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已至,大霧不散。
一座高聳的山峰之上,有一名少年正襟危坐。
他的銳利目光仿佛能穿透濃密云霧,看到蒼穹盡頭的奇景。
一點又一點的綠色光芒從肌膚表面綻放出來,接著化作旋風在他身上涌動,只見風越聚越密,在少年周圍不停轉動,最后變成充滿不祥之氣的龍卷風。
瞬息間,山石亂飛,大樹連根拔起,大地上留下一道道難以修復的傷痕。
強大的風壓,壓制著方圓十里的所有鳥獸,令它們動彈不得。在暴風旋動之時,它們只能全身戰(zhàn)栗,迎接死亡來臨。
正當暴風要將這些生物碾成碎片之際,風勢驟散,強悍風壓在無形中凝聚,也在無形中消散,立時靜止。
四周鳥獸逃出生天,立刻頭也不回地四散奔逃。
那少年還在修煉。
他雙手放在膝蓋上,氣如川流,形似枯木,仿若與自然融為一體。
這是深度修煉的狀態(tài)。
武者物我兩忘,一心吞吐天地靈氣,領悟秘籍奧秘。
他左胸口倏然涌現猩紅之氣,那艷麗奪目的紅色氣體,實是詭異無比。
隨著猩紅之氣流出,點點紅光散發(fā)出來,從遠處望去,那畫面,好似心臟受傷流出鮮血。
“阿星?!?p> 這清脆悅耳的聲音突然傳來,打破寧靜。
林劍星張開嘴巴,長長的吸了一口靈氣,借著這股勁,他將猩紅血池散發(fā)的紅光全數收回,重新回到左胸口。
他站直身子,擦拭額頭的汗珠,旋即轉過頭,朝她笑了笑,道:“雪晴,有什么事?”
李雪晴喃喃道:“地院考核的日子快到了,我要回蒼嵐宗,不能與你一起了?!?p> 她還不知林劍星的身份,只把后者當作普通少年對待。
“原來過去這么久了?!绷謩π瞧敢凰?,的確如少女所言,考核的日子將近了。
自從那天與威爾交易得到猩紅血池的秘籍,他日夜苦練,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五日。
這五天,他白日出去狩獵妖獸,晚上便通宵修煉,一天只騰出兩個時辰作為休息時間。
這猩紅血池,也是練到了七八成火候。
林劍星道:“我送你回蒼嵐山吧。”
“不用了,我不想麻煩你?!崩钛┣绲吐暤馈?p> 她本就對林劍星抱有好感,可這幾日相處,對方不冷不熱,只管埋頭修煉,幾乎沒怎么搭理過自己,若有聊天,也是兩三句便結束話題。
她等到現在,耐心也是被消磨殆盡了。
他是不喜歡我吧。李雪晴內心暗想。
我與他萍水相逢,短暫痛苦勝過長久單思,不如把這愛火撲滅。
她腦子已有這個念頭。
“有什么好麻煩的,我正好順路,我們一起回去吧?!绷謩π侨魺o其事的說道。
聽到這話,李雪晴的痛苦神情迅速轉變成滿臉詫異,“順路?難不成你也是蒼嵐宗弟子?”
林劍星哈哈一笑,“算是吧?!?p> 李雪晴嘟起了嘴,“哼,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怎么不告訴我?”
她只覺喜從天降,這少年竟然與自己同在一個宗派。
查清他的落腳點,豈不是以后天天有機會見面。
剎那間,她感覺胸口有一股溫暖的火在燃燒。
“當時你又沒問我。”林劍星笑了笑,然后做了一個頗為大膽的舉動。
他主動上去抓住了她的玉手,在她倉促間感到驚愕時,便五指扣住了她的手掌。
李雪晴毫無心理準備,又驚又喜,低著腦袋與他十指緊扣。
林劍星倒不覺得有什么尷尬,手臂與她的柔滑肌膚輕輕碰撞,然后哈哈一笑,牽著她的手大步前進。
這一刻,李雪晴只盼時間能永遠靜止。
春秋大陸,蒼嵐宗。
白日藍天,晴空萬里。
步出云霧,重新見到猛烈陽光,林劍星不由地抬頭仰望天空,直視那燦爛且刺眼的光芒。
李雪晴見他停步,便雙手抓著他的手掌,凝望少年背影。
一想到兩人就要分開,她不由得懷念起霧月山脈的歲月。
沒了陽光,也沒有人群,只有他和自己。
林劍星沒她想得那么多,長期刻苦修煉而積攢下來的疲憊,似乎在見到陽光的瞬間得以釋放,一瞬間,一股難以壓制的困意侵襲大腦,他現在只想找個地方睡覺。
“我就送你到這吧。”他提議道。
李雪晴聽了這話如上刑場,臉上浮現驅之不散的陰霾,她極想與他多呆一會兒,哪怕只有幾分鐘,但女性的矜持,令她難以啟齒。
“好吧?!彼锪嗽S久,才吐出兩個字來。
這時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從臺階上方傳來:“小晴,你怎么現在才回來?你這段時間跑哪去了?”
