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主考從進(jìn)入神宮那一刻起,不可回家,尤其是文試主考,文試主考需要出題,更不可與他人交流。仲華宮中特地收拾出一宮,供他們休息。
安祁旭掐指算算,竟還有將近十個時辰。崇澤是第二次主持,他忍不住靠近問道:“一直到明日舉賢試開始,都沒有事情可以坐?”
崇澤看著他,神色略帶戚戚,甚至不必點(diǎn)頭,安祁旭就知道他說的沒錯了。不過崇澤又說道:“仲華宮倒是可以隨意的,我上次去看宮司制金銀令牌?!?p> “咱倆一塊去吧,我?guī)煹苓€要去找那些先生共商大事?!贬扼K一臉笑著,拉著身旁這位老好友,崇澤本想正經(jīng)些,還是被他后面四個字給逗笑了,推著他笑道:“你媳婦還沒把你治老實(shí)些,以前也不知道是誰說不想娶親的。”
“你?!贬扼K指著他道:“到底去不去?”崇澤拉著他站起來,“我錯了,咱們走吧。”
看著兩人離開自己屋子,安祁旭才笑笑,走出屋子。
崇澤、岫驥前腳剛到宮司,神侍的茶剛端上來,聽到一聲行禮之聲,一轉(zhuǎn)頭,卻是安祁旭也來了。
“你不是去商量題目了嗎?”安祁旭笑著走到他們身邊坐下,神侍忙著遞茶遞水,“商量好了?!?p> “這么快?”岫驥片刻恍然抬頭,卻見安祁旭只笑著看宮司里來來往往的靈人神侍,又看看崇澤,十分不解。
崇澤拿著手中的法器扇子扇了扇,當(dāng)著眾人的面也不好嬉笑,拉著他靠近說道:“古往今來,文試內(nèi)容就沒變過,無非就是寫首詩,再寫篇就世文章。還不好找?”
“哦?!贬扼K聽完沒搭理他,繼續(xù)跟安祁旭說話:“我們剛才看過一眼制令牌的,你要想去看看就去吧。”
崇澤指向后面的一個地方,“那邊的樓,一摟制金、二樓制銀,三樓制玉?!卑l(fā)現(xiàn)并不明確,就招來一個神侍,說道:“你帶神君去?!?p> 安祁旭本不想去,但一聽那三樓是制玉的,立馬站起來,對神侍笑道:“勞煩了。”
制造的樓中十分匆忙,一摟神侍看見他也只快速地行一禮,然后就抬著一大桶金子往工匠旁的火爐里倒,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就問身旁神侍:“這參加舉賢試的人暫無定數(shù),怎么現(xiàn)在就開始造令牌?”
“雖無定數(shù),但總有大概的數(shù)目。”神侍說著笑道:“便是多造了,也不值多少,再融了造別的就是了?!?p> 如此話語,當(dāng)真應(yīng)了神界財(cái)大氣粗之論,安祁旭便也不說什么,只笑著問道:“聽說三樓是制玉的宮坊,本君可否去看看?”
神侍鞠躬,道:“這自然可以?!彼焓窒蚯?,笑道:“神君請。”
三樓瞧著就冷清多了,幾個工匠刻一會手上的璞玉就停一下,互相說笑著。安祁旭一進(jìn)來,他們本未察覺,直到有一人看見,他們才都起來行禮。
領(lǐng)事主管上前,垂首說道:“不知神君前來,有何吩咐?”
“叨擾諸位了,怎么能是吩咐,只是……”安祁旭眼睛看向工匠手上的工具,笑道:“本君想來竊技一二,只是不知主管可愿接納本君?”
“豈敢豈敢,如今本就無事,還請神君不要嫌棄?!彼叩揭粋€工匠面前,說道:“這是最好的師傅,尤其擅長雕刻玉佩,神君要不嫌棄,就他吧?!?p> 安祁旭一聽他擅長雕刻玉佩,正中他下懷,便道:“宮里工匠都是千挑萬選,本君豈會嫌棄。”走近管事所指的工匠身邊,拱手笑道:“叨擾了?!?p> 他也不擺架子,直接坐在他身邊,工匠手上拿著一塊沒有經(jīng)過雕琢的翠玉,品質(zhì)不怎么好,倒適合他這樣的初學(xué)者。
切、磋、琢、磨,做第一個時,安祁旭除了劃活做起來游刃有余之外,其他的都是工匠指導(dǎo)下做出來,他笑道:“果然是聞道有先后,術(shù)業(yè)有專攻。”
“神君這只是雕第一個,已經(jīng)很好了?!惫そ承Φ溃骸靶”俺鯇W(xué)時,手上不知輕重,直接把玉給鑿成兩半?!?p> 遠(yuǎn)方鐘聲響起,安祁旭才想起來是神宮神侍統(tǒng)一放飯的時間,他站起來。“便不打擾您吃飯了。”原本無聲的三樓,突然聲音大了起來,有了安祁旭的話,他們也就開始結(jié)伴出去。
教安祁旭的工匠也站起來,說道:“小卑送神君出去吧?!?p> 出了樓,安祁旭道:“不必送了?!惫そ巢判卸Y退下,可跟著安祁旭的神侍還沒走,他笑道:“你也去吧,本君自己逛逛?!?p> 獨(dú)自往東走,忽覺得越走越熟悉,四下一瞧,原來是走到神育堂的門口。神育堂的大門緊閉,雖無灰塵,卻難掩冷清之氣,透過院門可以看見他最喜歡去的竹林,他望了一眼,再往前走。
路過藏書閣,看見上面游云驚龍的三個字,為先尊神所題,在他所認(rèn)識的人當(dāng)中,只有容夜之字可比之。說到先尊神這人,論文可堪榜首,論武不值一提,當(dāng)初一首“高山流水”,飛鳥經(jīng)過,留在神宮百日不回。
看到這字,安祁旭便想到羽冰落的字,就事論事,便只能用“中規(guī)中矩”四個字形容了。偏他一見便欣喜萬分,拿著笑了半日,再往前,果然是到了去往青華宮的大路。
東臨微湖,西臨藏書閣,安祁旭從那路往北看,可見灼灼桃花之間,是青華宮的宮門。站在微湖旁愣神之際,已有神侍奉命來找他,“昭元將軍請神君回宭宣殿用飯。”宭宣殿是他與岫驥等人住的宮殿。
安祁旭這才回神,望望北方的天空,回道:“走吧?!?p> 宭宣殿內(nèi),只有岫驥、崇澤二人在正殿等他,不見其他人,安祁旭問道:“皋離先生他們呢?”
