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三,永和帝宮中設(shè)宴接待諸國來使,凡四品以上官員攜眷赴宴。
宮門口陸陸續(xù)續(xù)停了好些馬車,夫人和閨閣女兒們見了相熟的便三五成群站在一起說著話。
魏府的馬車旁,白萱華正握著魏伊人的手同她說著什么。
不遠(yuǎn)處一著水粉撒花煙云裙的女子神態(tài)倨傲,暼了魏伊人一眼,似是覺得有些刺眼,她看向一旁身穿鵝黃小衫的女子。
“那是誰?怎的有些眼生?”
聞言,那鵝黃小衫女子看向魏伊人所在的方向,嘴角立馬帶了譏誚:“我們都是跟著爹爹一起來的,就她自己來的,還能是誰!”
另一女子掩住微張的紅唇:“你是說她是……”
“可不就是嘛!”
“那怎么說她也是郡主,身份比我們高多了,我們要不要過去見個(gè)禮?”
那水粉撒花煙云裙的女子,一臉的嬌縱:“見什么禮!誰知道她是郡主呢?一個(gè)商女而已,跟她見禮,沒得掉了自己的價(jià)!”
“月瑤,你可小聲點(diǎn)兒,人家再怎么也是陛下親封的郡主?!?p> 話雖如此,神色間卻也是一臉的不屑。
幾人說話聲音不大,卻剛好能叫人聽見。
魏伊人對這些話不甚在意,白萱華卻是有些生氣。果然,身份再怎么變,這些人始終打心底里瞧不起他們。
瞧著白萱華的神色,魏伊人輕輕握了她的手,搖了搖頭:“娘不必動怒,不過是些小孩子的玩鬧罷了?!?p> “你倒是比娘看得開,即便如此,宮宴之上也切莫委屈了自己?!?p> 魏伊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
“平樂郡主安好!”
幾道聲音傳來,魏伊人抬了眸。
為首的婦人瞧著和藹可親,身旁的女子牽著一個(gè)七八歲的男孩。
那女子著一身碧色羅裙,盈盈而立,雖沒有千嬌百媚,那雙眼卻叫魏伊人難忘。
無他,干凈!
林月瑤見此情景,冷哼了一聲:“果真都是雞窩里飛出來的,才能看對眼!”
說著便拂袖往宮內(nèi)走去。
聞言,魏伊人心下了然,原來是新任工部侍郎府上的,徐淮陽素來風(fēng)評不錯(cuò),眼下見得他府中家眷,果然也是極有教養(yǎng)的。
魏伊人含笑點(diǎn)了點(diǎn)頭,與白萱華辭了行,便帶了蘅玉,同徐青漓等人往宮內(nèi)而去。
奉天殿外,百官及各府家眷分列而立,等候帝王入座。
魏伊人瞟了一眼左手旁的顧千帆,想起那晚臨江仙發(fā)生的事,仿佛唇上還殘留了些許溫?zé)帷?p> 她兀自想得出神,卻沒瞧見顧千帆眼角的余光正向她看來。
申時(shí)一刻,司禮奏樂,永和帝攜元德皇后入奉天殿于高位就坐。隨后百炮齊鳴,皇子公主依次入殿。
司禮監(jiān)于殿外高唱:“迎客來!”
諸國來使自東西兩側(cè)魚貫而入。
臺階之上又傳來一聲高唱:“進(jìn)!”
百官及各府家眷齊齊往殿內(nèi)走去。
殿內(nèi),幾十余張小桌上,已布滿了各色水果和精致的點(diǎn)心。
各府在東西兩側(cè)依次就坐,魏伊人的上首剛好便是顧千帆,而斜對面卻正巧坐了那江越太子。
永和帝瞧著滿殿一派祥和,臉上帶了幾分威嚴(yán)幾分笑意。
“諸位使者遠(yuǎn)道而來,一路舟車勞頓,朕特設(shè)此宴為諸位接風(fēng)洗塵,各位使者可一定要盡興而歸!”
