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身邊有一個得力人,喚作杜娘子的,因是二太太的陪嫁,這些年在府里很是有一番體面。
這打發(fā)人的事情,吳李氏總不好親自出面,便留下李靈兒說話,將她派遣了出來。
這個杜娘子李靈兒也是知道的,姑媽掌家的時候,很多事情都經(jīng)過她的手。如今不過是打發(fā)幾個不知趣的人,自是不必?fù)?dān)心用人不宜誤事。
也是這個緣故,一面看著杜娘子帶著人出去,她便一面奉承王李氏說:“姑媽身邊的人竟與別處不一樣,個個都是頂頂厲害的,可是叫我羨慕的?!?p> 吳李氏因說:“你這張嘴才叫厲害,我身邊統(tǒng)共才這么一個能耐人,可不能舍了給你。今兒也是你來得巧,她才從莊子上回來,不然這派出去的人我也要考慮的?!?p> 這里邊便關(guān)系到她這個做太太的臉面,派到外頭做事的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代表了她。若是個眼高手低的,恐怕平白叫她沒了臉面。
那杜娘子也是個會做事的,雖是要攆人走,臉上卻是一副笑嘻嘻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來迎貴客。
又十四五六個粗使丫鬟跟在后頭,每人捧著一個小捧盒子。揭開看時,每盒里俱是八個荷包。
見一眾人不解的模樣,那杜娘子指道:“這是我們老祖宗和二太太的一點(diǎn)心意?!?p> 這樣一說,大家伙都知道那荷包里定然裝的是銀子,看著鼓鼓囊囊的,分量應(yīng)當(dāng)也不少。
只是這些人在榮國公府門前一駐數(shù)日,那些知足的人早早地拿了施舍走了,留在這里的多半是那貪得無厭之人,區(qū)區(qū)幾個荷包實(shí)在滿足不了胃口。
便有那敢說敢做的出言:“大娘子,我們遭了難,家道艱難。多虧先前那靖安侯府的嫡小姐才能進(jìn)了城來這里?!?p> “可聽說貴府上的老封君是那最慈善不過的老太太,甚是會樂善好施的。你如今不過拿了這幾個錢來,未免...是拿錯了吧?”
杜娘子心里厭惡得要命,臉上卻是一絲不動:“不過是賴著先祖的遺澤,架著個舊日的空架子?!?p> “諸位壯士在外頭看著這里風(fēng)風(fēng)光光,殊不知這大家子也有大家子的難處?!?p> “說出來諸位也未必肯信,總之...今兒算是最后一遭了,我們二太太從嫁妝里分出來一些銀錢,每個荷包里俱有幾兩銀子,送與諸位拿去謀個營生。”
“這往后還是做些正經(jīng)的活計(jì),否則靠人家施舍也不過是一時的?!?p> 那出言的人聽了,只覺得這榮國公府人沒有傳言中的那般慈善,不過聽說每個荷包里都有幾兩銀子,眼睛瞬間便直直的盯著后邊丫頭們手中的捧盒。
——這里統(tǒng)共也不過三四十號人,就是一人兩三個荷包分了,也是一人平白得十兩銀子開外。
一想到這里,他便激動得不能言語。
杜娘子看見,笑而不語。依她看來,正正是要這些人這般——沒見過世面的人才好打發(fā)。
只命丫頭們將荷包并捧盒都放在地上,然后沖眾人說:“諸位也莫嫌少,各自拿了份子去吧,若是實(shí)在艱難...這裝荷包的捧盒也可拾了去,未嘗不可以換幾個錢用度?!?p> 見她態(tài)度堅(jiān)決,就是還有那想再開口的人也歇了火,拿了銀子,捧了盒子,便往陳鑰替他們置辦的宅子去了。
另一邊,杜娘子怒氣沖沖地到了然居回二太太話,誰知二太太并不在,倒是李靈兒告訴她,二太太往老太太那里說話去了。
杜娘子聽了,心里想世子夫人是二太太的內(nèi)侄女,又是管家媳婦,有話對世子夫人說也是一樣的,因說道:
“我的夫人,您不知道:原來那起子難民竟是給人指使來的,那天殺的靖安侯小姐這是在給咋們國公府下絆子呢!”
這樣一說,李靈兒心里便有了計(jì)較。那靖安侯府不是好相與的,雖說靖安侯府的世子與他們榮國公府關(guān)系甚好,但...她怎么瞧著那靖安侯府的小姐也是個厲害的人物?
她這會子卻是不想與陳鑰對上,因說:“這不是小事,暫且不要聲張,太太和老太太那里自有我分說?!庇置邇好鍪畠摄y子送到杜娘子跟前:
“這幾個錢且拿去吃杯酒暖暖身子?!?p> 杜娘子只管千恩萬謝,把什么靖安侯府,什么二太太全都忘得干干凈凈。
瞧著她這副模樣,李靈兒滿面堆笑,旋即便往榮慶堂走去。她可不信今日府前的言語她那好姑媽和老太太會半點(diǎn)兒也不知...
剛到榮慶堂院門前,只見老太太的丫頭名為飄香的在同一個小丫頭玩。見李靈兒來了,立時便撇下那個丫頭,引她進(jìn)屋去。
只見吳王氏和吳李氏在續(xù)些家長里短的話,她便也摻和進(jìn)去,隨后挑了個時機(jī)道:“今兒我聽派到外邊打發(fā)的人來回稟,卻是聽到了一樁稀罕事兒,保準(zhǔn)是老祖宗也不曾見過的?!?p> 吳李氏道:“哪里的話?老太太跟前什么稀罕事兒沒見過?準(zhǔn)是你在屋子里悶久了,這才見什么都覺著稀罕?!?p> 吳王氏聽了笑道:“這卻未必,這個世道稀罕的事兒多了,我活了一大把年紀(jì),也不是什么事兒都見過的。
你們姑侄這一席話倒勾起了我的好奇?!?p> 李靈兒聞言,忙看向吳李氏,見她微不可察地點(diǎn)點(diǎn)頭,方說:“老祖宗許不知道,這幾日府前的難民原是有來頭的。”
“據(jù)說是那靖安侯府的妹妹得了老祖宗的銀子,特地替老祖宗揚(yáng)了善名。”
“原是我們對不住她,她卻還替老祖宗您揚(yáng)名,這可不是稀罕事么?”
吳王氏一聽這話,整個人往后一翻,險些暈厥過去,看李靈兒的眼神也變得十分不善:“糊涂!她這哪是替我揚(yáng)名?分明是抱著禍害我們闔府的心思來的。”
“你也不想想,前些日子她同她娘來府上鬧了那一出,那樁事的真相必是瞞不住有心人,即便是皇上,也許也是聽了信兒的?!?p> “這個時候,本該對我們恨之入骨的她通過這樣子的方式替我揚(yáng)名,難道還能安什么好心思?”
“至少我是不信靖安侯府那丫頭是這樣和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