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舒舒,秋木陰陰。
入秋的棲霞山早已是層林盡染,楓葉通紅的宛如另一片國度。傍晚時分,夕陽余暉映襯著棲霞寺,整片寺宇顯的愈發(fā)神圣。
“舒顏,舒顏,你快來看!”一身著漢服襦裙的姑娘呼喊著,她在臨著寺宇的案臺上拾起了副念珠。
遠處走近一短發(fā)女子,生的明眸皓齒,五官精致,點著淡妝。說道:“什么事啊!”
“你快看這串念珠,入手柔滑,竟絲毫沒有冷意!想是材質(zhì)不凡?!?p> 名叫舒顏的女子走上前去,拿起那串念珠,手指來回摩挲一顆顆念珠。舒顏細數(shù),一共竟是二十一顆!“這串念珠的確不凡,入手只感到溫軟,毫無冷意,想必應該存了不少年了。”
“施主好眼光,這串念珠應是有千年歷史了,估摸著是某位前輩高僧生前所用。高僧圓寂后,念珠也就擺在這案臺上,千年來,沐浴著熏香?!鄙碇灰卖卖模従彃咧鴹魅~的老僧說道。
舒顏拿起了這串念珠,放到眼前,仔細的看著。她看著看著,總覺的很熟悉,似乎在哪見過這念珠。但細細想去,卻又不可得。不多時,她騰起了收購之心。
“大師,不知這串念珠可否出售。”
“呵呵,施主若是覺得有緣,拿去便是。這本就是無主之物,何來買賣之說?!?p> “無主之物?!笔骖伳畹?,而后仔細端詳起念珠。突然間,她在一粒珠子上驚見一道血跡!這道血跡忽地扭動起來,越來越濃,越來越大。本來點斑大小的血跡,極速放大,轉眼充斥舒顏整個眼眶,與此同時,無邊殺聲從耳邊襲來。
舒顏一回頭,四下里竟是刀光劍影。玄衣、赤甲兩方廝殺在一起。
兵刃刺透盔甲,鮮血噴涌出,染紅一襲秋林。
“將軍,怕是擋不住了,還請您撤回城里!”一兵士圍在身著赤紅色鎧甲將軍身旁,極力懇求。
將軍一把推開兵士,避開了呼嘯而來的羽箭。怒吼:“傳吾將令,死戰(zhàn)!”
說罷,飛身而起,染血大刀直接劈砍玄衣士兵。一個轉身,抽出刀來,反手一打,玄甲盡裂。士兵瞪大雙眼,帶著恐懼,咳血倒在地上。
舒顏遠遠的看著場中的將軍,又低頭看了看念珠,怔怔出神。
“咚咚咚!”一陣鼓聲響起!舒顏扭頭看去,層層楓林上,是棲霞寺上傳出鼓聲。依稀可見,擂鼓的是個婦人!
舒顏心頭一顫,面容也是一凝,冥冥中她感覺曾見過婦人,擂鼓聲竟給她如此熟悉之感!
赤甲將軍聽見鼓聲,剎那失了神。突然,古琴聲又起,接著一陣鼓聲,一陣琴聲來回變換著,楓林也跟著樂聲和了起來。
赤甲將軍淚目,這首《楓林醉》!是他與寺上婦人一起譜的。在經(jīng)霜的楓林中,他擂著鼓,她彈著琴,一杯酒去,恍若一夢。
“??!”赤甲仰天大叫!“楓霞軍!”
“有!”
“死戰(zhàn)不退!”
“諾!”
夕陽西下,讓這染血的楓林更顯遲暮。
赤甲將軍還是退了,黑衣勢眾,他無法,只得退到了寺門,身旁也只剩不到十位甲士了。
玄甲包圍了此地,兩軍對壘,玄甲將士竟是不敢上前分毫!
四下里一片寂靜,天地間只有寺上的鼓聲琴聲不斷地傳蕩。鼓聲琴聲,悠悠揚揚,恍若道道漣漪,一圈又一圈,綿綿不絕。
將軍望向了樓上那名婦人,婦人也停下,淚目回望著將軍。
將軍取出一串念珠,指尖的血無意沾染了上去,他用力拋給了婦人,咧嘴一笑。
“念兒,終究是我先去了。這串念珠是師父賜予,我們一人一串。可一輩子了,兩串佛珠也沒有湊到一塊,今日,我這佛珠就給你了,也該讓它們成對在世間?!?p> “嗚!”名喚念兒的婦人握住尚溫暖的念珠,大哭。舒顏恍若置身景中,不自覺間也留下淚來,止不住的抽泣。
“莫哭,吾陳霸心若有來生,還娶你?!睂④姖M是敵人鮮血的臉上露出一抹純真的笑容。
“這南國終究是要亡的,莫做掙扎了。你武功極高,皇上定會任用,何苦將這命給了那個廢物呢!”玄甲領頭人說道。
“你可知道,這世間只有戰(zhàn)死的將軍,沒有投降的懦夫!”
突然間,建康城中傳來一陣歌舞聲,“壁月夜夜?jié)M,瓊樹朝朝新?!贝丝淌侨绱说那逦?!
“玉樹后庭花!”赤甲將軍無力搖頭,摘了頭盔,抽出佩劍來,架在脖頸,璀璨一抹,山一般偉岸的身子倒在斜陽下。
“不!”婦人手中念珠滑落,縱身一躍,也倒在血泊中。
剩下的兵士相視,紛紛投了降。
“咚,咚,咚”鐘聲響了,秋風一起,楓葉紅的更加艷麗。
舒顏回過神來,只是一場夢。她擦干了淚,摸了摸手中的念珠,說道:“此物的確與我有緣,多謝大師了!”
