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堇驚寒露,人生八百年。如果可以,我真希望當年我不要醒來,主人直接占了這具肉身,讓我懵懂的消失,也就沒了這許多執(zhí)念?!?p> 僵祖斷斷續(xù)續(xù)的說完過往舊事,心中百感交集,沉寂下來。
“那你后來為何又從冥界返回?”鐘林抑制不住好奇心,又試探著問起。
“穿過通道才知道,我們根本無法在冥界生存。冥界到處都彌漫著濃郁陰氣,天地靈氣也有一種天然陰冷的屬性,我這具僵尸肉身到還無礙,可我的意識幾乎要被凍住,很快就變得昏昏沉沉?!?p> “意識被凍住?”鐘林還是不解。
“是的,冥界的天地靈氣時時刻刻侵蝕著我的識海,那種感覺,就像用針在腦海里扎一樣。我估計待在那里,遲早會失去自己的意識,變成行尸走肉,即便肉身不滅,又有什么意義。”僵祖微微搖頭,繼續(xù)訴說。
“隨我一起進去的六位教主,有四位很快遇難,另外兩位也不見蹤影??臻g通道的位置在三途河交匯處,我親眼看到一只渾身長著十余張臉的百手鬼物從三途河里探出身形,將五代教主的神識一口吞下···”
三途河乃是傳說中貫穿冥界的一條陰冥大河,共有三條支流。一條代表人道,水流速度極快,將生魂送往轉(zhuǎn)世投胎;第二條代表冥道,水流速度緩慢,魂魄浸泡在冰冷的冥河水中,被水下無數(shù)鬼怪啃咬,大部分形神俱滅,少數(shù)熬過來的堅韌魂魄就此轉(zhuǎn)化為鬼物,長久滯留在冥界;最后一條代表畜生道,水流速度適中,生魂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就此投胎為牲畜。
“三途河原來真的存在···”鐘林開始怔怔出神。
“當然,傀魂教研究冥界多年,雖然從未召喚出玄鬼,但還是有不少冥鬼王與教中高階修士簽下契約。甚至主人在世時,還曾通過法陣與冥界一位大能互通過信息,主人修習的許多陣法便是得自那位大能傳授,可惜他不愿透漏姓名?!?p> 鬼界通道出現(xiàn)不久,馬面玄鬼和黑白使君就先后出現(xiàn)在空間裂縫附近,輪流發(fā)起攻擊,似乎想將已被秦沛霖暫時封閉的通道打開。僵祖憑借高深的修為暫時就近潛藏下來,希望能找到再返回人間的機會。
“那對黑白鬼夫妻,到厲害的很,鬼界生靈真的能永生么?”談到所有修士夢寐以求的永生不滅,鐘林也興致盎然。
“這一點我也無法確定,但有很大可能,主人曾說起,鬼界有八位修為通天的鬼主,分別割據(jù)五方,稱為五方鬼帝。其中又以東方鬼帝郁壘和神荼,最為強大。我在冥界潛藏時,曾感覺到一股比黑白使君強大百倍的意念從三途河上游傳來,意念到來的時候,馬面玄鬼和黑白使君都在空中半跪著行禮。”
“所幸,那股意念只是一掃,就消失不見。既然有如此大能存在,冥界必有能超越靈嬰境界的修煉法門,如果能抓到黑白使君,也許就能破解這個困擾我輩修士數(shù)千年的謎題。可惜以黑白二位的修為,聯(lián)手之下,整個中土恐怕已無人能敵?!闭f到這里,僵祖輕輕一嘆。
又相談片刻,鐘林沉默下來,開始梳理剛剛得知的海量信息,僵祖索性讓鐘林把他收回了塔頂圓珠之內(nèi)。
