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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希望的漢末

第五十章 止歇

在希望的漢末 悠悠青荇 2188 2019-06-14 08:00:00

  蔡巡扭過頭,飄忽的視線,好久才順著手臂,將一張模糊的臉收錄進眼簾。他只覺眼前的景象,全然變得緩慢。

  茫然地眨了眨眼,手中的環(huán)首刀已經(jīng)再難握住。尚存的最后一絲意識,還是替蔡巡辨認出來者:“宗…宗中郎將……”

  “宗興,帶他回營治傷?!弊趩T瞥眼頹然倒在地上的蔡巡,回顧身后喚上一聲,道:“宗武,你暫代其屯長職,務(wù)必維系此地周全,我會留下一百部曲助你?!?p>  兩聲應(yīng)諾中,脫力以至昏迷的蔡巡被宗興帶人架走。而一百余精銳的加入,也順利穩(wěn)固原先搖搖欲墜的外圍防線。

  駐足而觀,確認蛾賊在此處攻勢確實衰減之際,宗員悄然帶著部曲離開。

  趨步在途,宗員顧盼韓馥,不由解釋說:“方才屯長的失態(tài),其實是整個冀州兵們的縮影。

  張角此番猝然挑起決一死戰(zhàn),冀州兵人人心中俱是毫無準備。倉促應(yīng)戰(zhàn),在血與死亡的刺激下,許多人會因崩潰而逃跑,也有許多人會不顧一切去沖殺。

  但無論是逃還是沖,其結(jié)果都將導(dǎo)致防線的不穩(wěn)固。這也就是我何以主動收縮之故。

  唯有將全部之兵力,集中在中營以及囤積糧秣、器械的后營。通過飽和填滿戰(zhàn)線,才能極大程度避免意外。

  當然,這番舉措也不過是權(quán)宜之計罷。否則我也無需親自率領(lǐng)部曲來回巡視,裨補防線之闕漏?!?p>  韓馥算是何進丟進冀州的耳目,他只道宗員的一番話,是在替其膽怯開脫。不過置身萬軍之中的韓馥,絲毫沒有揭破的意思,他只是奉承道:“宗中郎將深計遠慮,馥佩服?!?p>  頓了一頓,環(huán)顧還在廝殺的漢軍與蛾賊,他又道:“中郎將填補戰(zhàn)線妙到毫厘,冀州兵如今已無最初之浮躁、慌亂,只怕蛾賊再是急攻都難奈何。以馥觀之,古之名將,概莫如是?!?p>  “文節(jié)過獎。”宗員感謝地說。不戰(zhàn)而拱手讓出數(shù)營,其責說重不重,但若有人挑刺,說輕也未必就輕?,F(xiàn)在獲得韓馥的背書,至少他可以不用憂慮大將軍事后追責。