鐘聲又響起,和著秋風,火楓紅遍了整座棲霞山!
夜色遲暮,駕著車行駛在燈紅酒綠都市中,舒顏竟有些錯覺。她沉浸白日如夢似幻中,總感覺很熟悉,下意識又摸了摸手中念珠。
“姐,我送你回家!”正開著車的羅襦裙女子道。
“小喬,咱今天去1912吧,姐想喝點酒!”舒顏一反常態(tài)。
“啥?姐,你以前可是很少去這些地方!怎么會突然想起來去這里?”
“就是突然想了唄!走吧!”舒顏打了個哈哈。
舒顏是個攝影者,偶爾也寫寫文??恐鴶z影,文字,在部里也有些名氣了,剛畢業(yè)三年,日子過的也不錯。素日里也有喝些小酒的愛好,一般也是自己倒一小杯自酌,去酒吧反而很少。
蘇小喬將車停在總統(tǒng)府前的停車場,拖著舒顏去了總統(tǒng)府后方的酒吧。
“來兩杯海洋之心?!笔骖佅蛑衽_中點了點頭,又是拿起念珠,仔細撫摸。
“姐,這念珠你咋還拿在手上?”
“似乎是有緣分吧,這念珠總是給我一股熟悉的感覺。”手指很是愛惜摩挲一顆顆念珠。
“二十一顆?!碧K小喬伸手觸碰念珠,細數(shù)之下,“這怕是有什么寓意吧?!?p> “佛中二十一顆念珠表示十地,十波羅蜜、佛果二十一個位次?!笔骖伒?。
“兩位,你們要的海洋之心調(diào)好了,請慢用!”柜臺女子將兩杯調(diào)好的飲料送至他們兩個身旁。
杯中酒淡藍,如同深邃連延的海洋,給人遐想片片。
“姐,你看得出來這串念珠的材質(zhì)么?我總覺得有些不尋常!像是紫檀,又像是黃花梨?!?p> “材質(zhì)…”舒顏苦笑,“我還真看不出來,就是覺得這來歷非凡。”
“算了,不說了。來,走一個!”蘇小喬直接道。
“好!”
兩人碰杯。突然電音響了,四下里一片尖叫,蹦的跳的連成一片,看的小喬一陣心癢癢。
“姐,來都來了,不去玩玩么?”
“你去吧!我還是喝點酒來的舒服!”
蘇小喬蹙眉,這不對勁啊!女人的思維總是敏感的,只不過過了一下午,她便發(fā)現(xiàn)舒顏恍若變了樣。
“姐,不對勁??!以前的你可是挺好動的呀?今天是怎么了?”
“小喬,想啥呢!我沒毛??!就是有點累,不太想動!”舒顏哭笑不得。
“姐,你今天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總感覺你有心事!莫不是,在寺里被唬到了?”
“哎呀,你就去吧,我沒事兒!”舒顏推了小喬一下,直接將她推向人群。
小喬一邊向前走,一邊回頭看著舒顏,蹙眉不展。后來蹦得起勁了,也就忘的差不多了。
舒顏心里總覺得難受,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惆悵。將軍自刎的畫面總是在心頭閃現(xiàn),揮之不去。
一杯,兩杯,三杯。
三杯酒下肚,舒顏有了蒙蒙醉意。手中握住的念珠卻總給她絲絲清醒!
神奇!
“服務員,一杯藍色瑪格麗特!”
舒顏身旁一處空座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坐了個漢子。一對丹鳳眼,霎是有神,眼袋到是有些深,絡腮胡,身體看的出來,壯實的很。便是深秋,也只是一件單衣。
舒顏本能的向一旁挪了挪位置,她不喜陌生,甚至可以說她有一點點社恐。
男子點了根煙,煙絲寥寥。猛的嘬了一口,吸入腹中,滾了滾,吐出幾道煙圈。
舒顏瞥見這一幕,本能的拿起手機,調(diào)開了相機。
這光和影,配上煙霧,絕了!她是真的不愿錯過這一幕!
她本也無心出游,今日所做一切也是為了工作。月底了,要交稿子了!她約著小喬去棲霞寺,拍一拍景和人。她也確實拍了,但與眼前這一幕相比,多少缺了股意境。
畫面定格。舒顏終是有天賦,選了角度,給足了光,主體為煙霧,墻上的影子,諢為一體。
“遭了!”拍下來后,舒顏就意識到不對。
她沒關閃光!
閃光燈自然將男子嚇了一跳,舒顏也霎時臉紅。
“不好意思啊,我…我這也不是故意的?!笔嫜畔乱庾R的以為他就要過來搶她的手機,嚇的立刻把手機藏了起來。
男子倒是大手一揮,也沒怒,平靜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倒是要拍的精彩些?!?p> “……”舒顏也是一陣頭大。內(nèi)心里有些慚愧,畢竟是偷拍。
男子將遞過來的瑪格麗特拿在手里,眼睛瞥了一眼舒顏面前同樣藍色的酒,細細品了口,道“海洋之星偏甜,倒是這瑪格麗特同樣蔚藍,卻要苦上幾分,喝的舒服?!?p> 舒顏微微一笑,她雖然知道這話是對她說的。但是沒去接過話題,畢竟,她對雞尾酒了解也不多。
“認識一下吧,我叫云野?!蹦凶愚D過頭來,朝著舒顏一笑。
也不等舒顏回應,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玻璃杯丟在臺子上,丟了張紙幣,轉身離去。
舒顏看著他,眉頭一皺,這人可真奇怪。
不過,有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