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閑受了紅發(fā)老嫗一掌，體內(nèi)淤積著滾燙的內(nèi)氣，再加上他沒有內(nèi)力，卻練有和內(nèi)力運行相反的“濁功”，使得淤積的內(nèi)氣曠日持久，愈加無法祛除。
想起王玉盈的所作所為，整日如坐針氈，悶悶不樂，便借酒消愁，以酒度日。
幾日后，李閑一人于屋外獨酌，何忘則在里屋煎藥。
“嚶嚶”的嬌喘聲響起，崔傾菡輾轉(zhuǎn)醒來。
何忘聽得動靜，放下手中活計，急忙趕去。
崔傾菡迷糊道：“楚大哥，楚大哥，”說著就摟住何忘，還朝著他懷里直蹭。軟香在懷，何忘有些心猿意馬，卻是尷尬至極，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崔傾菡嗚咽道：“楚大哥，你好狠心，你喂菡兒喝了毒藥，就這么拋下菡兒，你好狠心吶，嗚嗚……”
“楚大哥，在你心里，菡兒就真的那么一文不值嗎，嗚嗚……”
她又抿著小嘴，玉手握拳，捶打著何忘，說道：“楚宏！你個負心漢，為了一個薄命，就這么拋下我，我要殺了你！”
“啊喲”，何忘終于開口：“崔姑娘，你先靜一靜，我不是你的楚大哥！”
崔傾菡如一尊玉佛般呆住，擦著淚痕，認清了眼前之人不是楚宏。她惱羞成怒，但聽得“啪”的一聲，何忘臉上出現(xiàn)了五道印痕。
何忘道：“崔姑娘，如果這樣可以讓你冷靜下來，我愿意讓你多打我?guī)讉€耳光?！?p> 崔傾菡冷冷道：“你是誰，這是哪里?！?p> 何忘道：“我姓何，名忘。這里是長安城之西，京兆府始平縣的翠微山下?！?p> 崔傾菡問道，“是你救了我？”
“嗯，你說是，那就是罷。”
崔傾菡面無表情，哭喊道：“你為甚么要救我？難道，死對我來說都是一種奢望了嗎？”
何忘急道：“崔姑娘，千萬不要這么想！世上還有好多關(guān)心你的人，比如你的父母，你的師長，想想他們，他們都希望你好好活著！”
崔傾菡道：“心死了，縱然是人還活著，有甚么用呢？”
“你看世間的花兒，開了敗，敗了開；人心就像世間的花兒一樣，死了活，活了死。你只體悟到了心死，卻不曾知道，當人心活了之后，那種失而復得、柳暗花明的感覺是甚么樣子的?！?p> “你的人生不順利，不是他的錯，不回首再看你，也不是他的錯?！?p> “時間會慢慢沉淀，有些人會在你心底慢慢模糊。學會放手，你的幸福需要自己的成全?！?p> 崔傾菡忽然捂住耳朵，叫道：“別說了！出去，你給我出去！”
何忘神色一滯，松開握著崔傾菡的手，轉(zhuǎn)頭退去，卻是看到李閑怔怔立在兩人身后，淚如雨下。何忘微楞，問道：“小道長，你也失戀了？”
李閑輕聲道：“何兄，你先別走，備一些好酒，我們一同和崔姑娘聊聊?！?p> 何忘猶豫，但是點了點頭，“好罷。”于是擺出一方圓桌，放置酒具，取出珍藏的西鳳酒。
李閑緩緩走近崔傾菡，說道：“崔姑娘，好久不見?！?p> 崔傾菡抬頭一看，頓時愣住。
何忘扶著崔傾菡坐定，崔傾菡沒有反抗，好似一個乖巧的媳婦。
李閑滿上桌上酒杯，先喝一杯，說道：“崔姑娘，楚宏其人，貧道亦有接觸，你大可不必如此?！?p> 崔傾菡行走江湖多年，頗有豪情，端起酒杯，一口下肚，臉上血色恢復不少，她明艷耀人，何忘一時竟看呆了。
崔傾菡癡癡道：“我十四歲的時候，楚莫伯父帶著楚大哥來到了博陵郡，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楚大哥。我爹和楚莫伯父相談甚歡，酒到酣處，我爹想試試楚大哥的實力，于是提出比武助興。那時的楚大哥雖剛剛及冠，卻是成名已久，他連敗我崔家數(shù)十個武藝不俗的族人，奪得魁首，神采飛揚，意氣風發(fā)。從那時起，那道不可磨滅的身影，就深深地烙在我的腦海里。后來，楚大哥百般討好于我，終日與我嬉戲，好似一對神仙眷侶。我暗暗下定決心，此生一定要嫁給他，做他的妻子。”
何忘道：“如此說來，你的楚大哥算是你的初戀。”
李閑換了大碗，連灌數(shù)口，感斯人言，竟再起“失戀”意，然時光如水，物是人非，此時失戀之人，已不是面前的舊人。
她泣不成聲，繼續(xù)道：“為了楚大哥，我拒絕了當時的太子，現(xiàn)在的皇帝；拒絕了上清三代魁首盧修文；拒絕了絳王李悟；為了他，我孤注一擲，付出所有，可換來只有無盡的傷害?！?p> 何忘安慰道：“太多的深情，你已承受不起。或許從此以后，情不知所起，一往而終?！?p> 崔傾菡目光楚楚，輕輕點頭，兀自喝酒。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崔傾菡似是醉了酒，臉色潮紅，嫵媚道：“搖光道長，想當年我可是連你都拒絕了呢。”
何忘疑惑，問道：“小道長，你真是深藏不露啊，還追求過崔姑娘？”
李閑聽她畫風突轉(zhuǎn)，一語成讖，窺破他的隱秘，心中“咯噔”一聲，左手緊握泣鬼刀，隨時準備動手。
崔傾菡仿佛沒有感受到酒桌間蘊藏的殺氣，柔聲道：“楚大哥親自喂我喝下毒酒前，我曾查探過那個女人的底細，從兩年前的偈語，到兩個月前的少林，再到一個月前的河東，抽絲剝繭之下，竟然發(fā)
現(xiàn)，‘你’和‘你’，把‘她’，‘她’和‘她’，聯(lián)系在一起。我恍然大悟：三個‘她’，根本就是同一個人；兩個‘你’，也是同一個人！”
李閑沉默良久，松開握刀的手掌，嘆息道：“有時候，我真的希望，她可以和你一樣，這般至死不渝。”
崔傾菡悵惘道：“至死不渝，有甚么用呢？仍沒有換來他一絲的關(guān)注。你比我好多了，我能看得出來，她也深愛著你?！?p> 何忘愈加不解，“等等，兩位，這么多‘你’和‘她’，到底是誰和誰??？你們倆真是把我給弄糊涂了！”
李閑舉起酒杯，突兀大笑，“崔姑娘，這話不對。你不是剛剛說過么？貧道可是追求過你呢！此時移情別戀，哪里用情專一了？”
何忘道：“好啊，搖光，你小子還真追求過崔姑娘！真是丟盡了崔姑娘的臉面！”
李閑和崔傾菡打開了天窗，心照不宣，相視一笑。失戀之意，竟減不少。
李閑笑道：“何兄此言差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崔姑娘如此美貌，貧道當年情竇初開，哪里抵得住誘惑？再丟臉，也是人之常情！”
崔傾菡亦笑道：“賊道人，真是厚臉皮，和以前一個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