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胡四九不清楚秋玉蕪這邊的情況,一臉愕然的看著那一束束火把被扔到空中,閃爍著落進(jìn)河水中湮滅。他只覺得似乎是不好的事情正在發(fā)生。
果不其然,隨著那些閃爍紛飛的火把盡數(shù)滅掉,他終于明白了一切。
陳家的仆人這時候已然四散去了,而秋玉蕪,她被陳慕山拽扯著,拉去了不知何處的黑暗草叢中。
閉著眼睛,她似乎感覺到自己被陳慕山緊緊的攔抱住,臉龐都貼著他的胸膛,耳畔,則是馬蹄重重聲音,并伴隨胡四九罵娘。
“他奶奶的!這伙子奸詐之徒!竟然敢耍老子!”
而胡四九不知道,他恨的人,就在離他不遠(yuǎn)處的草叢中躲藏。
秋玉蕪心都在砰砰跳,不光是她,她清楚地聽到了陳慕山的心跳。
那心跳,帶著種奇怪的感覺,又似乎是來自她自身的反應(yīng)。
而陳慕山呢,他都不用低頭,兩個人已是挨得那么近,甚至,除去青青草香氣,微風(fēng)趁著夜色吹來,他嗅到秋玉蕪的脖頸處的淡淡脂粉香。
耳畔的聲音逐漸遠(yuǎn)去,胡四九那一行人是去了別處追逐,她輕推了陳慕山一把:“松開我?!?p> 陳慕山不松手:“沒走遠(yuǎn)呢?!?p> 秋玉蕪知道這是他故意說的,但由于卻是羞愧,只低低的道:“不行?!?p> 而陳慕山是風(fēng)流的,他垂下頭,在草地里,將臉埋進(jìn)她脖頸處的肌膚,秋玉蕪瞬間一愣,恐懼而驚愕,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陳慕山見狀變本加厲的悠閑道:“知道我為了你花了多少金嗎?!?p> 秋玉蕪抽氣:“松開!”
“但是為救你姓命,我覺得值了。”
“回頭下了山,我就給你加送聘,你這次,非嫁給我不可了?!?p> 秋玉蕪渾身冰冷,一動不動的臥在草叢中,只覺得有些虛空感,那是種隱隱的擔(dān)憂,帶著些焦慮,十分難熬:“你為什么非要纏著我?!?p> 陳慕山?jīng)_著她脖頸吐氣:“當(dāng)然是我心里有你?!?p> 秋玉蕪幾乎是敗了所有的情緒:“我已有婚配,又怎么可能嫁給你?”
“你父親允了?!?p> 這是那夜里,最后的一句話,他們之間。
陳慕山聽著那幫土匪逐漸遠(yuǎn)離的聲音,扯著秋玉蕪的胳膊就往下山的路走。
其實這算是他頭一回上這靖觀山上來,上山時,路就記了一遍,草草的,但他擔(dān)心秋玉蕪,硬生生的將這段路完全記住,帶著秋玉蕪,冷著臉往山下走去。
一路上,秋玉蕪只覺得自己的胳膊似乎都要不過血了,陳慕山緊緊拽著,她甚至覺得胳膊有些發(fā)痛。
而陳慕山卻不在跟他講話,似乎是之前她說的話,惹了他的不痛快。
而這樣的事情,卻還沒有到頭。
他們下山的時候,不見陳家仆人的身影,他們只能順著土路走,往熟悉的大道上趕。
秋玉蕪是在走不動了,而陳慕山依舊拽著她,她不禁憔悴道:“我真的太累了!”
陳慕山這時候用力一扯她,帶著些狠,更多的是激:“現(xiàn)在就累了?就不怕他們追過來?”
秋玉蕪沒說話,但情緒已經(jīng)很低落。
她的兩條腿疼的都像是要斷了一樣,而且腳上穿的錦繡鞋早已被這山上尖銳石子磨出口子來。
她是真的受不住。
而陳慕山,很明顯話里話外都是在逼她。
她正欲下決心,卻腿上一松,再等她反應(yīng)過來時,自己已然被陳慕山背在身上了。
這次她沒說話,她怕自己會影響他。
而這樣的行為,在她心中被自己譴責(zé)。
陳慕山背著她,邊走,變笑了:“你說你啊你,千說萬說的不要嫁給我,可我碰了你,這更深露重的,你我兩個人又如此親密,恐怕是你跟你那志衡哥哥,這么多年都沒有...”
