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樓的甲字號雅室,要么常年被皇親國戚包下,要么想訂都訂不上。是以乙字號雅室,一向是貴胄爭相預(yù)訂的場合。
寬敞明亮的雅室內(nèi),圍坐著一群笑語晏晏的女眷,有婦人,有姑娘,個個臉上都笑開了花。
她們府上頂多是四品官員,最低六七品都有,平日很少來天香樓,更不要說極難預(yù)訂的乙字號雅室。
昨天,太常寺卿方大人家的兒媳柳氏,臨時起意請她們聚聚,道是家中有事,想讓大家一起想想招。
柳氏與她們是老相識,雖有些急,但各家還是帶著自家姑娘來捧了場。女眷們聊得熱鬧,到菜上齊,話題才轉(zhuǎn)向今日的主題。
“方太太究竟有什么難事?”一名性格潑辣的婦人率先開了口,“方大人不愛沾花惹草,定不是讓我們來想法子,幫你收拾鶯鶯燕燕?!?p> 她的話一出,眾人笑成一團,姑娘們垂下頭去假作沒聽見。
柳氏嗔道:“這么多孩子呢,瞧你這張嘴?!币姳娕於即е闷妫弦膊辉儋u關(guān)子。
“請各位姐姐來是為我們家姑太太,她是姚家媳婦,自是想為虞夫人解釋一二,以免謠言污了虞夫人清白?!?p> 聽到柳氏的話,眾女眷安靜下來,氣氛有些尷尬,連那潑辣婦人都沒張口。
外面都傳遍了,虞家母女被擄,過了許久才被救回,誰知道期間發(fā)生了什么事?
這兩天她們私下也在議論,被柳氏找來說這事,難免有些不自在。
“各位姐姐,虞家母女真沒被擄走,好端端躲在驛站地窖呢。這話是有心人放出去,故意害她們的?!?p> 柳氏的話沒能讓人信服,大家干巴巴笑著,不發(fā)一言。
虞家人碰上彌人余孽是真,驛站血戰(zhàn)是真,要是母女倆沒被擄走,為什么陳家沒有人出來為她們作證?
柳氏看上去有些焦急,連忙又道:“雖不知是誰在傳謠,但這明顯是有人要逼母女倆走上絕路?。 ?p> 她情真意切,讓一些女眷有幾分動容。傳出這樣的事,就算不死也會遭人指點一輩子,就像她們,閑來無事不也嚼嚼舌根么?
“各位姐姐,這件事定是場陰謀,要是大家當(dāng)真,豈不是要活活逼死兩個無辜的人嗎?”
柳氏還是沒能令人信服,只是大家都有些不好意思。說到底,這事并非虞家母女的錯,流言蜚語逼死人,確實有些不大好。
眾人都安靜吃菜,柳氏似是覺得有些悶,站起身來走向窗邊,打開了一扇原本看不出來的門,屋內(nèi)一下變得亮堂許多。
就在這時,室內(nèi)忽然響起一道婦人聲音,悶悶的,像是隔著一層什么,聽上去有點熟悉。
“虞夫人,我和素玉要是現(xiàn)在站出去作證,指不定人家拉上我們一起說道呢?!?p> 眾女眷聽出聲音是從另一間傳出,有兩個太太聽過天香樓雅室的關(guān)竅,低聲給大家解釋了一下。
窸窸窣窣一陣,終于有人不確定道:“好像是陳夫人的聲音?!?p> 此話一出,眾女眷神情各異,都來了興趣。陳夫人喊的是虞夫人,不用說,肯定是最近被議論的主角無疑。
“可這話本就是你們家的婆子傳出去,陳夫人總要給個交代吧?”
一陣譏諷輕笑后,陳夫人再次開了口?!澳瞧抛釉谕局信c你們家的人有爭執(zhí),心里憋氣才說出這話,我不是已讓人將她打死了么?”
聽到這里,眾女眷所在的雅室鴉雀無聲,互相交換著眼神,再看向柳氏,終于明白她今天請客的真意。
“陳夫人,本就是你們與彌人起爭執(zhí),才在驛站外打起來,我家虞爍安頓好我們,就去外面救了你們一家,從頭到尾都沒有彌人闖進驛站啊?!?p> “唉,雖是如此,可我們確實為難......”
“只需說幾句實話,為何會為難?說句不客氣的話,若無爍兒援手,你們一家根本不可能從彌人手中逃生?!?p> “哎呦虞夫人,話可不能這么說。出力最多的是國公爺,可不是你家虞爍!這樣吧,您先去請鎮(zhèn)國公出面,否則我們真是為難得緊。”
眾女眷眼神微妙,沒想到看上去溫和有禮的陳夫人,竟是個不記救命之恩還如此尖酸刻薄的人。
什么叫先去請鎮(zhèn)國公出面,那尊殺神是隨便喊一聲就到場的嗎?
惠陽長公主是給了一塊令牌,讓虞夫人有事說話,可那不過是種榮耀罷了,誰會當(dāng)真求上門去?
更讓她們不解的是,陳夫人明知真相,為什么一直說為難?誰會因為她說了實話就把她千刀萬剮不成?
除非正如柳氏所說,這事本就是場針對虞家母女的陰謀。謠言根本不是什么婆子慪氣所導(dǎo)致,而是受到陳夫人這位當(dāng)家主母的指使。
“陳夫人,明人不說暗話。”姚氏聲音中帶著一絲決絕和無奈。
“若你將實情告知世人,我會勸我家老爺辭掉大理寺卿一職,稱病回鄉(xiāng),再不入京為官,你意下如何?”
另一間雅室忽然沉默,這間雅室亦無人出聲,氣氛如燃燒的火焰,燒得人心里焦灼。
正在這時,一道少女聲音響起,音調(diào)軟糯甜美,讓人聽之難忘。
“素玉姐姐,我愿意把哥哥帶回來的首飾都給你,你不要為這個生我的氣,回京途中是我不好,不該戴出來惹你生氣......”
“誰稀罕你的破首飾,不就是死人頭上扒拉下來的么!”
陳素玉終究憋不住,聽到虞燦挑明她的小心思,一下怒了,連陳夫人都沒能拉住。
“我們偏不作證,你們能怎么著?就算你爹不辭官,背上這種名聲又能在那位置坐幾時?我爹只需等你們一家......”
似是感覺說錯話,陳素玉頓了頓,再開口時語速慢了許多,卻仍是陰陽怪氣。
“若換作我被人這般議論,早就一頭撞死以證清白了。娘,我們好心來安慰,人家根本不領(lǐng)情,還是回去吧。”
“不急?!标惙蛉藳]有動,而是語帶引誘道,“虞夫人,若你真能做到你的保證,這事倒不是沒得商量?!?p> 正在眾人暗罵陳夫人好不要臉時,那間雅室忽傳來一聲驚呼,緊接著,就見一道雕花木門朝她們這邊倒來,原是一個丫鬟“不小心”壓壞了隔斷。
甘棠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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