鐘林獨自繼續(xù)前行,邊走邊思考起修行大道,看來冥界修士的實力遠超中土四宗,也不知傀魂教失蹤的兩位教主,有沒有逃過一劫。片刻之后,鐘林自嘲一笑,才進入明竅境的他,丹田內(nèi)靈液也只有淺淺的一層,距離靈液滿溢自行結(jié)晶都相去甚遠,現(xiàn)在考慮冥界的事,似有好高騖遠之嫌。
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加緊修煉,入明竅境后,鐘林已經(jīng)可以自由操控小塔放出血氣。據(jù)僵祖所言,圓珠內(nèi)血液小湖已經(jīng)見底,可他還從未嘗試過用小塔主動吸收血氣,唯有到了蠻荒在慢慢體悟了。
無論如何《血河真經(jīng)》的修行不能中斷,一來此功法威力絕倫,尤其是極強的自愈能力,讓鐘林難以割舍;二來鐘林擔心一旦體內(nèi)雷電之力對血道之力形成碾壓之勢,會不會為了清除宿敵,直接將他的心臟擊穿。鐘林隱隱覺得,只有讓雷電之力和血道之力保持平衡,他才能安然無恙。
到達蠻荒外域時,鐘林主動將收集的幾枚鬼物晶核贈送給僵祖吞噬,兩人心照不宣,就此達成和解。小塔內(nèi)空間與外界隔離,具有穩(wěn)定僵祖逐漸潰散意識的功效,既然無法離開,僵祖便斷了念想,平靜下來。鐘林自然也樂得身邊多了一個強力幫手,盡管僵祖記憶模糊,但偶爾吐露出的只言片語,依然對他助益不小。
唯一有些不美的是,僵祖經(jīng)常毫無預(yù)兆的陷入沉睡,鐘林也感應(yīng)不到圓珠內(nèi)情況,兩人時常陷入無法交流的尷尬境地。
···
在蠻荒的凄風苦雨中,一個被逼無奈的失意青年和一位性格怪癖的失憶老僵尸,彼此陪伴著,東躲西藏生活了一年。
就這樣,鐘林又變成了他曾經(jīng)遇到過的蠻荒散修。
不過鐘林只襲擊落單的妖獸,一年來他的雷電化形之術(shù)已有些進展,勉強可以使用星落神弓了。最近,鐘林發(fā)現(xiàn)不知為何,蠻荒的散修數(shù)量突然暴增,讓他有些避之不及。偶爾有主動找麻煩的散修,都被他輕易料理,如果不幸遇到僵祖醒著的時候,散修的心臟都進了僵祖的五臟廟。
通過僵祖殘酷的逼問,鐘林已經(jīng)從散修嘴里得知蟲群出現(xiàn)的細節(jié),最開始是各宗輪值弟子將這個消息傳回家族,后來就變的天下皆知了。
蟲族身上的某些部位能換取不少靈晶,許多干無本買賣的散修都來到蠻荒碰運氣,可四大宗門將虛合山口牢牢堵住,大部分蟲群身上的資源都落入宗門弟子之手。
少數(shù)漏網(wǎng)的蟲族也根本不夠瓜分,眾散修雖然失望,但并不愿就此離開。有消息說四大宗門正在謀劃大舉攻入虛合山,所有人都從這場變故中嗅到了機緣,散修們聚集在蠻荒,等待形勢出現(xiàn)他們猜測的變化。
“看來傀魂教已經(jīng)平息了鬼患,抽得出人手到蠻荒來了?!苯┳嬲龓е豁斪约簞偩幙椀牟菝?,將他的銀發(fā)和灰眸遮住,面露微笑。
鐘林看看僵祖,在心里腹誹:“這老怪物活的久了,還真會不少雜七雜八的東西?!毕肓T,臉上也露出一絲笑意。
夜晚,鐘林找到了一大片亂石堆,打算在巨石中間過夜。僵祖今天興致盎然,有些不愿回到圓珠內(nèi),他看著鐘林架好木材,想要讓周圍有些光亮。
一年來,這是鐘林第一次打算在夜間生火,為了不暴露行藏,盡可能減少麻煩,每到夜晚他都獨自在黑暗中吞吐月光。即便偶爾烤些野味給僵祖打打牙祭,鐘林也都選擇在白天進行。今天有這些巨石可以阻擋火光,他想暫停一夜《飲月感應(yīng)篇》的修煉,弄堆篝火,也說不清楚想要溫暖一下什么。
