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影一進山莊,便被送進了他的寢屋里。曦兒想進去,卻被無蹤攔住了。
“不用擔(dān)心,主上會沒事的,讓他安心閉關(guān)就好,我們會守著。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不要打擾他?!?p> 曦兒想到了殘影驚人的功力,點了點頭,望了一眼那緊閉著的大門,離開了。
房內(nèi),“怎么會這樣?!”無息在包扎傷口的時候喊了出來。這一喊,也驚動了隱在暗處的無影、無蹤,使得他們紛紛現(xiàn)身。
只見那被刀劃傷的傷口早已凝結(jié)成了冰,剛剛還只是一道口子,現(xiàn)在整只手都已經(jīng)凍成了冰,而這種凝結(jié)貌似還在擴散。
“寒啼四尊本就以寒為刃,被他們的劍傷到,有這樣的結(jié)果也不意外?!睔堄暗故菨M不在意。
“雨先生可能還要兩天時間,這……”無影擔(dān)憂的說。
“以前沒他的時候,我不是都挺過來了?”殘影似乎在安慰下屬,“幫我在屋里多添幾個火盆。我要閉關(guān),你們?nèi)酵饷媸刂?,除非若雨來,任何人都不許靠近這間屋子?!?p> “是!”四人各自準(zhǔn)備,然后退了出去。屋子里很快便只剩下殘影一人。
殘影一口氣說了很多話,明顯感覺到有些氣虛。他握了握那只受傷的左手,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有些難以控制了。便立刻盤腿而坐,吐息運氣。
凌霧山莊一下子靜了下來。四個影衛(wèi)全隱了,只剩管家和仆人,曦兒在自己的院子里逛了一會兒,便又回到了自己的屋內(nèi)。不知道為什么,她總是隱隱覺得有些不安。這種不安,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她忽然想起了上次被影衛(wèi)們拒之門外的經(jīng)歷,結(jié)果殘影卻重傷吐血,這一次會不會也這樣?心莫名地慌了起來,砰砰直跳讓她越來越擔(dān)心。不行,還是得看一眼才安心,小心些絕對不會打擾到主上的。在做下這個決定之后,曦兒立馬朝殘影所住的院落跑去。
“姑娘,主上吩咐了,誰都不準(zhǔn)靠近屋子?!彼艅倓傔M院落,便被從天而降的無聲攔住了去路。
“回去吧。”無聲用手示意曦兒離開。
曦兒看了看天色,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天還未全黑,曦兒已經(jīng)行動了。她一直自信于自己的輕功,就如同在棲心客棧那次一樣,她輕而易舉地便躲過了四個影衛(wèi),悄無聲息地溜進了殘影的臥房。
屋內(nèi)沒有點燈,窗外朦朦的光線勉強可以讓人看清屋內(nèi)的一切。曦兒小心翼翼的往里間靠近。當(dāng)她繞過屏風(fēng)時,殘影的樣子讓她差點叫出了聲!只見眼前的人兩鬢斑白,眉頭已凝成了冰,左半個身子還隱隱透著咄咄逼人的寒氣。殘影那只受傷的左手已經(jīng)凍成了紫色。曦兒才反應(yīng)過來,眼前之人分明根本就不是在閉關(guān)療傷,而是在等待著死亡的來臨啊!