  兩人相視當口,一根鳴鏑竄上天空。無數(shù)噪音下若隱若現(xiàn)的熟悉,又帶給宗員許多心安。

  這根鳴鏑,算是宗氏世代相傳的寶物,傳聞是某位匈奴單于命人仿制。剛剛他就是將這件寶物交予劉備,現(xiàn)在鳴鏑的射出,自然也就意味著劉備們突圍成功。

  “總聽人言,將勇無用,不過匹夫而已。然今始知,若悍勇達到極致,當真是萬人莫敵,三軍辟易呀!”慨嘆一聲,宗員邁步而前繼續(xù)著巡視。

  暮色蒼茫,余暉將盡。紅褐色的大地上,喊殺聲漸漸止息,無法撬動漢軍最后一層防御的蛾賊,終是熙熙攘攘退回。

  當然,他們退回的不是廣宗,而是就地取材搭建起的簡陋營壘。這座將漢軍全然包裹其中的龐然大物,意味著蛾賊吞噬廣宗漢軍的決心。

  某些僥幸在破滅,宗員布置完崗哨回歸帥帳。處處撲火,身心俱疲的他脫下甲胄,心有余悸對韓馥道:“平心而論,廣宗蛾賊之兇悍嗜殺,我縱觀烏桓諸部,都難見能出其右者。

  有時我總在想,王師平叛,倒有些像是替蛾賊選兵。畢竟百戰(zhàn)之下,膽怯懦弱者早就死在我刀兵之下,留下的只恐都是些亡命之徒?!?p>  “蛾賊彪悍,確實世所罕見。然遭逢盧中郎將親自選練的冀州兵,不也只能鎩羽而歸嗎?”韓馥端起一碗肉糜,感慨道:“選兵,貴在聽從號令,而非好勇斗狠。賊寇與冀州兵最大之差距,不在甲胄武器,而是不能令行禁止。

  其實馥最初聽說,盧植這選兵的條件,并教兵卒們?yōu)楹味鴳?zhàn)的道理時,全然只當是笑話。然今日陷此絕境,見冀州兵依然人人奮死,始知盧中郎將無愧是世之名將?!?p>  宗員賠笑一聲,自顧自割下肉脯丟進嘴里。咀嚼一陣,他抬眼搖搖頭道:“文節(jié)此言,其實只對一半。

  剛剛在外,人多嘴雜,是故我不愿細說。其實冀州兵與蛾賊,本無差異,終究都是些丟掉鋤頭不久的農(nóng)夫罷。

  我想如果他們意識到蛾賊數(shù)倍與我,只要以命換命就能獲得勝利時。正所謂夫風(fēng)生于地,起于青蘋之末,往往崩潰就只需有一人后退半步而已。”

  縱然清楚宗員之言,更多是不服盧植,然惜命的韓馥還是探出身問:“如此說來,就只能期待董卓?”

  “期待他?”宗員不咸不淡哼笑一聲,搖搖頭說:“你我之安危,豈能系在董卓一念之間?若其月內(nèi)不至,我就親意率烏桓騎兵護送文節(jié)南去。

  屆時,文節(jié)可得與我共同上表,奏請陛下嚴懲董卓見死不救之罪呀。”

  戰(zhàn)事未曾消弭,宗員就已經(jīng)開始算計董卓。只是韓馥臉上絲毫未見半點意外,他輕輕點頭一口應(yīng)允道:“這是自然。”

  相較普通兵卒的懵懂無知,冷眼旁觀的韓馥可是看得非常清楚。左豐的妄言背后,未必沒有宗員在搗鬼。

  似宗員這等心黑手狠之輩,韓馥自是不敢將身家性命全然交托。由是他補充道:“我麾下尚有大將軍的二百騎,屆時我會交給儁乂率領(lǐng),與烏桓騎兵一道突圍?!?p>  宗員與韓馥籌謀后路之際,主簿賀安趨步進入帥帳。他帶回目前匯總的漢軍狀況,道:“潛出的細作業(yè)已確認,廣宗北營、西營以及東營俱已被搗毀,三營共計五千守兵只恐無一生還。

  廣宗南營,各部匯總傷亡約是四千七百四十三人,其中陣亡者一千九百一十七人。”

  “這…”觸目驚心的傷亡數(shù)字擺在面前,韓馥縱然未曾帶過兵,卻也明白蛾賊若是攻勢不衰,只怕不出五日南營就會宣告失守。

  倒是宗員看出韓馥的憂慮,由是出言安慰說:“王師損兵折將不假,然蛾賊的損失只會更甚。其實我倒希望張角明日再度猛攻,如此蛾賊必然自潰?!?p>  事實也確實如宗員判斷般,張角為抹除六千九百一十七名漢軍,付出的代價是將近三萬眾。

  甚至若非四面開戰(zhàn),加之張角精心規(guī)劃,二十四天公校尉部是交替進攻,由是攤薄傷亡。只怕蛾賊此刻已經(jīng)全然失去再戰(zhàn)的意志。

  但就算是如此,他也明白幾日之中,決計不能再發(fā)動相同烈度的猛攻,否則必將自噬。

  無論如何,這一日的廣宗平原,就猶如是一座巨大的碾盤,業(yè)已碾碎無數(shù)無法復(fù)制的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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