江秉安正舉了酒杯,方言卻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他一時(shí)眼睛一亮,先是看了一眼顧錦蘭,后瞥向魏伊人的眼里多了幾分勢在必得。
他緩緩站起身,向著永和帝遙遙舉杯。
“感謝皇上的盛情款待,不過來天楚之前,父皇便囑咐本太子,一定要在天楚帶個(gè)太子妃回去,此事還望陛下成全!”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神色各異。自古以來,兩國聯(lián)姻本不是什么稀罕事,但自從長寧長公主出事后,永和帝對政治聯(lián)姻,尤其是以女子婚姻換取和平的聯(lián)姻一直諱莫如深。
前些年邊境有百夷之亂,有大臣提出讓適齡的大公主和親,便引得永和帝大發(fā)雷霆。
聽得江秉安的話,顧錦蘭心中一跳,如今,皇室適齡的公主便只她一人!
永和帝微瞇了雙眼,臉上神色喜怒不辨。
“哦?那倒是好事,不知太子看中了哪家女子?”
百官無語,這不是揣著明白裝糊涂嘛,一國太子迎娶太子妃,自然娶的是皇室公主,皇室適齡的公主,可不就只有瑞安公主一人!
江秉安兀自笑著。
“自然是瑞安公主!”
顧錦蘭一時(shí)捏緊了手心,江秉安是什么樣的人她自是聽說過的,即便最終逃脫不了和親的命運(yùn),她也不想嫁與這樣的人。
顧錦澄眸中也帶了怒色,卻也知曉,永和帝連大公主都未推出去和親,對于他最為疼愛的顧錦蘭,更加不會答應(yīng)江秉安。
顧錦澄看向顧錦蘭,無聲搖了搖頭,示意她稍安勿躁。
魏伊人卻是與顧千帆對視了一眼,這招退而求其次倒是高明。
“江秉安身后的侍衛(wèi)有問題,讓人注意!”
顧千帆有意無意向江秉安身后看去:“放心,我知道!”
永和帝眼底帶了冷意,臉上卻還帶著幾分笑意。
“承蒙太子錯(cuò)愛,瑞安怕是沒有這個(gè)福氣,她還小,朕還要多留她兩年。”
江秉安作出一副惋惜狀:“那是本太子沒有這個(gè)福分了。”
永和帝還心道這太子好打發(fā),卻又聽得他道:
“不過,本太子雖與公主無緣,倒是聽說皇上最近新封了一位平樂郡主,娶不了公主,能娶郡主也是莫大的福氣?!?p> 永和帝眉目一冷,他還道他好打發(fā),卻原來是在這里等著他,怕是這江秉安最開始的目標(biāo)便是魏伊人。只是,江秉安到底是一國太子,為什么要求娶毫無背景的魏伊人?
顧千帆嘴角勾起淡淡的冷笑。
“只怕不能如了太子殿下的意,平樂郡主乃是未來的將軍夫人!”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饒是永和帝與沈明湘也沒料到,前兩日還摸不透心思的顧千帆,今日竟如此直截了當(dāng)?shù)貙⑽阂寥说纳矸荻恕?p> 江秉安一時(shí)惱怒:“魏伊人是未來的將軍夫人?本太子怎么未聽說?你們可有三媒六聘?如果沒有,那她,本太子也是娶得的!”
殿內(nèi),開始騷動,眾人不解,江越太子連瑞安公主都能瀟灑放手,為何偏偏對一個(gè)名義上的郡主如此執(zhí)著?
“顧將軍與平樂郡主的婚事,是朕親自許可的,賜婚圣旨都擬好了,只不過因著近日事務(wù)繁多,才暫且壓下未宣。太子此言,是對朕有何不滿嗎?”
言語中帝王的威壓毫不掩飾。
江秉安原以為勝券在握,卻半路殺出個(gè)程咬金,永和帝又如此明目張膽地維護(hù)顧千帆,他一時(shí)心中惱怒,卻又不敢正面與永和帝嗆聲。
“皇上誤會了,本太子實(shí)在是太過傾慕郡主,才有此言。既然郡主已有婚約在身,本太子倒是不好奪人所愛?!?p> 迎娶太子妃之事卻是不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