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峰打開一間客房的門,領著許承羽進來。
這是醫(yī)院外面的一家小旅館,房間不大,里面一張單人床,陳設也很簡陋,但臨時住下,還是很舒服的。
徐峰把房卡插在門后,囑咐許承羽。
“這家旅館服務還算可以,你可以先在這住下,等著醫(yī)院那邊的消息,想吃東西,就去外面餐館隨便吃點?!?p> 許承羽垂著頭,心情沉重:“謝謝你,徐警官?!?p> 徐峰望著許承羽,有些于心不忍,掏出錢包拿出五百塊錢,給許承羽。
“兜里沒錢吧?拿著,去吃點好的,吃好的心情也會好?!?p> 許承羽急忙推辭:“這錢不能要,再說,打車錢還沒還你……”
徐峰把錢擋回去,夸張的皺眉:“呵,我可沒說錢是白給你的,這是借的!等你爸媽好了以后,我找他們要錢去,一分錢也不能少哦!”
許承羽抬頭望著徐峰,眼神中充滿無助:“你覺得,我爸媽……會好起來嗎?”
徐峰滿臉肯定之色:“那肯定會的,剛才你去病房探望的時候,我在外面看了一眼,傷的不重,會好起來的!”
許承羽點點頭。
徐峰:“好了,我還有事忙,先走了。”
徐峰朝門口走去。
許承羽目光隨著徐峰的身影,忽然說道。
“徐警官……”
徐峰拉開房門,轉(zhuǎn)過身來。
“怎么了?”
許承羽背對窗口站著,身影顯得格外孤獨。
“也沒什么……你去忙吧?!?p> 徐峰同情的看著許承羽,勉強笑了笑。
“別垂頭喪氣的,振作起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徐峰收起笑容,整了整警帽,走出去。
……
蟬鳴陣陣。
天空一覽無云,熱辣的陽光透過樹蔭,斑駁的灑在街道上。
在旅館里躺了一上午,實在太壓抑了,許承羽出了旅館打算透透氣,他在醫(yī)院門口的街道邊徘徊著,不時朝醫(yī)院里面望望。
他記得去年這個時候,曾陪媽媽來過這家醫(yī)院,治療頸椎的毛病。他也像現(xiàn)在這樣,在醫(yī)院門口徘徊著,當時道邊還擺了個冷飲攤,他還過去買了個檸檬茶喝。
許承羽扭頭朝那邊望去,冷飲攤還擺在那里,攤主是個年輕的婦女,正拿著勺子往冷飲杯里加刨冰……
如今,冷飲攤還是那個冷飲攤。
但是,爸媽卻奄奄一息,躺在重癥監(jiān)護室里。
許承羽無意碰到了褲兜,里面鼓囊囊的,那是徐峰給他的錢,他又想起徐峰叮囑過的話。
“別垂頭喪氣的,振作起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是啊,此時他不應該失落,而是應該樂觀的去想,爸媽一定好起來!他們一定會重新站起來,離開那間充滿消毒水味的病房,一家三口有說有笑的從醫(yī)院回到家,生活又能如往常那樣繼續(xù)下去。
“去吃點好的,吃好的心情也會好?!?p> 對,現(xiàn)在應該去吃點好東西,然后回旅館安心的睡一覺,再然后,醫(yī)院那邊就會有好消息……
上天一定不會對我這么殘酷,我應該去改變這種糟糕的心情。
許承羽這樣想著,開始尋覓街道上的小吃店。
不遠處,有家漢堡店,招牌特別亮眼。
許承羽信步朝漢堡店走去。
……
漢堡店里正在搞促銷活動,食客爆滿,喧囂聲此起彼伏。
許承羽在吧臺前的人群里擠著,點了份炸雞漢堡,外加一包薯條和一杯可樂。然后端著食盤尋找空桌,但是每張桌都坐滿了人。
正不知該往何處,一個熱心的顧客沖他招呼著。
“過來吧,跟我們擠擠?!?p> 那是一家三口,年輕的夫婦帶著一個小女孩,他們點了一大堆小吃,幾乎占滿了整個桌子。
許承羽笑著道謝,跟他們擠到一起。
這一家三口就在他旁邊,邊吃邊笑著,小女孩的爸爸,還時不時的做鬼臉,引來女兒開心的笑聲。媽媽在旁邊教育著丈夫,吃東西不要玩鬧……
許承羽拿著漢堡吃著,目睹眼前的溫馨的畫面,感覺喉嚨里像被什么堵住……
一個漢堡沒吃幾口,便起身離開了。
……
許承羽剛走出漢堡店,便看到徐峰的警車從街道一側(cè)開過來。
徐峰下了車,立刻臉色凝重的拉著許承羽的胳膊,朝醫(yī)院走。
“走,去醫(yī)院,醫(yī)院來電話了。”
許承羽心頭一沉:“怎么了?”