“他們回屋吃?!贬扼K為安祁旭斟了一杯酒,笑道:“要是他們看著咱們喝酒,定要指指點(diǎn)點(diǎn)的。”
安祁旭愣了一下,片刻說道:“既有公務(wù),本就不能喝酒。”岫驥與崇澤對視一眼,笑道:“幸好沒讓那些老師傅在這?!?p> 岫驥先喝了一整杯,道:“什么歪理,我從前打仗不也照樣喝酒,也不見耽誤戰(zhàn)事。”又自斟一杯,又勸安祁旭,道:“大不了你喝了去睡覺就是了,誰讓你處理公務(wù)不成,別學(xué)的腐朽模樣,可不好尋親事。”
兩個已經(jīng)成家的男子,像是發(fā)現(xiàn)了充當(dāng)媒婆的樂趣,崇澤笑道:“祁旭可有心儀的姑娘,可不要學(xué)你師兄,非要等著年紀(jì)大了,自己不找,別人尋來?!?p> 岫驥拿著酒杯的手一抖,哼哼兩聲,道:“是是是,你給歡顏妹子是相處長久,不也是在我后面成親?!?p> 安祁旭以為他倆會把自己忘了,剛要松口氣,誰知還是沒躲過去,岫驥看著他笑道:“不是正說著你的事,你可有心儀的姑娘?”
“這……自然?!卑财钚衲抗怆m不閃躲,但他卻知道自己現(xiàn)在有多心虛,“師弟才不過四萬余歲,且醉心游歷山水,這種事,自然沒想過。”
“要是旁的也就罷了,你若是只因?yàn)闅q數(shù)小才故意不想這事那大可不必,你師嫂的族弟比你還小上一些,前日剛成親?!贬扼K又喝下一杯酒,,與崇澤說笑著,看不見安祁旭眼中的一絲惆悵。
若他只是在年紀(jì)小的情況下喜歡一個人,那自然不需要過于躲避這種事情,可最大的問題應(yīng)該是:他喜歡是那人,那個站在最高處的人。
他苦笑,落在旁人眼中卻依舊是溫和的笑,他拿起酒杯,一飲而盡,“這風(fēng)露酒不烈?!?p> 好在他想來自控,喝了幾杯就停下,酒壺又一次空了,他攔住神侍,對著岫驥勸道:“不好再喝了?!?p> 岫驥看著小師弟嚴(yán)肅的神情,才肯放下酒杯,“算了,撤了吧?!?p> 喝完酒,又無事可做,三人說說話,便散開回到自己屋子。
屋內(nèi)門一直緊閉,難免有些悶氣,安祁旭本來醉意微弱,行動也是十分自如,誰知在這屋里卻有些暈了。坐在床邊對點(diǎn)香的神侍說道:“你們下去吧?!?p> 神侍紛紛放下手中的活,行禮退下。
不知何時他的思緒尋不見,他陷入沉睡。醒來時,往外一看,窗戶為金,床旁的高架也猶如灑金。緩緩坐起,大腦一片空白,他記得他喝得并不多,怎么頭這樣暈。
他盤腿而坐,閉眼調(diào)息,靈光乍起,片刻后才慢慢減弱,安祁旭掙開眼,自言自語:“算了,本也沒有什么事,閉關(guān)吧?!?p> 他再度閉眼,心神歸一,凝神不知天地之時。
從外面吹過一陣風(fēng),神侍關(guān)窗戶時忘了上鉤鎖,直接將窗戶吹開,在外守著的神侍慌忙地去關(guān),誰知屋內(nèi)一聲:“不必了,你們也進(jìn)來吧。”
神侍依言走進(jìn)來,屋內(nèi)漆黑一片,唯有床上一處靈光,她過去點(diǎn)燈,問道:“神君幾時醒的?”便聽到床上的人道:“那窗戶一打開就醒了,現(xiàn)在幾時了?”
神侍拿出火折子點(diǎn)燈,屋內(nèi)才亮堂起來,見安祁旭只著中衣,走上前道:“已經(jīng)亥時了,神君可要沐???”
安祁旭打坐半日,身上也有些不舒坦,點(diǎn)頭道:“嗯?!?p> 神侍便出去說了一聲,片刻,就有幾個神侍提著熱水進(jìn)來,又提著空桶出去,神侍道:“神君需要伺候嗎?”
安祁旭搖頭,道:“不用,你下去吧?!鄙袷桃姥酝讼拢财钚襁@才往浴桶那邊走。
等到神侍再被叫進(jìn)去時,安祁旭已換了身衣服站在窗邊喝茶。
“神君若想看夜景,不如出去逛逛。”神侍笑道:“現(xiàn)在正是桂夜時節(jié)、金菊吐蕊,神君必有好詩?!?p> 安祁旭笑笑,“承你吉言?!比缓蠓畔虏璞K,說道:“也好,悶半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