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中的一次沖刺,要有一個充分的準(zhǔn)備,你們已經(jīng)準(zhǔn)備了十二年了,孩子們!”
教務(wù)主任、兼全年級文科歷史老師,又在課堂上開始了動員,趴在桌子上睡覺的同學(xué)越來越多,就算她真的磨破了嘴皮子,也沒人回應(yīng)她一聲。
“唉!”
這位老師搖搖頭,講臺下那些厚厚堆起的書本后面,是一個個疲倦而又尚顯單薄的身子骨,雖然都已經(jīng)拿了身份證了,可還是覺得他們還是孩子,趴在課桌上睡覺睡到流口水、打瞌睡,也是這群孩子可以享受的一種“特權(quán)”。
有時候緊張的氣氛總是會被打破,給這無聊的生活加了點料。
“攻城!”
理科八班的數(shù)學(xué)課,原本安靜嚴(yán)肅的課堂被趴在桌子上睡覺的丁磊一聲清晰的夢話打破了,周圍即刻傳來了其他同學(xué)的哄笑。
笑聲中,這個迷糊的家伙擦著口水坐了起來。
“丁磊,你可以出去好好的清醒一下?!?p> 話不多的數(shù)學(xué)老師保持著他的風(fēng)度,但他凌厲的眼神讓人不容有半點兒異議,于是丁磊唰的一下站起來,大概是還沒睡醒,差點絆倒了凳子。
“我剛才講到哪兒了?”
這個胖老頭兒看著丁磊走出教室,轉(zhuǎn)身又繼續(xù)講課了。
一直到下課,丁磊才回到教室,坐回自己的座位上。站了半節(jié)課的他這會兒是真的清醒了。羅新雨就坐在他的后面,他始終一言不發(fā)。
下課后,走廊上傳來了幾個男生的狂笑。
“我猜老師肯定不明白那是啥意思。”
“要是明白的話丁磊就死定了!”
“哈哈!”
……
“今晚大家把畫夾都收起來!”
幾個高二和高一的家伙們趁著老師有事沒來,把自己的同學(xué)也帶來了,一幫熊孩子掏出了香煙和打火機,教室里立刻變得烏煙瘴氣的。
“是殺人一條街???”
“你們家那兒不是就一條街嗎?”
住在另一個街區(qū)的幾個人一邊抽煙一邊侃得起勁兒,楊蔓放下筆,開始收拾畫具了,同年級的同學(xué)要么和別人聊得開心,要么戴著耳機安靜的畫畫,楊蔓自覺沒那么大的定力,她靜靜地收拾好東西,和其他人打過招呼后走出了教室。
走出教學(xué)樓的時候還不到八點,距離晚自習(xí)下課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楊蔓抬起頭看著天上的一閃一閃的星星,猶豫著這個時間是要回家還是去上晚自習(xí),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走到了高三的校舍附近。
“你倆?”
就在楊蔓徘徊不定的時候,竟然碰上了沒上晚自習(xí)的夏雪和丁磊。
“不想上晚自習(xí)了?!?p> “可是不知道去哪兒?!?p> “哦!”
楊蔓點點頭,從夏雪的嘴里說出這種話真的是一點兒都不意外,她從來都不是乖乖女,從來都不是。
楊蔓也知道她不會找羅新雨,因為她很清楚他不會逃課,所以干脆不去找他,遇上丁磊,也是個巧合。
“快想想去哪兒,凍死我了!”
丁磊站在一旁催促著,“直接回家我也不反對?!?p> “回家?”
兩個女孩兒互相看看,覺得回家有點兒不太妥當(dāng),馬路對面就是一家臺球錄像廳,雖然簡陋了些,但此時是最方便的。
“看碟去?”楊蔓忽然有了這么個想法,她還從來沒去過那個小屋子呢。
“好?。 庇谑窃趦蓚€女孩兒的提議下,三個人一起走進了錄像廳。
大概是從千禧年之后,文化宮再也沒有放過一部電影了,大家從網(wǎng)吧、錄像廳里看那些新出的電視劇或是電影,在很短的時間里,這就成了一種常態(tài)。
“看這個吧?”
丁磊好像很會挑選碟片,楊蔓看了一眼,是穿著古裝的張柏芝和古天樂,片名是《河?xùn)|獅吼》。
“從現(xiàn)在起,你要寵我、我開心的時候,你要和我一起開心……”
楊蔓被這段臺詞深深吸引住了,電影質(zhì)量如何不是她所關(guān)心的,能被吸引住才是關(guān)鍵。
“別像個小孩,帶著一臉的無奈,找不到依賴。”
……
簡陋的小屋子里,兩個女孩兒紅著雙眼,不管是真是假、都被感動了,可是男生好像不太明白這些。
“至于嘛!”