徐峰只管朝前走著:“走吧,去了就知道了。”
……
醫(yī)院走廊,兩人一前一后朝UIC病房走著。
許承羽走著走著,腳步節(jié)奏漸漸慢下來。
幾個護士和醫(yī)生推著病床,站在UIC病房門口等著,床上的人臉上蒙著白布單。
見許承羽走過來,醫(yī)生把白布帶掀起來,露出許兆南蒼白的臉。
醫(yī)生語聲沉重道:“許承羽,我向你鄭重宣布一下,你的父親搶救無效,經(jīng)過驗證已經(jīng)死亡。請過來看一眼吧!”
許承羽走到床前,默默望著平躺在病床上的爸爸。許兆南眼睛微閉,神態(tài)安詳,似乎安靜的睡著了……
許承羽伸手輕輕觸摸爸爸的臉頰,又感覺眼前的面容,又變得陌生起來,覺得那不應該是他的爸爸,他的爸爸是個樂觀的,而又愛笑的人,就算睡著了,嘴角也掛著微微的笑容,不像現(xiàn)在這樣,神色嚴肅而冷漠……
他甚至還朝病房里望了一眼,挨著媽媽旁邊的,是一處空蕩蕩的空間。
這一刻,許承羽的內(nèi)心一下變得空落落的,上午在旅館的時候,他還想著如果真的要面對這一刻,他會傷心成什么樣子?
但是,此時他的大腦異常的麻木,悲傷的情緒像是被什么阻擋住了,他感覺眼前發(fā)生的一切,都是那樣的平靜而單調(diào)。
沉默了片刻……
許承羽目光轉(zhuǎn)向醫(yī)生,神色異常平靜、卻又有些束手無措,問道。
“我應該……做些什么?”
醫(yī)生:“你多大年紀了?”
許承羽:“十六歲?!?p> 醫(yī)生:“還在上學,還是……”
許承羽:“上學?!?p> 醫(yī)生:“還是未成年,死亡證明上,必須要有成年的直系親屬簽字,你有沒有其他親人了?”
許承羽:“沒……沒有其他親人了?!?p> 醫(yī)生為難:“你最好再找找看,有沒有其他的家屬,或者其他監(jiān)護人,否則不具備法律效應?!?p> 徐峰主動上前:“目前,他暫時由我來看護,要不我來簽吧!
醫(yī)生搖搖頭:“最好是,能找一個真正的監(jiān)護人簽字?!?p> 許承羽不知怎么的,一股火氣冒上來,大聲吼著。
“那你要我去哪找?我爸過世了,我是他親兒子,難道我連簽字的資格都沒有了嗎?”
醫(yī)生耐心地:“你別沖動,我們也是對你負責嘛!”
“我來想想辦法吧。”徐峰見狀,急忙勸和,“我去幫他找個監(jiān)護人來。”
醫(yī)生點點頭:“只能這樣了,但是要盡快?!?p> 徐峰攔著許承羽的肩膀,安慰的說道。
“看過了,走吧。”
許承羽站著不動,他看著病房里媽媽孤單的躺在病床上,忽然說道。
“我想留下來,照顧我媽?!?p> 醫(yī)生:“這恐怕不行,我們醫(yī)院有規(guī)定的。”
許承羽眼神中帶著哀求:“讓我留下來,我就想陪陪她……”
醫(yī)生同情的看著他,卻又很為難。
“我特批了,讓他留下來吧?!?p> 院長從后面走過來,對醫(yī)生說道。
醫(yī)生看著院長。
院長憐憫的看了許承羽一眼,又對醫(yī)生說。
“不要給他留下遺憾,他能做點什么,就讓他做點什么吧!”
醫(yī)生嘆了口氣,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