鐘林把右手伸到柴火堆里面,打個指響,指間出現(xiàn)一絲電弧,而后干柴上火光怔一下,亮了。
“你這雷電功法,原來還有些用處。”面對僵祖的譏諷,鐘林習以為常,也不回嘴,火光照亮了僵祖的銀色鎧甲。
“你這套盔甲很是不凡,幾百年了,雖有些破損,可還熠熠生輝?!?p> “主人曾在蠻荒發(fā)現(xiàn)一只犰狳天妖,專程帶著我將其斬殺,又用犰狳的骨甲煉制了這套鎧甲。”說著,僵祖摸摸胸前的甲片。
“那祁教主,先前還真待你不薄?!?p> “未必見得,那時主人已經(jīng)壽元將盡,我猜測他當時可能已經(jīng)決定要附身在我身上,煉制鎧甲,也是為了以后自己使用。我們還在犰狳巢穴中發(fā)現(xiàn)了一顆三百余年火候的靈芝,主人當時也未取走?,F(xiàn)在想來,主人可能也是為了留待附身后鞏固修為所用,只不過回到宗門就意外被我吞噬了神魂。”說到此處,僵祖眼神淡淡,臉上出現(xiàn)了一絲落寞神情。
“這樣說來,難道以前蠻荒內(nèi)域也有天妖級別的妖獸?”鐘林連忙轉(zhuǎn)移話題。
“別說以前,你以為現(xiàn)在就沒有么?蠻荒何其廣大,八大王族,只是因為數(shù)量眾多,又曾重創(chuàng)過四宗靈嬰境修士,才得以被世人熟知。雖說大部分天妖都在虛合山,但我可以肯定,還有個別潛修的家伙就在蠻荒內(nèi)域。說起來,以前那只犰狳好像就在這一帶的一座小山中···”
話音未落,僵祖忽然站了起來,看著周圍的地形,似乎在竭力回想著什么。不一會兒,僵祖不發(fā)一言,拽著鐘林緩緩升空,將這片巨石堆,仔細打量了許久···
直至天色微明,鐘林和僵祖幾乎查看了這片巨石堆中的每一塊石頭,僵祖撫摸著巨石表面已經(jīng)風化的差不多的痕跡,肯定了自己昨夜的判斷。
“鐘小子,應(yīng)該就是這里,當年那只犰狳在小山中開辟洞府,還挖出了一個錯綜復(fù)雜的地下迷宮。主人與我找上門來,那只犰狳不停在山體內(nèi)打洞逃竄,一場大戰(zhàn)過后,本來就空洞的小山更是搖搖欲墜。興許是后來滄海變遷,小山徹底坍塌,才變成了這一大片巨石亂崗?!?p> “那么當年的地下迷宮會不會還在?”鐘林臉上浮現(xiàn)出一縷興奮。
“很有可能,咱們可以查探一下。也許還能送你一樁機緣。如果當年那顆靈芝也還在,如今只怕已經(jīng)變成陰芝馬了?!?p> “當年那顆靈芝,主人判斷還有百年左右才能轉(zhuǎn)化為陰芝馬。為了不影響靈芝蛻變,主人在其周圍布下一座小型困陣,又遮蔽了氣息就先行離去,打算日后再來抓取。時過境遷,主人的陣法應(yīng)當早已失效,那顆靈芝肯定已經(jīng)不在原處了,不過還是值得一探。”故地重游,僵祖也來了興致。
靈芝吸納天地靈氣,滿五百年便會產(chǎn)生靈智,化為馬形,被修士稱為陰芝馬。陰芝馬可脫離根莖,獨自活動,又五百年就能化為人形。
修士如能得到一具陰芝馬,無論是生服,還是煉丹,都能極大的提升修為,是以在修真界,陰芝馬和人參娃娃一樣,都是千年難得一遇的極品靈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