心的惶恐。
余無沒有回頭,他現(xiàn)在只想快點(diǎn)趕到工廠去,將劍盾改造成更適合他的形態(tài)。
回頭…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他握緊著拳頭,指甲深陷后終究會放開,那種肌肉的頹然放松讓他發(fā)現(xiàn)這算懂得射箭、開槍、架盾、揮劍的雙手,在此時此刻竟是如此的無力。他有些明白教會的某些人對不死人的鄙夷來自何處,這群不停搜集柴薪的「家伙」,或許于人間無用。
“英雄…英雄…”
他念叨著英雄,加快了步伐。
中午,余無終于看到了那處正在冒著灰煙的建筑群,它們比城墻還高,不斷噴出濃黑的煙霧。走的越近,城墻就顯得越發(fā)高大。它們被煙熏得黢黑,這些有巖石塊、糯米和樹皮構(gòu)建的石墻不知在這里矗立了多久。
沒等靠近,一聲巨大的轟鳴就從墻頭傳來,砰的一聲巨響,一枚炮彈就落在了余無身前大約百步,鋼鐵的炮彈重重砸在地面上,翻起了泥土和石塊,它們高高揚(yáng)起,它們?nèi)鱿虻孛?,或許也象征著余無正面被砸中的結(jié)果。
炮彈宛如一顆墜落的流星,在地面上犁出了一道深深的溝壑。蟲子的殘尸攪和在泥土里被炮彈的高溫烤焦,難聞的氣味飄了出來,是一股別樣于刀劍,專屬于口徑的暴力與死亡。
這是警告,他能感覺的出來。
緊隨其后的是一陣乒乒乓乓的火槍齊鳴,流彈不知飛向了哪里,幸好沒落在他身上。
余無停駐了腳步,這個距離就算把喉嚨扯開也無法將聲音清楚的傳達(dá)過去。他又必須前往,一時間進(jìn)退兩難。
過了一會,余無看到了有一道煙塵朝他這里奔來。下意識的就卸下了背上的盾牌,持劍架盾。煙塵一分為二,然后化整為零。最后三騎來到余無的面前,為首的是一個臉上有好幾道疤痕的女性。她左臉的疤痕一直延伸到鼻梁,那是一塊如被火烤巖石般的橘紅。
“來者,報上你的名字!”
她的聲音低沉,余無現(xiàn)在開始懷疑她是個長得比較…女性一些的男人了。
“我是來自的亡角村余無,我這里有牧師贈與的信物。也有…獵人的信件?!庇酂o這里沒有選擇告訴工廠的來者自己是不死人,怕會徒增變數(shù),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女人和身后的人交談了幾句,余無的視界里也多出了她所說的話,像是在判斷余無話里的真?zhèn)巍?p> “信物呢?”
余無解下了咒印,高舉起來,一騎趨馬向前來到他的身邊。仔細(xì)看了一番「深?!购蟀l(fā)出了余無聽不懂的吼叫聲。此時,余無已經(jīng)是被許多騎兵包圍,他們散佈在他的四面八方,只要他有什么輕舉妄動,肯定實(shí)行絞殺。
女人握緊拳頭高呼了一聲,騎兵們便立即收隊,朝著工廠的方向跑去。她躍下馬背,走到了余無的身邊,以指點(diǎn)眉心,對他說道:“歡迎你的到來,客人?!?p> 這種歡迎儀式有些特別,余無可不想再來一遍了。他問道:“狀況很糟糕?”
