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決定搬家
再說,遠(yuǎn)在深圳的龔雅,她一直在為小竹林的身世之事困惑著。她在努力思索,力求讓事情有個好的了解方法。
龔雅打電話告訴祁梅,說一定要回來一趟,說服林凱和他的母親。祁梅和林凱商量,不讓她回來,如果她回來將事情弄大,事情就會越解釋越糟糕,對誰都不利,林凱母親肯定接受不了這打擊。
在祁梅的解釋下,龔雅也理解了他們,龔雅為林凱能夠大度接受她們母子三人而感到敬佩。這個男人的確善良,靠得住,祁梅嫁給他真的值了。
世事滄桑,人生無常。世俗雖然無奈,但永遠(yuǎn)敵不過人間的真情。
小竹林的病雖然有了好轉(zhuǎn),但每周都要去市醫(yī)院去復(fù)查,調(diào)劑藥物。費用真的挺大,一年后,小竹林身體基本康復(fù),一家人都相安無事生活著。祁梅在調(diào)養(yǎng)自己的身體,他決定要給林凱再生一個孩子,盡管林凱沒有刻意要求。
正當(dāng)她們準(zhǔn)備要孩子的時候,林凱的母親在一次和鄰居打牌時,急性心臟病復(fù)發(fā)又進(jìn)醫(yī)院了,這位老人永遠(yuǎn)沒有再醒來。
祁梅再一次面臨失去老人的痛苦。
天空中一群燕子飛回來了,哀叫低鳴,盤旋在家門口。家里養(yǎng)的大黃狗莫名其妙地發(fā)出怪異的叫聲,讓人聽著極不舒服。
出殯那天祁梅哭得很傷心,正如諸強的母親去世時哭的那樣的悲痛。她知道自己對婆婆有所欺騙,婆婆至死都認(rèn)為小竹林是自己的親孫子。祁梅覺得對不住老人家,本想著等身體好點,趕緊給老人生個孫子,沒想到這么早就離開了他們。
祁梅覺得自己就是個騙子,活在世上對愛著的人總是有太多的欺騙,一路走來她承受的心理壓力太大了:她欺騙諸強偷偷去為父親買東西;她欺騙父親自己和諸強過得很好;她欺騙諸強,偷偷和林凱交往,并接受林凱的幫助;得知自己意外懷孕,又欺騙諸強這是他的孩子;諸強死后她為了不愿拖累林凱,開始欺騙林凱這是諸強的孩子,到后來又承認(rèn)是他的;嫁給林凱后欺騙林凱的媽媽這是她的親孫子,一直到死還在欺騙婆婆。
祁梅對自己有說不出的恨,她知道有些事不是欺騙,而是自己搞不清楚,斷不明,無意中傷害了他們??傊瑖@自己總有解不開的疙瘩。不過還有很多疙瘩是不能解開的,她沒有做好準(zhǔn)備,如何面對鄰居朋友的評判,所以她只能選擇欺騙,欺騙自己,欺騙別人。
她和林凱都知道有些秘密到死都不能對外人講。世俗的眼光足可以使人致命,太毒了,孩子的身份一旦被人揭穿,林凱會被人嘲笑,祁梅會被人謾罵,至少在這個街道無法做人。
祁梅繼續(xù)在做著欺騙,連同林凱也在干著欺騙自己和別人的事。
看似所有的人都為愛做出了犧牲,實則所有人都在極力維護(hù)愛。這種愛超越不了天,卻像海。每一次理解,每一個人理解也許便是人生最大的圓滿。
日子像堆滿荊棘,鋪滿沙子,過起來艱難而痛苦。心也像長了茅草,慌亂煩躁,又像載入到飛船上,一會兒箭一般地沖向遠(yuǎn)方,海邊,空中,一會兒又像無頭蒼蠅東一頭西一頭地亂撞,碰到墻壁上又彈回來一頭撞在地板上。難受極了。
一年過去了,一切隨愿,祁梅生下了林凱的兒子。
一天,街道上一位老奶奶在兒子的攙扶下來到林凱店里,說膝蓋疼痛病又厲害了,進(jìn)來看見祁梅抱著小兒子正在喂奶,開心極了,進(jìn)門就說:
“凱啊!這就對了,生個兒子真是好??!你媽要是活著看到這孫子,那該多高興?。∷绞莻€好人,總想著孫子,看看她對小竹林多好啊!當(dāng)成自己親孫子看待,在我們面前從來不說二話,就一直說竹林就是她親孫子。人真是好啊,對祁梅女子沒得說,這可好,生個大胖孫子,可了卻她老人家一個心愿,死也安心?。 ?p> 說者無意,聽者可有意??!林凱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氣得連一句話沒有理會她。祁梅趕忙抱著孩子進(jìn)了里屋。
“你咋這樣說話,那個大孫子就是她孫子,是祁梅在前夫沒死的時候,和林凱偷情時懷上的,她前夫沒有生育能力,這是他母親親口給我說的!”一個正在門口等著看病的另一位老女人低聲給老奶奶糾正著。