殘影感覺到了曦兒,艱難地睜開了眼睛,凍的發(fā)紫的薄唇微微動了,說起話來也不似以往那般清晰,“出去……”
“為什么會這樣?”曦兒難以置信地問道。他們說主上在屋里閉關(guān)的,可是……
“出去……”依舊是這兩個字,而盡管只有這兩個字,卻能聽出說話之人是多么的虛弱。
“主上……”曦兒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般滾落臉頰。她想起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時,他是何等的超凡脫俗,而如今卻因為自己變成如此這般。
“本座……不需要……你的同情?!睔堄皩﹃貎旱目奁@然會錯了意,“出去。”哪怕只有一絲力氣了,也要拼命驅(qū)趕曦兒。也許是出于自尊,他不希望自己這樣狼狽的出現(xiàn)在別人的面前。
曦兒沒有出聲,一動不動地看著眼前之人,任憑淚水傾瀉而出。
“走。”殘影用盡力氣,不斷地下著命令,催促著曦兒離開。
曦兒搖著頭,慢慢地朝殘影靠近,“主上……”
殘影已經(jīng)沒有多余的力氣了,他沉沉地呼出一口氣,不再說話了。
她擦了一下眼淚,抿了抿嘴唇,眼中出現(xiàn)了前所未有的決絕,是的,她做了個很大的決定。她輕輕地走到了殘影的身前,將頭湊到了殘影的耳邊,鼻尖嗅到了那股熟悉的讓人陶醉的若有若無的香氣,那是曦兒聞過的最好聞的味道,曦兒越來越不想讓它消失。
“主上,”曦兒在殘影的耳邊輕聲說道,“得罪了。”然后便以最快的速度點了殘影的穴。當(dāng)殘影反應(yīng)過來曦兒做了什么的時候,自己已經(jīng)被曦兒扶著平躺在了床上。
殘影用冰冷的眼神怒視著曦兒,警告著曦兒不要亂來,現(xiàn)在住手還來得及。
可是曦兒對待那雙怒視著自己的眼睛,視而不見。她坐到了殘影的身邊,情真意切地說道,“主上,這輩子能遇見您,曦兒好開心!曦兒仰慕您,崇拜您,如果可以,曦兒多么希望能在您身邊待一輩子,為您效力??墒?.....”
說道這里,剛剛拭去的淚珠不知又從哪里冒了出來,再次不經(jīng)同意地滑落。哽咽阻止了曦兒的滿心話語。曦兒再次抬袖拭去淚珠,稍稍舒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勉強擠出了個微笑。伸出手輕輕撫上了殘影的銀色面具,繼續(xù)道,“主上,曦兒現(xiàn)在要做一件您恐怕會記恨曦兒一輩子的事。不求您原諒,指愿您永世平安......”
最后幾個字,曦兒說的極慢,話音剛落,曦兒便俯身吻在了殘影的唇上。
他想抵抗,他想出聲制止她,卻發(fā)現(xiàn)自己被點了穴,連聲都發(fā)不出,只能被動地承受著這從未嘗試過的一切。
殘影惡狠狠地瞪著她,那眼神似乎要將人吞沒。曦兒放開了殘影,笑了,笑起來是那么的好看,可在殘影的眼里看不到任何的喜色。他仿佛刀俎上的魚肉,面對著曦兒接下來的放肆之舉卻只能坐以待斃。除了憤怒還有些失望,可他除了用眼神怒視著曦兒來表示不滿之外,什么也做不了,哪怕連求救都是那么的無能為力。
殘影有著一個絕美的身體,肌肉不厚卻整齊,柔和的曲線,看起來干凈而又清爽。曦兒紅著臉,開始了她的決定。漸漸地,殘影感覺自己的一點一點的暖了起來,一種奇妙的感覺,在內(nèi)心深處不受控制地渴望著更多。
流水無意戀落花,落花有意遂顛鸞。
早上下了好大一場雪,管家急忙帶著一群人,認(rèn)真地清理被大雪覆蓋的道路。千萬別耽誤了雨先生才是。一直到了正午,全莊上下終于盼來了那期待已久的馬蹄聲。來的人長發(fā)如墨,隨意垂落于身后。那男子一襲月白色長袍熟練地跳下馬,將馬交給門丁,便直奔?xì)堄暗脑郝洹?p> 無聲、無息隱在前院的暗處,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了來者,齊齊現(xiàn)身,“雨先生?!?p> “主上現(xiàn)在如何?”他詢問著為他引路的無聲,腳下的步子卻始終未緩,眼里全是擋不住的擔(dān)憂。
“一直在屋中,命我等不得打擾?!睙o聲回答。
“怎么會得罪了寒啼四尊?那些個殺手又是怎么回事?”若雨問。他從書信中得知慕軒遭受追殺,已經(jīng)不可思議了。而途中的加急信函更讓他擔(dān)憂萬分,那韓啼四尊是何許人也,與殘影對上當(dāng)是怎樣的慘烈?