“陳慕山!”秋玉蕪羞極反怒。
“誒!”陳慕山揶揄。
忽然,秋玉蕪看到他后背的衣衫上,有一道很明顯的深深口子,眼神完全盯過去的時候,忽有些疑惑。
再仔細(xì)的看,甚至用手摸上去,她聽到陳慕山的忍痛悶哼。
“你這怎么弄得。”她不由得正經(jīng)的問,再無法介意什么男女授受不親之禮。
“不用你管?!标惸缴絼e扭。
“到底怎么弄的?!鼻镉袷彶桓吲d。
“不小心掛的,剛剛草叢里?!?p> 陳慕山的聲音,透著輕松,似乎是不想讓秋玉蕪多想:“你就別管了,我畢竟是個男人,花花草枝的刮傷又要不了命?!?p> 那天夜里,黑的不行,那一整條通往大路的土道上,只有他們兩個人,安安靜靜,冷冷清清。
秋玉蕪看不到他身上傷口的具體,甚至不知道他身上傷口究竟有多深。
直到他們雙雙歸還了秋府。
夜半三更,秋府卻是燈火通明,秋文淵坐在正堂,焦慮不安的等待著未知。
直到看府的后生們跑著來報,說二小姐回來了。
他驚喜過望,遂又看到不遠(yuǎn)處正往里來的陳慕山竟然背著秋玉蕪,瞬間老臉就沉下來。
而秋玉蕪并非是不想下來,但陳慕山不放。
直到秋文淵面色不好的走上前去,陳慕山這才臉面上帶著笑意,又輕輕將她扶著落地,隨后擺手俯道:“二姑娘我給您送回來了,明日,陳家會著人親自來送聘,望伯父一定心中有數(shù)。”
聘?
秋玉蕪扭頭,不悅而反抗:“陳慕山?你瘋了?”
陳慕山忽然一派正經(jīng)模樣看她:“我瘋什么?我初金已然給了秋府,自然是要娶你過門的,光明正大。”
最后那聲光明正大,說的是真光明正大般。
秋玉蕪一直聽到陳慕山說他要娶自己,但她總是當(dāng)做是他胡謅。
想她早已定親,那陳慕山憑何娶自己?
“這事情...玉蕪,為父...”秋文淵說話卻忽然說不利索,遲疑減慢的態(tài)度,讓秋玉蕪有些覺得不安:“父親,您這是什么意思。”
秋玉蕪忽的驚詫:“不對,土匪要的贖金,是他給的?!”
簡直是倒了血霉,秋玉蕪頭痛欲裂:“父親,您究竟是答應(yīng)了他什么?!”
“玉蕪,事從權(quán)宜,這是無可奈何的,為父...為父亦十分的為難,你要知道,若明日你還未下山來,恐怕你的名聲,是真的會被毀于一旦。而到了那時,整個秋府的清譽(yù),都將不再...”
父親似乎是在勸說她,而秋玉蕪,心涼了半截:“所以,你要用陳府的錢救我的命?那為什么不自己拿贖金?!”
這話,剛一說出來,她又覺得可笑。
也是啊,就胡四九那群人,獅子大開口也是有可能的,而秋家,如今只不過是個顫顫巍巍的空殼子罷了,有何能利用的。
一想到這里,她心中的悲憤就多過無奈。
而似乎都是故意的,這世道輪回捉弄,父親的聲音帶著憂慮重重傳來。
“玉蕪,人不可不重視諾言,你恐怕,不能嫁給志衡了?!?p> 秋玉蕪愣愣:“人不可不重視諾言,我為何不能嫁給他?”
秋文淵還沒有講話,陳慕山卻直言冷冷:“如何嫁?在我今日救你之前,早于伯父商議好你我婚親之事,如今,只差些正禮罷了!”
秋玉蕪狠狠看他:“做夢?!?p> “你放心好了,我會讓這一切來得早一些,趕在秋初之前,完畢?!?p> 陳慕山發(fā)笑,帶著蓄謀已久的銳利盯著她:“說好的娶你,如今我做到了?!?p> 夜暗透了,可能是打擊太大,秋玉蕪甚至不再去看父親一眼,她低著頭,說了句話。
“父親,我不能嫁給志衡哥,是因付不出當(dāng)時山匪們索要的贖金吧?!?p> “父親,我不想責(zé)怪你任何,但求你好好看看這家,如今的秋家,是否還像是一個家。”
說完話,她就直直的往內(nèi)院子走,似乎是真的絕了請了。
陳慕山盯著她的背影,沒有講話,心中,卻是不舒服的。
他從小這樣長大,沒有不來貼他的女人。如今在秋玉蕪這里碰了釘子,怎么會舒服呢。
就好像是一種執(zhí)著的心情,他被她拒絕,于是他就一定要想盡辦法的將她得到。
而這種得到,是不是愛,亦或者到目前為止,究竟是不是愛,這是不能確定的。
白志衡那頭,也不好受。
他哪里睡得著。
滿生還是沒有回來院子,他想出院子,卻又被門口秋文淵派來的人給攔住。
他擔(dān)心秋玉蕪,只恨不能撞墻而出。
哪怕,是滿頭的鮮血淋漓。
可噩耗往往來的也是飛快的。
滿生在柴房里打轉(zhuǎn),大聲的叫嚷:“讓我出去!讓我出去??!我家少爺...”
“閉嘴!老爺?shù)囊馑紳M生你還聽不明白嗎?你不過是個下人,難不成還想做老爺?shù)闹???p> 門外頭,卞叔的兒子在罵他,兇神惡煞的,又是苦口婆心。
卞叔的兒子,是跟他一同長大的情分,自然不忍心他一根筋執(zhí)拗的到底。
滿生狠狠的踹了一腳柴房的門,幾乎是哭喪似的:“你知道什么?我家少爺心意從未改變過,如今二小姐如果嫁不過來,那你讓我家少爺如何活?!”
卞桓站在門外,聽著滿生話里的憤怒,他也恨那陳慕山,奪人所愛,惡意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