丁磊看著哭成了淚人的夏雪,實在是不知道要怎么辦才好。
看完碟片,三個人從昏暗的錄像廳出來,天色更暗了,還有半個小時就該下晚自習(xí)了,三個人回到了學(xué)校,不算太意外的是,楊蔓的班主任不在教室,據(jù)說是回辦公室了。
“美術(shù)班下課了?”
“不知道。”
一邊是江樂滿心歡喜在紙上寫下疑惑,一邊是楊蔓草草地回了之后,從書桌里翻出一本語文書,想要專心卻不能。
“我沒去,剛才看碟去了?!?p> 于是她在紙上很詳細的告訴了江樂,“和夏雪還有八班的丁磊一起去的,挺有意思的。”
“哪天咱們也去唄?”
楊蔓沒有回答,她的目光完全落到了手中的語文書上,江樂的字很好看,就像他本人一樣,如果多看一眼,就會忍不住一直盯著看,楊蔓很怕自己會忍不住一直這么看下去,他問什么我都回答,回答了一個問題還有下一個問題。
然后就是老師在下課之前又回來了,江樂只好裝模作樣的繼續(xù)看書。
這之后大理所當(dāng)然的,大家都開始努力學(xué)習(xí)了,也許是都意識到了時間的緊迫,就像老師說的,我們都準(zhǔn)備了十二年了,怎么也不能這樣浪費掉。
楊蔓每天在家、學(xué)校、畫室之間奔波,就算和江樂是同桌,二人的交流也變少了,夏日里那生澀的口勿埋藏在了心底,各自更重要的事讓彼此間多了“此處無聲勝有聲”的感覺,江樂也沒有等到楊蔓答應(yīng)他一起去看電影,等來的卻是另外一個消息。
“非典型性肺炎”,這個從前沒聽過的疾病名稱被大家在一夕之間知道了,因為它、小鎮(zhèn)上的網(wǎng)吧、錄像廳、臺球廳一律禁止常態(tài)營業(yè),夜晚的小鎮(zhèn)更加的寂靜了,偶爾也會見到一些年輕人在深夜敲著臺球廳的大門,不知道老板會不會給開門。
江樂再也沒有在晚自習(xí)送楊蔓回家了,美術(shù)教室下課時間越來越晚,有時候甚至?xí)诳?2點的時候才下課。不放心女兒的老爸每天晚上都會親自去學(xué)校接楊蔓回家。
……
“你懂什么,文熙俊才是H.O.T的老大!”
“你問十個得有八個知道安七炫的,文熙俊算什么!”
新年剛過,除了高三生提前上課之外,美術(shù)教室也早早的開始了“集訓(xùn)”,這會兒白天也要在美術(shù)教室畫畫的幾個高三生聽著隨身聽里放的歌曲,聊著聊著變成了打嘴仗。
“我就喜歡他怎么的?”
已經(jīng)解散兩年的韓國團體仍被大家津津樂道,這是一段不可抹去的歲月,是從那個時代走過來的我們經(jīng)歷過的。
半路出家的楊蔓坐著火車去參加了藝術(shù)學(xué)院的專業(yè)考試了,就像老師說的,你準(zhǔn)沒準(zhǔn)備好都要去了。工具箱里滿滿的削好的鉛筆,其中一只是江樂幫她削的,楊蔓一直沒有用過,她還特別用膠帶纏住做了記號。
看著那只與眾不同的鉛筆,她都咬住了嘴唇,忍不住笑出來。
擠在眾多人群中的楊蔓體會到了自己是多么的不起眼,眾多的考生圍坐在排列好的靜物周圍,有些嘈雜的環(huán)境在一秒之間變得鴉雀無聲,這瞬間的反差讓楊蔓有些眩暈,她能做的只有深呼吸、然后拿起了那只纏著膠帶的鉛筆。
……
當(dāng)楊蔓拿到了可以參加藝術(shù)學(xué)院文化課考試的通知的時候,她怎么都高興不起來了,盡管她說不出那是什么感覺。
“恭喜你!”
就連坐在自己身邊那熟悉的聲音響起,都讓她覺得煩亂,直到以后的日子里,她真的投入到那種環(huán)境后,才感受到了那頹廢又窒息的痛苦。
“怎么了?”
看到楊蔓背對著自己,江樂青青拍拍她的后背。
“別碰我。”
很冷的、也很平靜的,這是楊蔓第一次對這種接觸表現(xiàn)出真實的反感,盡管這也不是真心的。
江樂收回了自己的手,他難過的樣子楊蔓沒有看到,只有那么一瞬間,等到楊蔓轉(zhuǎn)過身來,他依舊是嬉笑著,和平日里一樣。
……
“你還想著他嗎?”
很晚了,楊蔓躺在床上和夏雪在用手機微信聊天。
看到屏幕上夏雪打出的這幾個字,楊蔓也很干脆的回應(yīng)了她:“很久以前的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