李雪晴定睛一看,來人竟是一名白發(fā)老人。
“爺爺!”李雪晴欣喜不已,脫離了林劍星的手掌,跑上去抱住了那白發(fā)老人。
李藥師背著藥箱,后背彎曲,那枯瘦的身子,像是一棵歷經滄桑的老歪脖子樹。
“好久沒見到你了,爺爺。”李雪晴撫摸他的白須,笑意溫柔。
“你這丫頭幾天幾夜都不回家,爺爺擔心死了。”李藥師滿是皺紋的臉上,綻放出燦爛笑容。
“我去霧月山脈采藥了,還碰到了危險,幸好阿星救了我。爺爺,我給你介紹一下!”提到少年的名字,李雪晴頗為激動,拽著李藥師的身子,來到少年面前,指了指少年,道:“爺爺,他就是阿星?!?p> “少爺?”眨了眨眼睛,看清楚少年相貌時,李藥師吃驚不小,道:“怎么是你?”
“雪晴居然是你的孫女?!绷謩π锹晕⒃尞?,隨后笑了笑,道:“我去霧月山脈修煉,正好看見她被人襲擊,于是出手將她救下?!?p> 李藥師頗為埋怨地瞪了李雪晴一眼,旋即移動目光,看著林劍星,“那個襲擊她的人呢?”
林劍星笑道:“已經長眠地下?!?p> 李藥師正色道:“少爺,感謝你仗義出手,我欠你一個人情,日后若有吩咐,但說無妨?!?p> 李藥師是蒼嵐宗的常駐藥師,與蒼嵐宗是合作關系,雖然稱呼林劍星一聲少爺,可兩人并非主仆關系。
李藥師的煉丹術名氣不小,蒼嵐宗藥房的大部分丹藥都是出自他手。平日找他煉丹的人屢屢不絕,可他本人從不做虧本生意,上門求助的人幾乎都要忍痛付出重金,方能見到他點頭答應。
林劍星聳了聳肩,道:“李藥師言重了,我救雪晴不過舉手之勞?!?p> 李藥師道:“呃,老夫活了一把年紀,除了藥術外別無他長,少爺有什么需求只管說,老夫會盡力而為?!?p> 既然對方執(zhí)意想還人情,林劍星也不好拒絕了,微微點頭,嘴上說道:“藥師,我若碰到了丹藥上的困難,便去藥房找你。”
“嗯?!崩钏帋燑c頭。
一旁的李雪晴聽到二人對話吃驚萬分,終于忍不住開口:“爺爺,你認識阿星?你為什么叫他少爺?”
李藥師皺眉道:“小晴,你不知道嘛,阿星全名叫林劍星,是蒼嵐宗少主。”
李雪晴驚呼一聲,雙手捂住了嘴巴。
李藥師摸了一下白須,轉頭對林劍星道:“少爺,你沒告訴小晴你的身份?”
“我的家世不值一提?!绷謩π潜憩F得毫不在意,“雖然我的父親是蒼嵐宗主,他永遠在我心中占據重要位置,可不代表我要為‘蒼嵐宗少主’這個身份而活,我林劍星有自己的路?!?p> 胸懷大志么?年輕真好啊。
李藥師看著他,仿佛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
李雪晴則對他崇拜不已,道:“阿星,再過幾天就是地院考核了,到時我們一起參加怎么樣?”
“好?!绷謩π谴饝?。
三人又聊了一陣兒,最后分離。
林劍星目送二人遠去。
回到居住的院落,父親罕見的沒有忙碌于蒼嵐宗事務,而是坐在餐桌旁,飲酒吃肉。
聞到他的身上酒氣,林劍星食欲全無,閉住呼吸上前問安,隨后便想回去臥室,大睡一場。
可林嘯海叫住了他,道:“星兒,坐下,陪父親喝兩杯。”
林劍星還未學會喝酒,光是聞到那濃厚的酒氣,他便感到身體不適,可父親的話,他也不能全然無視,在原地停了數秒,最后轉了回來,在父親旁邊坐下。
林嘯海將倒立的空酒杯擺正,旋即提起白瓷酒壺給酒杯倒?jié)M,笑道:“這是三十年的佳釀,又純又烈,你快嘗嘗?!?p> 望著推過來的酒杯,林劍星微微皺眉,欲開口拒絕,這時林嘯海又道:“想什么呢你,快喝吧,陪父親喝一杯?!?p> 林劍星想要拒絕,一時找不到理由,他拿起酒杯沉思了半晌,終于,張嘴喝了一口。
酒的味道果如父親所言,又純又烈,它在林劍星嘴里迅速蔓延,很快便侵占了整個口腔。
“哪有你這么喝酒的,你是娘們兒?”林嘯海笑罵道。
林劍星面露尷尬之色,雙手抓起酒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隨后抬起手臂擦拭嘴角。
“好,痛快!”林嘯海豎起拇指。
佳釀入肚,肚子里暖流亂竄,林劍星只覺腹部快要燒起來。
第一次喝酒,體驗極差,但能與父親對飲,林劍星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安逸。
林嘯海半醉半醒,一直朝林劍星的酒杯里倒酒,林劍星倒也實在,碰杯便要飲盡,不多言半句。
待酒瓶見底,林劍星已經醉的一塌糊涂,連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他趴在桌子下面,也不管什么形象了,當場嘔吐起來。
這瘋狂的嘔吐,將胃里的酒水吐出不少,這讓他的意識清醒不少。
林劍星舉白旗投降,再也不飲了。
林嘯海哈哈一笑,帶他回了臥室。
躺在熟悉的床上,林劍星再也無法控制沉重的眼皮,直接閉上雙目,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