“主上從隨香樓救回了一個姑娘,得罪了隨香樓?!睙o聲回答道。
“姑娘?”若雨吃驚地問。素來冷酷無情的他怎會為了一個姑娘而得罪人?
“那姑娘輕功了得,主上怕是惜才吧!”無息匆匆跟在身后回答著。
若雨嘆了口氣。不管怎么樣,頻繁使用默功,這經(jīng)脈元氣肯定是傷了,還中了寒啼四尊的寒毒,想想這狀況,怕是不容樂觀??!若雨一邊走著,一邊沉思著。
門被推開了,殘影仰臥于床上沉睡著。二話不說,若雨上前便抽出殘影的手便把起脈來,緊鎖的眉頭時緊時松。無影和無蹤也現(xiàn)了身,焦急地候在了他的身后。
“如何了?”無息擔(dān)憂地問。
“他確實中了寒毒?”若雨把著脈,眉頭緊簇,目光移至殘影的面龐,雖有些蒼白,但隱隱還是有些血色的。
“是!左手被寒啼四尊的寒刃所傷。”無聲回答道。
若雨轉(zhuǎn)頭看向影衛(wèi),“你們說他還用了默的殺招?”
“千真萬確!主上重傷得直接倒下了!”無影趕忙補充說。
“可是......”若雨收回手,站起身,看著大家說,“他體內(nèi)并無寒毒,而且內(nèi)傷也好了七八分,稍加修養(yǎng)便能痊愈?!?p> “怎么可能!是我?guī)退膫?,那時手臂上的血口子不僅結(jié)了冰,寒氣還在不斷地向身體的其他位置擴散!”無息十分肯定地說。
“我看看?!比粲陮⒈蛔酉破鹨唤牵氩榭礆堄笆直凵系那闆r,卻驚訝的發(fā)現(xiàn)殘影竟然一絲不掛!若雨趕忙將被子掀了個徹底,殘影的整個身軀便露了出來。
原本白皙的頸部,胸口,此刻卻隱約呈現(xiàn)著淡淡的吻痕,被褥上還有著未清理干凈的血漬,這一切都在極力向大家描述著這身體不久前那令人面紅耳赤的經(jīng)歷。
“這......”眾人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有誰進來過嗎?”若雨蓋上被子,眼中露出了困惑。
“我等四人一直守著,并未見任何人闖入??!”無影也非常震驚,究竟是誰能躲過自己的眼睛。而此時的無聲無息卻若有所思地對視了一眼,并未出聲。
若雨趕忙搖晃起殘影,“主上,你醒醒,醒醒??!”
在若雨的劇烈地?fù)u晃中,殘影慢慢地睜開了眼睛,仿佛還沉浸在昨夜云雨的美好中,眼神迷離。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若雨急切地問著。
若雨的聲音將殘影的神喚了回來,眼里的迷離即刻被冷冽取代。還是發(fā)不出聲。殘影使勁用眼神示意著,若雨終于發(fā)現(xiàn)了,他伸手解開了穴道。
“你這是……被人強要了?”若雨思索半晌將那個沒有人敢說出口的結(jié)論說了出來。
“快,給我把曦兒找來!”殘影并沒有理會若雨,沖著影衛(wèi)喊道。
“是!”無聲、無息退下了。
“你好像還沒碰過女人,初次的感覺如何?”若雨見殘影精神不錯,便不怕死地將話題又推進到一個新高度。
殘影披上無影遞過來的長衫,重新恢復(fù)了從前的冷酷,平靜地對無蹤說,“準(zhǔn)備一下,我要沐浴更衣?!比缓罂戳艘谎鄞采系穆浼t,“這里也讓人清理掉?!崩^續(xù)選擇性的無視著離他最近的白衣男子。
“喂喂喂!我好歹是你的大夫!你這樣對待醫(yī)者合適嗎?”若雨看著忙里忙外的影衛(wèi),不滿地說。
“魅功,同魅使。無論如何,你都得治好她!”說罷,殘影起身,便往屋后走去。
