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的柳葉眉，一雙貓瞳如圓杏，眼珠黝黑，沒那么清純，反倒透著一股邪性的嫵媚，甚至有些薄涼。

　　鏡中的小美人，五官單看都精致到無以復加，更別說湊到一塊，明媚到了實質性的攻擊力，讓人說話都不自覺地放低了聲音。

　　可她總覺得哪里不對。

　　伸出手指，試探性地在兩個手臂上戳了一下。

　　有溫度。

　　不，不該是這樣。

　　上面應該布滿了水銀斑，灰敗成了黑色，難看到極點。

　　小美人兒朝頭頂摸去。

　　“咯吱。”

　　房門被人推開的聲音。

　　小美人兒收回手，緊繃著身子，戒備地看向門口。

　　初春的傍晚，房門一推開，寒氣就趁虛而入，小美人兒垂眸看了一眼屋中間的炭盆，鼻尖微不可察地動了動。

　　“小姐，您醒了，可是餓了？”司琴邊說邊端著托盤走到床邊，放在床邊的矮桌上，仔細幫小美人兒掖了掖被角，“廚房那邊沒有泡好的燕窩，現在準備也來不及，所以奴婢就求次，用了其他的?！?p>　　“嗯？”明明只是一個尋常的語氣助詞，可丫鬟愣是聽出了濃濃的殺氣！

　　看著丫鬟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跪在地上，小美人兒微微瞇起了眼。

　　“你怕我？”嬌嬌糯糯的聲音，不帶一點溫度，硬邦邦，像是學舌的畫眉，不符合年紀的神態(tài)，笨拙地模仿著大人。

　　“小姐饒命，奴婢這就讓廚房準備，一個、不，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內奴婢就送過來！”

　　貓瞳盯著燒著炭火的銅盆。

　　“小、小姐……”丫鬟狠狠抽了口氣，強烈的求生欲讓她迅速爬到窗邊，將窗戶隙開一條縫，縫隙小心地對著門口。

　　“小姐，奴婢先退下了?！毙⌒牟炜粗∶廊藘旱哪樕?，丫鬟退出了房間。

　　幾乎就在丫鬟關上房門的那一刻，小美人兒就掀開被子，跪在床上，努力朝后背摸去。

　　沒有！

　　還是沒有！

　　轉頭，看向矮桌上的瓷碗。

　　猶豫了片刻，鼻尖皺成一團，朝碗中嗅去。

　　真的沒有！

　　所以，她不是那個活著的時候，被人喂了摻了水yin吃食，滿滿的灌進水yin，死后再用水yin粉涂滿全身的亡國妖姬？

　　她的棺材板沒蓋住，她爬上來了？

　　攤開雙手。

　　看著掌心的紋路。

　　大富大貴之命，可惜，福薄。

　　她不大記得自己的事。

　　可她知道自己不是好人。

　　不然，他們也不會把亡國的帽子扣在她的頭上，用那么慘烈的方式，讓她殉國。

　　她身上的怨念太重，重到，即使她被釘在下面那么久，心里的戾氣還是無法消散。

　　指尖的黑色，像是蠱惑人心的毒蛇。

　　她前世只活了十八歲，生命在最美好的年華被生生掐斷。

　　短短的一生，她享受了人間極致的奢侈，也經歷了人性最黑暗的一面。

　　她習慣用最惡毒的心思揣測每一個人。

　　“公主？”

　　看著冷清清的屋子，小美人兒猩紅的眼底是最諷刺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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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囡囡！”

　　聽到屋外的聲音，正伺候小美人的司琴如同得到救贖一般，走向門邊，打起了簾子，“表小姐?！?p>　　熟悉的動作，帶著亟不可待的殷勤。

　　坐在床上的小美人兒嘴角是玩味的笑。

　　前后進來兩個人。

　　約莫十二三歲的年紀，模樣有七八分相似，年紀相差不大。

　　齊思寧捂著鼻子進了門，沒有聞到煤炭味，才收回了手，瞄了一眼炭盆，笑瞇瞇地走到床邊。

　　“表妹醒了？”垂眸，掃了一眼矮桌上的兩個瓷碗，“可是血燕不合胃口？表妹想吃什么，告訴表姐，表姐讓廚房做。這血燕還是你舅母買來給你二表姐養(yǎng)身子的，你也知道，你二表姐打小身子就不好，所以她院子里的小廚房一直備著燕窩。聽說你想吃燕窩，大廚房那邊沒有，你二表姐二話不說就把她的讓出來了，只是沒想到……”

　　惋惜地看著被小美人兒浪費掉的一碗燕窩。

　　“姐，你說這些做什么？囡囡是我們的妹妹，我讓給她是應該的，一碗燕窩而已，又不是多大的事?！饼R思安不贊同地說道。

　　“我們的，自然就是囡囡的，只是你那里也只剩了一份，你讓給了囡囡，自己卻一直咳著，還非要跟著一起過來，也不仔細自己的身子！你這樣，囡囡看到也會難過?！?p>　　“姐，我這不是擔心囡囡的身子嗎？那個許夢太目中無人了！我家囡囡怎么說也是公主，她一個暴發(fā)戶，不過仗著自己的父親跟著新帝打下了新朝，就可勁兒地欺負囡囡，太過分了！”因為激動，齊思安的小臉漲得通紅。

　　齊思寧皺眉，“不過是嫉妒我家囡囡出生好罷了，她一個泥腿子，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

　　“就是，這次更是故意滋事，傷了囡囡，我們不能就這么算了！”邊說邊拿眼小心翼翼地瞅了小美人兒一眼。

　　沒有往常的暴戾，更沒有因為拿了她燕窩的愧疚。

　　齊思寧眼珠子轉了轉，“囡囡，表姐知道你心善，可你越是忍讓，對方越是以為你怕了她！表姐倒是無所謂，這些年，表姐早就被人欺壓慣了?？赡悴灰粯?，你是公主，就算前朝覆滅，新帝也待你如珠如寶，親生女兒也不過如此！許夢這般對你，不僅是針對你，針對公主府，更是打皇上的臉！你若是什么都不做，外人還以為我們怕了她！”

　　“可不就是這個理兒，現在她們知道怕了，一大早就來賠禮。呵，囡囡，你放心，我娘說了，這次不會輕易就算了！”

　　小美人兒干巴巴地看著賣力演戲的兩人。

　　或許是氣氛太尷尬，齊思寧訕笑著說道：“囡囡，你為何這般看著我？”

　　“我是公主？”

　　“是啊?！饼R思寧一頭霧水地點頭。

　　“為何你們不跪？”

　　居然還敢坐在她的床頭？

　　誰給你們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