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笑:“怎么會,那個宮燈,永遠(yuǎn)都會在你這?!毖粤T,右手一捏,那宮燈便堪堪揚(yáng)在了我手上,我拍了拍長安的頭,示意她抬頭看看。她將身子直了起來,將宮燈盯了許久,我以為她會接過,沒想到她更如同被施了定身術(shù)般直愣愣的將我看著,似貓兒一般明亮的眼睛里如蒙了一層霧一般,我想將這孩子眼里的霧散開,沒想到剛撫了上去,那霧化作了雨。
我頗有些不知所措,只得一直給她擦著。
“你是媽媽對吧?”她忽的咬住牙,兩只還掛著淚珠的大眼睛望著我,“你一定是吧?”她自己肯定了后,竟有些憤怒,捏了拳頭抓住我的裙擺:“大騙子!”
我微愣,那丫頭竟作勢要打我,而待她拳頭落在我腿上,竟是不痛不癢的,化成了懷抱,“你明明說過,不管我在哪,你都會保護(hù)我的…我被人欺辱的時候,沒飯吃的時候,你去哪了!”
“明明說好的!明明你答應(yīng)過我的!為什么要丟下我一個人…你就是個騙子!”
“騙子…”
腰間一片潮濕,我不知如何開口。
真是個傻丫頭,凡人死去,魂魄會被黑白無常拘到陰間,罪孽深重者墜入地獄,無罪者魂遷奈何,領(lǐng)了孟婆湯遁入輪回重新投胎。若是生前執(zhí)念太重,便會身往混沌界再過一世,身死魂滅。就算是她娘親想護(hù)著她,怕是也無能為力吧。
但到底是個幾歲的稚童,總不能將陰陽大道都與她說明白,我甚懶,也甚不忍心…
這丫頭,到底是受了太多的苦,怕是虛度這活了三百多年的小靈,都未有這孩子心思沉重。
她無聲哭的厲害,待我回過神來,已經(jīng)把長安摟在了懷里,輕輕拍哄。
凡人不過百年光陰,便是一眨眼就過了,雖不知我此番作為是逆了天命還是改了凡人氣運(yùn),也不知最后封神時降下來的是天賜還是天罰,便還是決定要將她帶走了。于此,不管最后天道準(zhǔn)備如何將她安置,我都會一直護(hù)著她,有我護(hù)著,她便能重新開始。
“你的手,疼嗎?”
我不由得怔了怔,瞧著捏著宮燈的手心一條長長的血痂,下意識地縮了縮手,疼嗎?
“當(dāng)然不疼了?!蔽倚α诵Γ吧笛绢^,神仙怎么可能會疼呢?”
“阿九…”長安眨了眨眼,“有個人飛過來了?!?p> “嗯?”忽的一陣青草香襲來,錯愕中,高高大大的身影將我護(hù)在懷里,我竟陷入了一種莫名其妙的心安。
“不是說過了。”我回頭,如玉般清冷的人籠了過來,“人群擁擠。”
“怎的又跑丟了。”
我愣在辰之的懷里,之前憋在心里的陰郁,竟就這么散去了,我眨了眨眼,安心的闔了眸子,嘟囔著:“誰叫你與龍拓那混小子拿我打趣來著?!?p> 我忽的一驚,忙不迭抽身而立。
我剛才…莫不是…在撒嬌吧。
隨即鎮(zhèn)定下來,我板起了臉,斥了聲:“放肆!”卻頗有些不自在,也見得眼前的人攏了手,身形微曲,罩了一片陰影:“是在下唐突了,還望圣女寬恕則個?!?p> 忽的,辰之低頭望著長安,詢了聲:“哪來的女童?”
我不知該如何言語,只得道了聲:“說來話長…”
辰之皺了眉:“她父母何許人也?”
我依舊不知該如何言語,便又是一聲:“說來話長…”
辰之?dāng)苛隧?,望著長安周身冰冷:“那她住在哪?”
這個我能答了,便急沖沖地應(yīng)道:“先住萬妖院,等我們離開,我就把她帶回青丘。”
“阿九,這孩子,莫不是你撿來的吧。”辰之的紫眸閃了又閃,這個問題,我又不知如何言語了,只得又道了聲:“說來話長…”
辰之將我望了片刻,清冷如月,片刻是一聲翠玉叮嚀,撞的我心口丁零作響:“說來話長,便不說了,無論你做什么,我都陪著你?!?p> 辰之將長安又望了片刻,斂了周身氣息,上前拉了長安的手,這丫頭回身望了望我,我點了點頭,便不言語任由他拉著,而后聽辰之言道:“既然如此,那以后,我便是你爹了。以后,我會將你娘親同你,一其護(hù)著?!?p> 我還沒來的及辯解,便見長安冷了眸:“阿九不是我娘親。”
辰之拉著她的手,依舊不急不慢:“沒關(guān)系,很快就是了?!毖粤T,一大一小的兩個人便在我身前略過,忽的長安遠(yuǎn)遠(yuǎn)的飄來一句:“你也不是我爹?!眳s聽聞辰之一句不太真切的“很快就是了?!眱扇吮阕叱鋈ズ眠h(yuǎn)。
我不由得笑了笑,獨(dú)自隨著那一大一小向前走去。忽的,那身影迎著周身燈火,領(lǐng)著長安的年少之人回頭望我,“阿九?!彼焓?,“莫要又丟了?!?p> 若不是我對著皮相甚俊的幾個哥哥千年,半路還殺出京華這么一個妖孽,此時怕是也已淪陷。眼前的人清冷如雪,但他的溫柔,似乎透著風(fēng),飄飄蕩蕩的滲進(jìn)你的血肉里,纏繞著,交織著。
我踏著這燈火走向他,便覺得,心中安穩(wěn)。
我忽的想問他,我們是不是很早便相識,卻覺得自己倘若問出來,便甚是可笑。
如此,便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