凌霧山莊共分東南西北四個院落,每個院落里都有溫泉。此時這些溫泉正冒著熱氣,在等待著客人的來臨。
殘影所住的院子為凌霧山莊的東苑,一進院門,正中間是一條用大鵝軟石鋪成的石徑,院中央是一個引自雪水的小池子,一座鵝軟石小拱橋橫跨其上,一頭連接著石路,另一頭直指著廳堂。池子的兩旁少許地種了些樹木,使得院子看起來有了些生氣。整個院子的邊沿環(huán)繞著木式廊橋,將主屋與偏房連在了一起。
主屋的門是橫拉式的格子門,側(cè)面的落地窗直接讓陽光落入室內(nèi),使空間看起來更為開闊。雖然不大,但也被隔成了里外兩個隔間。外間擺放著案幾和書柜,內(nèi)間則是臥房。
主屋的后面則是一個倚著山背的露天溫泉小院,一扇橫拉式的格子門將臥室與溫泉小院分開。這一面屋檐下的回廊修得格外寬,廊的一側(cè)還擺放著小木桌和兩個蒲團。木階而下,便是一條通往溫泉的小鵝軟石石徑,石徑呈月牙狀環(huán)繞溫泉半周。溫泉背靠著主屋,面朝著群山,由于地勢較高,泡在溫泉中即可見山下美景又可眺遠(yuǎn)處的群山。雪天,溫泉的周邊全被白雪覆蓋,山下的植被銀裝素裹,而遠(yuǎn)處的群山也裹上了白色煙沙裙,山腰或山頂上飄著若隱若現(xiàn)的薄霧,更是美不勝收。
殘影脫了長衫仰著頭,泡在溫泉中,雙臂隨意地掛在池子的邊上,正準(zhǔn)備閉目養(yǎng)神。若雨便跟了出來,“聽說你是為了救她才得罪了隨香樓,僅僅是因為惜才嗎?還是說你傾心于她?”
殘影睜開眼,狠狠瞪了他一眼,轉(zhuǎn)頭望著遠(yuǎn)方的山,“影衛(wèi)的嘴巴最近有點碎?!?p> “喂喂,你讓我救她,總得讓我知道病人的情況吧?至少告訴我她的武功怎么樣,內(nèi)力如何吧?”若雨似乎有點不達(dá)目的不罷休地說。
是啊,她的內(nèi)力到底如何呢?只知道她的輕功很好,隱氣能力極強,至于武功招式全都一概不知。當(dāng)初也就是覺得她比較弱小,便給了她一把輕便的短劍,其實連她到底是不是用劍的也不知道。殘影忽然覺得自己這次的行事還真是有些魯莽了。
就在這時,“主上,”無息回來復(fù)命了,“沒有找到曦兒姑娘。我們一直尋到了山腳,依舊沒有任何蹤跡??梢巴浇某擎?zhèn)村落搜尋?”
殘影料到了,那丫頭對自己做了那種事情,鐵定是不敢面對自己了。她一定早早地就把自己藏起來。只是,那渡過去的寒毒和內(nèi)傷……殘影忽然想到她一個弱女子內(nèi)力全失,獨自一人,該如何去面對那令自己都束手無策的毒傷?心中的一處泛出了淡淡的酸楚。
“搜!傳令回去,加派人手,就算挖地三尺都要把她找出來!”殘影眼中閃動著堅定,無論如何也要找到她。
“是!”身形一閃,無息不見了,緊接著就是殘影閣的暗號一飛沖天。
若雨等了一會兒都不見殘影有任何與自己溝通的跡象,撇撇嘴,“罷了,我先去研究一下寒毒吧?!比缓笠餐讼铝?。
殘影泡在水中,依舊呆呆地望著遠(yuǎn)方的山。那丫頭確實讓他著實難辦,昨夜讓他遭遇前所未有的難堪,他恨不得將人挫骨揚灰,可她卻又為了救他而犧牲了自己,那弱小的身軀心甘情愿得承受了所有常人無法承受的病痛,他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心疼了。
良久,他微微嘆了口氣,“丫頭,在我找到你之前,你一定要活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