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嬸?!蔽葑永?,憋了半響沒一個人吭聲,最后還是六叔妻子趙氏開口了,小心翼翼的道,“家里也沒多少錢了,還供這么多人讀書呢,昭兒要去游學是好的,但是,這花費的錢財也太多了?!?p> 楊奉先對這個所謂的“游學”還沒有個概念,但是在大魏,考上了秀才,成為了皇室官方造冊的“生員”后,下一步就是考舉人,舉人和秀才的差別之大,這是不言而喻的,只要看范進中舉前后,整個鎮(zhèn)上的人態(tài)度的差別之大就清楚了。
秀才還只是一個讀書人,素來有窮秀才之稱,但舉人卻是可以做官了。
在大魏,不一定要考上進士才做官,而成為舉人就是鄉(xiāng)下一個候補官員,哪里有空缺了,等到了,就能做官,只是這個概率比較低罷了,不過,成為了舉人最次也能在鄉(xiāng)里成為一個士紳,主持地方上的事務。
別小看這個士紳,在大魏,士紳可比一般的地主老財?shù)匚桓叩亩?,相當于朝廷權力機構觸角夠及不到的地方,就由這些士紳們來填補,等于朝廷權利蔓延的最下層。
但凡要鄉(xiāng)間辦什么事,組織團練,抽厘,拿賊,官府往往就要拜托這些士紳們去組織,在一些偏遠的地方,衙門的令旨甚至不出衙門,真正要辦事,全部得靠這些士紳,可以說考上了舉人,就等于翻天覆地,踏入了官場之路,成為這官場最次的成員之一。
所以在范進一中舉后,連各種舉人老爺們都坐著轎子過來,又是送錢,又是送房。
而在大魏,讀書人的地位還要高上無數(shù),從秀才開始,見縣太爺就不用跪拜,能夠賜座,有秀才的人家免稅三成,出去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而這個游學,其實就是從秀才到舉人的一種運動,什么叫游學呢?其實說白了,就是出去見見世面,到城里去,和那些其他秀才們談天論地,開拓開拓視野。
但是城里的秀才們,大多是官宦人家出來的公子哥們,平時去青樓,酒肆等地方花銷,都是筆巨大的開支,這一般人家哪里承受的起?
舉一個不恰當?shù)睦?,就是一個普通人家強行把孩子送到貴族學校去,確實能接觸接觸更高層面的人,但說白了,更多的是會面臨攀比。
看楊昭坐在那,唇紅齒白,臉色頗有興奮,大眼珠子飛快的轉動,期待的看著楊老爺子,楊奉先就看出來,這個計劃恐怕是這楊昭提出的,慫恿他的父母,才有二叔和二嬸今天在這個飯桌上這么一說。
還別說,這楊昭這么一手,完美的把他自己從這個局內給摘了出來,誰也沒懷疑到他頭上,楊奉先看了一眼,搖了搖頭,楊昭是機靈,就是城府太低了一點,一點耐不住性子,再說,這才是剛剛考上秀才,也不急于一時。
“是啊?!壁w氏一開口,五叔的妻子也弱弱的道,“再說了,昭兒在家自己讀書,也沒什么不對吧?!?p> 楊昭要真出去游學,這一大筆銀子全部要平攤在他們頭上。
“你們在瞎說些什么呢?”一聽她們這么說,小周氏立馬就不樂意了,瞪大了眼,插著腰直接就站了起來,拿出她悍婦的脾氣來了,“我昭兒前些天去算過命,算命的瞎子可是說我們昭兒可是文曲星下凡,以后是要狀元及第的,這馬上就要考舉人了,花點錢有什么?”
“等我們昭兒考上了舉人,全還給你們就是了!”
被小周氏這么一咋呼,一屋子趙氏,五嬸全不吭聲了,齊齊低下了頭去。
楊昭已經考上秀才了,家里唯一一個讀書人,現(xiàn)在楊昭一家身份不一樣了,他們還真不敢太對著干。
萬一楊昭一旦中舉,他們全得巴著這楊昭呢。
“咳咳?!迸赃吥嵌宀粷M,在桌子下踢了這二嬸兩腳,二嬸才恍然大悟,現(xiàn)在他們家已經出了秀才了,再不能和以前一樣了,要拿出主母的風度來。
不然以后叫外人看到自己和弟媳們還爭吵,成什么體統(tǒng)?
小周氏坐下,自矜的端出一副架子來。
楊老太爺咳嗽了一聲,一屋子里的人立馬就安靜了下來。
“昭兒要去游學,這個想法是好的,讀書嘛,要支持?!睏罾咸珷斪终粓A,慢慢的道,爺這么一說,二叔家一家人,立馬喜上眉梢。
“但是,這游學確實花費不小,家里現(xiàn)在還供著三個讀書人,開銷太吃緊了?!睏罾咸珷斣掍h一轉的道。
這家中三個讀書人,楊昭,楊唯和楊奉先。
一看楊老太爺語氣又不松動了,小周氏急了,“風度”全無,急忙開口道,“老爺子,現(xiàn)在昭兒也考上了秀才,家里沒必要再供這么多讀書人了吧?”
這話是什么意思?
楊奉先慢吞吞的抬起了頭,看向了小周氏,家中一共就三個讀書人,這話的意思,那就是不是自己不去讀,就是自己父親楊唯不要念了?
小周氏也不看楊奉先,楊昭更是眼觀鼻口觀心。
身旁楊唯身子一顫,臉色像打雞血了一樣充血,捏緊拳頭卻不敢抬頭,肩膀微微顫抖。
楊唯屈辱,卻沒底氣反駁,自己一連這么多次落第,在家里已經顏面掃地,空有長子的地位。
“二妹,你這話是什么意思?”陳氏一拍桌子,憤怒的站了起來,氣的身子都在微微顫抖,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讓了。
陳氏一發(fā)火,小周氏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說錯話了。
但是她嘴上卻偏偏不放松,而是道,“哎,我這話說的也沒什么錯啊,你們他們父子兩,咱們也不是沒有給過他們機會,他們自己考不上有什么辦法,人都是有文運的,這命里沒這個命,考不上就是考不上,人就得認這個命,再說了,只是這兩年先不讀書嘛?!?p> 陳氏氣的臉色漲紅卻無從反駁。
“鎮(zhèn)上王叔家開了一個酒樓,上次來咱們老楊家不是說缺一個小廝嗎,我看這也不錯啊,讓大侄去學上一門手藝,十年后也能有一技之長,說不定還能繼承王叔的店鋪哩,有什么不好的?!?p> 小周氏小魚眼翻了一下,飛快的道,“一個月合計也能有個三五錢,這種好事上哪找?大侄,你說是不是?”
呵。。
楊奉先心頭呵呵了一聲,這是還把自己當成以前泥捏的“楊奉先”,想怎么捏就怎么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