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黃燈光充斥著的房間里,粗木制造的床上,睡在外側(cè)的楊亮坐起了身子,手在背后按著,面上露出一些痛苦的神色。
腰疼的毛病跟著他好幾年了,中間也沒少用偏方,卻也沒見多大的效。
不同于往日,這一晚上楊亮的腰比以往疼的都厲害。
他其實已經(jīng)被疼醒了好一會兒了,輕輕了翻了幾個身,腰疼沒有緩解之后,就坐了起來。
“怎么?腰又疼了?”
被他弄出來的動靜以及橘黃的燈光照著,妻子吳紅也醒了過來,睜眼看到坐在床頭的楊福,滿是關(guān)切的問道。
“嗯。沒事,起床活動一下也就好了。”
發(fā)現(xiàn)妻子醒后,楊亮臉上痛苦的神色立刻就消失了,扭頭望著妻子笑了笑,不當(dāng)回事的說著,輕描淡寫,就跟之前在父親的病榻前一樣的輕松。
吳紅卻覺察出了一些丈夫的不對,出聲道:“你把藥酒拿來,我給你抹抹?!?p> 藥酒裝在一個大肚長口的玻璃瓶里,里面泡著一條‘土布蛇’,還有幾只蝎子和蜈蚣外加一些黑色的草藥。
別看這些東西,對于節(jié)儉慣了的楊亮來說,價格可不菲,如果不是腰疼的扛不住,他一般是不怎么舍得抹的。
要不是妻子吳紅堅持,這瓶藥酒楊亮都舍不得泡。
“沒事,不用抹,抹上也沒什么效。”
楊亮說著,手從腰間挪開,準(zhǔn)備拿放在凳子上的衣服。
吳紅卻直接從被窩里鉆了出來,下床從柜子上拿來那還剩大半瓶的藥酒,也不說話,只是伸手在楊亮肩頭推推。
楊亮也就沒有再多說什么,順勢趴在了床上。
藥酒的清涼和妻子顯得粗糙的手從腰間傳來,趴在那里的楊亮眉眼里都是笑。
“再睡會兒吧,今天去楊浩他姨家吃席,難得是個空閑?!?p> 趴在床上等到腰間藥酒干了,楊亮拉過衣服來穿,見妻子吳紅也準(zhǔn)備起來,楊福說了一句,然后不由分說的將吳紅按進(jìn)了被窩。
“咔嚓”
細(xì)微聲響里,燈被楊亮伸手拉滅,房間里頓時就陷入了一片昏暗。
能少亮燈就少亮燈,這是楊亮一直秉承的原則。
昏暗的房間里,躺在床上的吳紅,看著丈夫有些摸索著向門口走去的背影,無聲的笑了笑,扭扭身子,很是舒坦……
楊亮摸索著走出里間來到廳堂,往西面的那間屋子望望,見里面沒有什么動靜,楊亮露出一個無聲的笑。
他家占得地方好的話長大后他就不信了,但現(xiàn)在卻有些相信了。
讓他出現(xiàn)了這么大轉(zhuǎn)變的,就是此時正在西屋沉睡的兒子楊浩。
楊浩上小學(xué)的時候?qū)W習(xí)不怎么好,還留過兩級,當(dāng)年拿著煙找老師說情的事情,楊亮還記得。
村里的不少人家的孩子都是小學(xué)上完或者是沒有上完,就都不上,楊亮卻想著至少也讓楊浩上完初中。
畢竟他家就楊浩這一個孩子,小時候吃了很多苦的楊亮,不想讓兒子吃太多的苦,學(xué)習(xí)不好在學(xué)校混上三年也成。
哪知小學(xué)成績不怎好的楊浩,到了初中之后,忽然就跟開了竅一般,成績往上蹭蹭的漲。
考高中的時候,更是考了學(xué)校的第七名。
上了高中之后,成績也沒有退步,在學(xué)校里一直都能排上名,前天拿到了通知書,是銅山大學(xué)的,聽說是個很好學(xué)校,比鄭家二娃子上的師范可是好多了。
這個暑假過完,他們楊家也要出一個大學(xué)生了!
