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看了不由的一怔，再定睛細看，那二字確是“青衫”無疑。
多年前的武功天下第一的青衫客身懷百藝，水墨丹青更是一絕，歸隱前留下五幅圖卷，圖卷中藏有絕世武功和神秘寶藏的傳聞，周瑾也曾聽說過，只是江湖傳聞向來多虛，又少憑據(jù)，他也沒有信以為真。
這時見了有“青衫”題款的妙作，周瑾心中不禁疑惑：“難道這就是青衫客留下的五幅圖卷之一?”
他將疑惑的目光投向老者，老者微笑頷首。
“茶煮好了，小友過來飲一杯吧。”說畢老者已飄然入座，然后用水聲三響三輕、水線三粗三細、水流三高三低、壺流三起三落的“鳳凰三點頭”的手法為周瑾斟了一杯茶。
周瑾便也入座，從畫前移步走開時，還不忘頻頻回首。落座后便只和老者相對而座，靜心品茶。
“我看小友對家?guī)煹漠嬜魃跏窍矏??！崩险哒f著飲了一口茶。
周瑾放下正要端起的茶杯，說道：“老前輩的師父是……”老者微笑頷首，既而說道：“小友想的不錯，家?guī)煯?dāng)年收了我們師兄弟五人為徒，根據(jù)我們的性情愛好，分別給我們?nèi)√枺呵傩墓?，爛柯人，蘭亭子，丹青生，歡伯翁。因老朽耽于棋道，便叫爛柯人。”
爛柯人說話間神情悠然，像是在追憶往昔，又悠悠說道：“師尊歸隱前把這幅《終南行旅圖》留給了我，這畫是他在關(guān)陜一帶游歷寫生，在終南群山中畫成了這幅大作。師尊確實留有五幅傳世之作，琴心大師兄與我交好，這張古琴便是他贈與我的，他曾言師尊留了一幅《八十八神仙卷》給他，其余三幅我們雖都見過，均為逸品，后來卻不知所蹤?！?p> 周瑾知道李嗣真在《書后品》中有言：“逸品，列上上品之上?！秉S休復(fù)在《益州名畫錄》里又將畫的品級分為：“逸品，神品，妙品，能品?！币萜吩诒娖分?。就眼前的這幅《終南行旅圖》自然是逸品，那幅《八十八神仙卷》能為傳下來的五幅畫卷之一也自不用說。五幅畫作，幅幅為逸品，當(dāng)年青衫客在作畫方面，確實已登峰造極。
“至于坊間傳聞師尊畫作里藏有絕世武功和神秘寶藏，師尊當(dāng)年沒有對我們明言，我對著這幅圖畫幾十個寒暑，也沒有看出端倪。只是師尊身上最高明的幾種武學(xué)，我們師兄弟五人，無一得傳。師尊當(dāng)時有說我們，有人天資不足，有人情智未熟，有人閱歷尚淺，這些武功，都學(xué)不得。”爛柯人說著頓了一頓。
接著又娓娓說道，“老朽當(dāng)時和幾位師兄弟一樣，對不能窺探世間最高深的武學(xué)，常引以為恨。多年后才頓悟釋懷，武非殺人技，身懷絕技而為非作歹，以武犯禁，反不如一招一式都不會。若能以自身所學(xué)，行俠仗義，為國為民，縱使本領(lǐng)低微，也能為萬人景仰，如此方不負已志?！?p> 周瑾聽了深以為然，對爛柯人所言嘆服不已，起身躬身拱手說道：“聆聽前輩一席妙語，勝苦讀十年遠矣。”
爛柯人頓了頓又說道：“因此老朽早已放下早年的執(zhí)念，再也不去管畫里的武功，至于財寶，更不是老夫眼中之物，摒棄雜念，再回過頭賞畫，才能看出其中的真意。且學(xué)無止境，師尊當(dāng)年身上的武功，未必就是天底下最精深的功夫，師尊當(dāng)時最嫌棄的，便是那‘天下第一’的名號?！?p> 周瑾聽了默然良久，若有所悟。
爛柯人忽然問了句：“小友可會弈棋么？”
“略知一二?！?p> 爛柯人欣然，站起身來走向棋坪，一邊走一邊問道：“小友精通的象棋還是圍棋?”
“象棋圍棋雖均有涉獵，但棋藝粗淺，頂多算入門，稱不上精通。”周瑾答道。
“能下就行，快來陪老夫下一把吧。”爛柯人說著已迫不及待擺正象棋盤上的棋子。
“前輩既然相邀，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敝荑f著也起身在爛柯人對面坐下。
雙方各執(zhí)子力，一盤棋兩人從日中下到日落，戰(zhàn)果是爛柯人勝。
弈局開始時爛柯人有心相讓，想讓對面的年輕人使出渾身解數(shù)，不曾想在殘局階段差點和棋，他走出一步一馬換雙士的妙著，方才險勝周瑾。弈畢，心中滿是歡喜，不曾想周瑾年紀(jì)輕輕在象棋上的造詣便已如此了得，好感倍增。
“小友妙著層出不窮，只怕老夫在你這個年紀(jì)還沒有你這個造詣?！睜€柯人含笑說道。
周瑾答道：“那是前輩手下留情，有心相讓，不然晚輩如何能苦苦支撐這許多時候?！?p> 爛柯人哈哈一笑，問道：“以后每日你可愿意來陪老夫?qū)拿矗俊?p> 周瑾略一思索，心想自己每日借住在惇物觀除了讀書養(yǎng)性外也別無他事，這前輩是出塵的高人，與他下棋，若有幸承蒙他指點一二，將終身受益。當(dāng)下便欣然答道：“承蒙前輩不棄，晚輩樂意之至?！?p> 爛柯人喜笑顏開，“好！”接著又說道：“我看你從西面過來，身上又有帶有香燭氣，可是住在山峰以西幾十里外的太白山惇物觀中?”
“正是，前輩所料不錯?！敝荑鸬?。
爛柯人微一沉呤，說道：“惇物觀距此好幾十里地，你功力腳程雖然不錯，但來回路上也須耗費不少時間。這樣吧，你等我一下?！闭f罷轉(zhuǎn)身走入里間，在一方案牘在翻找了幾下，拿出一本書冊。
“這本《練氣精要》上記載的是一些入門的練氣運功的法子，你依法練習(xí)，不日內(nèi)功便有所進益，輕身功夫和腳力也自然增進，這樣從惇物觀到這里就費不了多少時候了?！睜€柯人說著已將冊子遞了過去。
周瑾知道一代武林傳奇青衫客弟子的功法豈容小覷，即便是入門功法，也比江湖上二三流門派的鎮(zhèn)門功法強出不知多少。見狀覺得卻之不恭，受之有愧，只得伏身拜倒，要給爛柯人行一禮。
不想爛柯人身形一晃便讓開了，口中說道：“小友切莫如此，你給你功法秘籍是為了你和我下棋，咱倆互不相欠，你快收下罷。你若是不要，莫不是不屑和老朽對弈?”
聽爛柯人如此這般說，周瑾只得恭恭敬敬地雙手接過《練氣精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