祁梅進(jìn)了里屋,但是窗子對著那兩位正在嘀咕的老人,她們討論的內(nèi)容祁梅聽得一清二楚。
“以前好來這兒按摩的小丁姑娘,那姑娘對林凱有意,看中了林醫(yī)生。后來不知為什么那姑娘不來了,整天像著了魔一樣,在這個街道上來回走動,總到處打聽他們一家的故事,然后到處議論,有些閑話都是那小丁傳出來的。有一天被林醫(yī)生的媽看見了,罵了她狐貍精,最后那個小丁才不來了。不過那林凱是沒少摸那姑娘的屁股和身子?!?p> 那位老女人似乎對林凱的家事很了解,站在墻邊議論好久,面部表情很奇怪,一會兒咧著嘴巴笑著,一會兒皺著鼻子歪著嘴巴,咬著牙憤怒著。
門前的下水道已經(jīng)堵了好幾天了,以前林凱母親活著的時候總隔三差五地用鐵锨或棍子捅捅水道,如今林凱忙起來也沒有時間去清理??諝饫飶浡鴲撼魵馕?,讓人窒息,一陣風(fēng)吹來,惡臭味里夾雜著酸味一股腦地?fù)溥M(jìn)店里,病人們都不由自主地捂住了鼻子和嘴巴。那個長舌婦老女人不得不也閉上了嘴,朝店里面偷看一眼。
祁梅氣不打一出來,徑直從里屋走出來說了句:“別人家的事你咋這么操心??!說閑話不怕嘴臭?”那個老女人不知趣地紅著臉走開了,走了幾步還扭過頭來朝祁梅撇了撇嘴。
月光入窗,照的滿屋通亮,祁梅一夜難眠,她在回憶,又在想象著。她仿佛看到千萬種目光,都在望著他們這一家人,似笑非笑地,她越來越喘不過氣來。她告訴林凱必須離開這個地方,否則她要憋出病來,甚至精神分裂。
按摩店門口的那棵花椒樹和柿子樹,給這個店帶來了很多快樂。夏天人們總來摘花椒葉子,那葉子麻麻的,味道很香,炒南瓜更香。柿子樹總是接出疙疙瘩瘩的柿子,到了秋天,柿子葉漸漸落了,樹上仍掛滿火紅的柿子,圓得發(fā)亮,像一串紅燈籠掛在那里。有的在樹上老實待著,渾身很軟,如果搬個凳子上去摘,下來直接就能入口,軟甜柔滑,好吃極了。
然而自從林凱母親去世后,加上小竹林生病,兩人無心再去管它們,下水道的污濁臟水流出來后都涌向樹窩,肆意欺侮這兩棵樹。它們無力掙命,只能認(rèn)命,慢慢失去了以往旺盛的生命力,似乎在混光景。
小竹林的病情有了穩(wěn)定,三年內(nèi)花去了近三十萬,林凱的家底還是能支付這些費用的,但卻給了林凱生活的壓力,他要再把那三十萬掙回來。
祁梅告訴林凱:咱們搬走生活,離開這里!
林凱其實早有打算找個理由離開這里,雖然這里門店生意已經(jīng)闖出去了這么多年,有很多病人前來按摩,但為了精神上快樂,為了一家人的名聲,他很快答應(yīng)了祁梅的要求。
林凱終究是沒精力去清理門前的下水道,兩棵樹終究還是死了。
這是一座正在發(fā)展中的城市,這是林凱父輩們生活幾十年的地方,幾代人曾在這里奮力拼搏,苦苦掙扎,創(chuàng)造出屬于自己的財富,贏得了別人的羨慕和尊重。
然而如今,他們將面臨失去鄰里和諧、真誠與質(zhì)樸的悲哀,世俗可能要灼傷他們的自尊,吞噬他們原本的幸福。
兩年過去了。
天晴得像一張藍(lán)紙,藍(lán)色的天幕上嵌著一輪金光燦爛的太陽,一片片白云像碧海上的孤帆在晴空飄游。
院子里的花椒樹似乎又發(fā)了芽,林凱已經(jīng)不再留意它了。他站在那里,像一棵白楊樹,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屋頂上的那朵白云。
終于,林凱賣掉了父輩留下的房子,一家五口搬離到另外一個街道,那是個外來人聚集的地方。
繁華街道,古樹濃陰,花帶青碧整潔,高層建筑鱗次櫛比,聳入云層,如絮的白云在灰色的樓頂慢慢游動,飄逸。陽光穿過云層,透過樹葉灑在地面上,留下斑斑駁駁的柔美的影子。林氏按摩坊開業(yè)了,各種宣傳標(biāo)牌,色彩鮮艷的版面招牌,鞭炮齊鳴,紅旗招展,幾位腰腿不舒服的顧客,陸陸續(xù)續(xù)走進(jìn)店里。
透過干凈透明的玻璃窗,祁梅和林凱身穿大白褂,正在店里忙來忙去。門面裝飾莊重大氣,充滿溫馨,大紅色的背景,幾個醒目的金色大字“林氏按摩坊”,在陽光的照射下更加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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