慢慢打開房門,走出去之后又輕輕的關(guān)上,妻子和兒子都不容易,跟著他沒少受罪,他不想將她們吵醒,想要她們多睡一會兒。
走出房間,外面涼涼的天氣一下子就將楊亮包圍了起來。
雙手按著腰慢慢的伸了懶腰,仰頭看看剩下幾顆零落星星的天空,再看看低矮院墻外面的溪流,疼痛的腰也沒能擋住他的好心情。
揉了揉腰,按照以往的習(xí)慣楊亮抬步朝著屋子的北頭走去。
四間瓦房,西面聯(lián)通在一起的三間用來居住,最北面的這間用來喂牛。
打開房門,臥在那里反芻的牛也站了起來,自覺的湊到牛槽前,等待著被喂食。
楊亮拿著草篩,來到院子里存放干草的棚子里,裝了一草篩打碎的麥秸稈,用昨天晚上睡覺前鍘碎的青草摻了倒進(jìn)牛槽里。
牛開始吃草的時候,楊亮扶著腰拎著料桶來到柵欄門前,打開柵欄門順著幾塊石頭鋪成的臺階,下到了小西邊,蹲下身子用涼爽的溪水洗漱,洗漱過后,又用料桶拎了一桶溪水回去,等等了好飲牛。
將這些事情忙完了,天已經(jīng)亮了許多,楊亮才去上廁所。
廁所是露天的,用土坯壘就,中間的位置挖了一個坑,坑里面放了一個有裂縫的大缸,這是大便用的,旁邊還放有兩個尿桶,這是小便用的。
解開繩子做的腰帶,用手扶著腰楊亮慢慢蹲下。
‘哧哧’的聲響里,積攢了一夜的尿釋放出來。
目視前方的楊亮不經(jīng)意的一低頭,頓時就是呆住了。
茅缸的前面一片刺眼的紅,而這些紅色隨著他的動作還在不斷的增多。
這些血一樣的尿液順著茅缸前面傾斜著放置的一片大瓦,回流到了茅缸里,暈開了一片刺目的紅。
楊亮蹲在那里,瞪著眼睛看著這些,面色煞白,好像是身子里所有的血都被尿了出來一樣。
他保持著這個姿勢,好一陣兒才緩緩的站起身來提起褲子,一手扶在土墻上,回身看著茅缸,身子有些微微的顫抖。
整個人顯得極為沒有力氣,像是全部的精氣神都隨著這一泡刺目的尿一起被排出了體內(nèi)。
本就寂靜的清晨變得更加清靜,楊亮呆呆的站在茅廁里。
“吱呀~”
主屋的房門被打開,走出了有些睡眼惺忪的楊浩,一路朝著廁所而來。
茅廁里的楊亮聽到動靜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寒顫,整個人都變得驚慌起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辦。
驚慌猶豫之中,看到了放在一旁的糞瓢,趕緊拿來往茅缸里面放,順帶著用力攪拌起來,將那刺目的紅色攪開,然后舀起一瓢往糞桶里面裝。
“爸,其兩天不是剛起起過,怎么又起糞?”
廁所這里傳出的濃郁氣味和動靜,讓楊浩屏住了呼吸,然后準(zhǔn)備往廁所里面進(jìn)。
“園子里的茄子缺肥了,我弄點糞澆澆……就先解在外面吧,廁所里這會兒味道太大?!?p> 楊亮扭頭看了一眼準(zhǔn)備進(jìn)來的兒子,解釋過后將他往外面趕。
這事情幾年前的楊浩還干的出來,現(xiàn)在再讓他這樣做,可就不成了。
“怕啥,這大清早的也沒人會從咱家門前過,你媽還在屋里睡著沒有起?!?p> 楊亮看了一眼不愿離去的楊浩再一次出聲說道,同時又將糞瓢放進(jìn)茅缸里用力攪拌一下,舀起一勺之后故意揚(yáng)的高一些倒進(jìn)糞桶。
茅廁里面的味道頓時就又濃郁了不少,這場面弄的楊浩待不下去了,轉(zhuǎn)身就走。
不過并沒有依言在廁所外面墻根處解,而是一路出了院落大門,踩著門前溪水上架起了一座小小的石板橋去了對面的玉米地里。
楊浩走后,楊亮身子頓時就軟了下來。
好一陣兒才挑著兩桶糞從茅廁里出來,擔(dān)著一路往小溪對面的菜園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