“非常。這些天已經(jīng)來了很多波人馬了。大多是些逃難的百姓,也有兩次是偽裝成一般人的狂徒,他們企圖攻陷工廠以獲取我們的武器裝備??上В覜]機(jī)會問出他們的目的?!?p> 這還真是糟糕,也難怪他們?nèi)绱酥?jǐn)慎,把場面搞得這么大。
“請跟隨我來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與我共騎?!庇酂o還不會騎馬,但當(dāng)她發(fā)出邀請時,那些不知從何而來的知識又涌現(xiàn)了出來。他欣然接受,跟隨著女子來到了馬匹身邊。他輕撫著它的脖子,力道適中,后者發(fā)出了舒服的嘶鳴聲,將頭貼在余無的臉上磨蹭。
“你很懂馬性,看起來是個…經(jīng)驗豐富的戰(zhàn)士。”余無不予置否,先行一步跨上了馬背,伸出手來邀請她上馬。女子也不磨蹭,被余無一拉就坐到了他的身后。
“駕?!?p> 余無操控著馬匹行動起來,女子也對兩位隨從吩咐了一聲,三騎奔往工廠。
今天不算炎熱,或許是空氣中彌散的壓力,總讓人感覺很悶。只有疾馳在馬背上時,借助暢快的風(fēng)得到一些爽快。
“您這次來工廠的目的是?”女子靠在余無的背上,如此問道。后者稍稍偏過頭來,答道:“我的劍盾,它們有些太大了。我聽一位獵人說這里仍存在著精通冷兵器打造的大師?!?p> 女子恍然,說道:“想必你說的是杜門兄弟,它們是亞楠最好的工匠,只要是關(guān)于武器裝備,就沒有他們解決不了的。不過,我可以請問一下你口中的獵人是誰嗎?”
“王元家,你認(rèn)識他嗎?”
女子鼻息一粗,余無能感覺到她胸膛的起伏也變大了。她說道:“他成功了是嗎?你的這對武器應(yīng)該從瘟疫之源那里獲得的戰(zhàn)利品吧。它們看起來非常特別,尺寸也非常人能夠駕馭?!?p> 他們應(yīng)該認(rèn)識才對,或者,她認(rèn)識的是野馬青銅。
“是的,我喜歡這種復(fù)古的武器,所以他們讓給我了?!?p> 路途不算遙遠(yuǎn),就算是放馬緩行也就幾分鐘的時間,況且還是疾馳。又閑聊了幾句,很快就到了城門之下。靠近城墻足夠近后,余無這才看到工廠的城墻不但高大,上面還有些方方正正的缺口。
眼神銳利的他在其中看見了槍管和一些眼睛。他立即明白到這種設(shè)計的理由,它能保證里面的人能夠肆意的朝來敵開火,敵人則無法很好的打擊他們。
“我聽說,野馬青銅沒熬過去?!?p> “晚了一步。”
“在你醒來之后和我多說一些關(guān)于他的事情吧,你看起來累極了?!庇酂o這一天一夜都沒睡覺,就算體力跟得上,精神面貌的疲憊還是從臉上浮現(xiàn)。
“沒問題。”
馭馬入城,走在石板路上,余無目睹耳聞的,不是火光沖天就是咣當(dāng)咣當(dāng)?shù)捻懧?。這里外觀上看起來是個守備森嚴(yán)的城堡,內(nèi)里的確是一座為了制造武器裝備而設(shè)置的大型工廠。
按著女子的指引,三人來到了居住群,這里除了有個大宅子,附近還有著幾棟石制的建筑,里面大多居住著除獵人外,其他主要成員的家屬們。
“我會吩咐人為你準(zhǔn)備好房間,熱水、食物和床。衣物你脫好了放在門口就好,會有人洗干凈后送過來。在此之前你就先穿我們這里的吧,你這種體格的人工廠里也不少?!?p> “麻煩了。”
女子轉(zhuǎn)身就要離開,走了幾步想起來些什么,回頭對余無說道:“差點(diǎn)忘記介紹,我叫泉籠猿,是這里的獵人頭目。關(guān)于武器的事情,我明天可以帶去你找杜門兄弟。如果是教務(wù)方面…你可以在大宅的頂樓找柯相為牧師?!?p> 泉籠猿…姓泉嗎?
余無想起了袁孝著,他自稱是泉匣虎的兒子,聽起來這兩位女性應(yīng)該有某種血親關(guān)系才對。
想是這樣想,終究沒有說出來。他點(diǎn)頭稱是,被前來的奴仆接引向了客房。
泉籠猿見余無離開的果斷,未脫口的那句話也沒來得及問。這個來自亡角村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難道僅僅是為了武器而冒著生命風(fēng)險朝著亞楠前進(jìn)?
諸如此類的疑惑頓生難平,不過如無意外的話,接下來的幾天他都會待在工廠,有的是時間去詢問。
現(xiàn)在,就姑且這樣吧。
看著燒紅了的半邊天,泉籠猿心里還是找不到些許安定。她打算去斗技場再發(fā)泄一下,反正那個新來的牧師就從來沒找過她。
現(xiàn)在,是自由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