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兒和胡三都沉默了。也不說勸她逃走的話了。因為他們都清楚,剛才花月色說的話確實是事實,不可否認的事實。沒有路九的血,別人都可以好好的活下去,唯獨花月色,不可以。
三人都不出聲,都兀自沉默不語。前方已經(jīng)沒有路,能走的只有那一條路了——那就是回頭??墒牵厝ズ?,將要面對的什么?!每個人心里都一清二楚。
回到相思宮,回到那血色宮殿之中去。哪怕前方是千刀萬剮、哪怕前方是無底地獄,她都只能面不改色的走進去。
除了這條路,她其實在生下來中毒的那一天,就已經(jīng)無路可逃了。
恰在此時,花月色感覺身體里的“骨血”開始活動了,她本想咬緊牙關(guān)忍著,不想眼前已經(jīng)陷入絕望的二人擔心。
但那刺骨冰冷的痛如跗骨之蛆一般無法消除,那痛痛入骨髓,跨入心扉,猶如摘膽剜心一般,痛的她臉上的肌肉擰作一團,汗也一滴滴的滑落,她的臉色變得蒼白,毫無血色,全身開始戰(zhàn)栗不已。
胡三注意到她的神色,已知她“骨血”已經(jīng)壓制不住了,現(xiàn)在急需路九的血。
春兒急忙扶著花月色的身子,抽泣道,“姑娘——痛的厲害嗎?”
花月色已經(jīng)痛的無暇回復(fù)她了。
胡三和春兒無奈對視了一眼,二人扶著冷汗沁沁,四肢抽搐的花月色返回了相思宮。
***
相思宮內(nèi)。
胡三和春兒扶著花月色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花月色的居所含光殿。
含光殿內(nèi)。
橫七豎八倒了不少人。有好多是花月色頗為眼熟的。
還有好些宮人驚恐的跪在大殿一側(cè)。
大殿內(nèi)除了沉重的呼吸再無任何聲響,寂靜的令人心慌。
三人踏入含光殿中。
那些跪在一側(cè)的宮人好像遇見了救星一般,個個眼前一亮,哭喊著向她跪爬而來。
“姑娘——”
“姑娘——救我——”
“姑娘——還好你回來了——不然我們就死了......”
這哭喊聲此起彼伏,原本寂靜的大殿立馬變得嘈雜混亂起來。
花月色強忍著鉆心之痛,擰著眉注視這一切。
怎么回事?什么意思?
路九這是拿這些人在威脅我?如果我不乖乖回來,這些人就會被單方面屠戮?
有必要嗎?
反正他知道她回來是早晚的事。跟這些宮人毫無關(guān)系。
“都給我閉嘴!”隨著一聲輕喝,一個黑衣勁服的青年踱著步子慢悠悠的踏了進來。
花月色聽到這聲音,身子抖了一下。
剛才還呼喊救命的宮人全體噤聲。
來人正是多年不見的路九。
花月色抬起頭,望著眼前帶著銀鐵面具的男子,十年未見,路九還是銀鐵敷面。
面具下露出一雙幽暗陰冷的眸子,即使戴著面具,也遮掩不住其中深藏的暴戾,偶爾眼中閃過的血紅,顯現(xiàn)出了他的嗜血。
長大后的路九早就變成了花月色未曾見識過的模樣。
臉還是那張臉,面具也還是那個面具,唯獨神色,冰冷了千萬倍。
花月色再也不能從他的神色中窺見哪怕一絲的溫柔。
花月色顫抖著身子,冷汗直冒,她咬緊牙關(guān),問道,“九哥——你這是什么意思?”
九哥?
路九聽到這個字眼后,神情僵了一瞬,但馬上又恢復(fù)了嗜血冰冷,他冷聲道,“就是你看到的這個意思。”
“他們是無辜的。你知道——”
“我不知道?!甭肪糯驍嗔怂?,接著道,“別跟我說無辜,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從來沒有無辜。有生就有死,不是嗎?”
頓了頓,他笑了一聲,道“你看,你不是乖乖回來了嗎?如果你不回來,你就會死在外面,那他們更沒有活著的必要了,不是嗎?本就是伺候你的宮奴,你死了,他們也不必再活著了?!?p> 花月色聽聞嘲笑道,“你難道不是我的宮奴?”
春兒和胡三以及一眾人等具狠狠抽了一口涼氣。
這是找死的節(jié)奏???!姑娘——?。。?p> 大殿里瞬間鴉雀無聲。
路九輕輕的笑了起來,起初是小聲的笑,然后越笑越大聲,最后甚至是狂笑出聲。
笑夠了,他才輕聲道,“很好,花月色,你很好?!?p> 他抬眼凝視著眼前痛苦的彎曲著身子的少女半晌,方含笑道,“也好,現(xiàn)在正是骨血發(fā)作之期,你好好享受一番吧。”
花月色的臉色刷的白了。
春兒和胡三也相互對視了一眼,這意思是姑娘要忍過這一次的骨血發(fā)作嗎?
怎么可能?
這痛會讓人失去理智,生不如死。
而縱觀骨血出世以來,從沒有一位種蠱者可以受得了不受壓制的骨血之痛,最終皆以自戩收場。
“你等等——”花月色前進兩步,顫抖的問道,“我干爹可還活著?”
路九頓住腳步,回首道,“那是自然,我怎會輕易讓他死去?”
話畢,路九邁過這一地狼藉與血肉,施施然走了。
春兒和胡三面面相覷,就這樣走了???
此時的花月色已經(jīng)疼的說不出話來了。
她根本也無暇多想,身子一歪,倒在大殿上。
春兒驚呼了一聲,“姑娘——”
胡三對眾人道,“你們將此處收拾干凈,便下去吧。”
眾人本以為性命不保,哪只路九連瞅也不瞅他們。
眾人應(yīng)了聲是,收拾了這一地血肉和混亂,也退了下去。
大殿上如今只剩下花月色、春兒和胡三三人。
春兒扶著花月色的身子,望著她疼的五官已經(jīng)揪成了一團,整個身子也蜷縮成一團的樣子,眼里簌簌往下掉眼淚。姑娘這是要死了嗎?沒有及時吸食圣光之血,姑娘可是撐不了多久的。
花月色剛剛疼過去一波,她能明顯的感覺到骨血蠱的暴躁,它在她心里鉆來鉆去,這可是鉆心的疼痛啊,這剛緩了一會兒,便看到胡三紅了眼眶,而侍女春兒也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她稍微穩(wěn)了穩(wěn)情緒,啞聲道,“哭什么?我還沒死呢?!?p> “姑娘——可你快要蠱蟲破心了——怎么辦——要怎么辦——我們?nèi)デ笠磺舐肪虐?.....畢竟小時候他跟姑娘的關(guān)系還是很好很好的。姑娘——小時候你還救過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