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以吾眼，觀吾道

　　楉冰就是看見右眼上有字覺得奇怪，才到左眼這邊也看看，把兩人召上來的。

　　三人研究了兩邊的字，認為兩個眼珠上的字應(yīng)該是一樣的。

　　因為兩邊磨損的地方并不完全一樣，所以三人拼拼湊湊連蒙帶猜，組成了下面這一段話：

　　“來到這里符合我秘境要求的道友，這便是貧道給你們留的第一個考驗，你們知道我的哪只眼睛能看到世間萬物嗎？它將帶領(lǐng)你們走進我的道。”

　　“哪只眼睛能看到？難道傳說中的嶗山道人其實是個半瞎？”夏知秋看了半天，只得出這一個結(jié)論。

　　“不，據(jù)我了解，嶗山道人除了面龐像孩童外，沒有其他隱疾，這里的話……更可能是機關(guān)的提示?！苯吕庥X得，一定還有別的提示，要繼續(xù)找。

　　可他們找了半天，也沒有再找到有字的地方，除了又弄了一身泥，再沒別的收獲。

　　“應(yīng)該沒別的地方有字了吧，這怎么辦？”夏知秋坐在石像的眼睫毛上晃著腿，一副無聊至極的模樣。

　　“要我說，這嶗山道人也真自戀，我第一次見哪個石像要把眼睫毛也雕出來的，還雕那么長?！?p>　　“鼻子嘴巴也是，我就不信這人本來就長這樣！”夏知秋沒法跟真的人抱怨，只能拿石像出氣。

　　坐在他旁邊的江穆棱聽了這話，心中一動，好像有零碎的線索自動拼接起來，在腦海中連成了一副完整的畫面。

　　“我……好像想到辦法了！”聽見江穆棱那么說，另外兩人都湊過來，聽聽他們唯一的腦力擔當有了什么想法。

　　“人有五官，五官者，一曰耳為“采聽官”，二曰眉為“保壽官”，三曰眼為“監(jiān)察官”，四曰鼻為“審辨官”，五曰口為“出納官”?！?p>　　“五官相通，會彼此影響。有時會互相削弱，比如封閉了嗅覺，也會失去一部分味覺；有時會因此增加，比如我因為沒有雙眼，所以我其他的感官會變得更加敏銳?！?p>　　“簡單說，哪只眼能通五官，它就能看世間?！?p>　　楉冰和夏知秋恍然大悟，“小秋秋，你和穆棱是同歲吧？怎么差距那么大呢？”

　　“我自然是比不上穆棱的，還用你說？”要是換一個人和他比較，夏知秋可能還會反抗，可是江穆棱，他完全服氣，畢竟他真的不能像江穆棱那樣能逼自己修煉學(xué)習(xí)，太枯燥無味了，也就江穆棱這個對自己狠的人能堅持下來。

　　兩人把江穆棱帶到左眼前，他把手放到石像眼眸的地方，將自身靈力傳出，瞬間，其它五官也浮現(xiàn)了江穆棱的藍色靈力。

　　“怎么樣？都有嗎？”江穆棱問二人。

　　“除了嘴巴沒有靈力浮現(xiàn)，其它都有?！?p>　　他們又來到了右眼，這一次，所有五官都浮現(xiàn)了藍色靈力。

　　“找到了！這就是那只看萬物的眼睛！”整座石像都散發(fā)著清雅的藍光，讓原本毫無生機的石頭有了幾絲仙氣。

　　“然后呢？該怎么做？”夏知秋敲敲石眸，“喂，開門！”

　　“誰會在里面給你開??？”楉冰也不解地摸著石像，按理說，他們找到的就是第一關(guān)的正確答案了，為什么沒有變化或者是有門讓他們進去呢？

　　楉冰又仔細地讀了幾遍石眸上的字，終于找到了關(guān)鍵的地方，“符合條件的道友……”

　　“穆棱，進入嶗山地圖，除了必須是十歲以下的單靈根，還有什么要求嗎？”楉冰拍了拍手上的灰。

　　“必須……至少三人？”這三個條件，江穆棱很早牢牢記在了腦海里，所以楉冰問的時候，他幾乎是立刻就接上了。

　　“那就是說要我們?nèi)齻€人的靈力了？來來來，趕緊的！”

　　比起楉冰和江穆棱那種要三思而后行，夏知秋是個行動派，直接把三人的手一起按在石眸上，率先放出了自己的靈力。

　　另外兩人想了想，覺得不會有危險，也緊接著釋放了靈力。

　　藍、綠、紅三種靈力在石像周身漂浮著，突然石像猛烈地顫動起來，而且持續(xù)了非常久的時間，把石像上的泥和苔蘚全部抖掉了，“簇簇”地落到三人頭頂上。

　　三人也沒躲，還不容易有了點動靜，他們怎么能放手，抓著旁邊的樹枝死死地按在石壁上。

　　他們也沒想到，這座石像抖去泥土塵埃后，眼眸的部分竟然是玉石雕刻的，待震動停止，右眼的眼眸玉璧能像門一樣右移打開。

　　里面塵封許久的灰塵便彌漫開來，三人站在一邊等塵土散盡，就往里面看了一眼。

　　沒有往前的路，只有一條直通往下的通道，而且一片漆黑，完全不知道下面有什么，也聽不見有任何動靜。

　　三人站了片刻，就決定下去。

　　“我第一個下去，知秋拿著火把跟上，楉冰墊后?！苯吕馀懦鲰樞?，三人御劍而下。

　　在楉冰也進入后，那面玉壁又緩緩關(guān)閉合上，發(fā)出重重一聲響，像是沉悶許久的嘆息。

　　火把還算明亮，能勉強照亮三個人，只是在封閉的壓抑環(huán)境中，人會無端地生出恐懼的情緒。

　　“穆棱，我進來后，外面的門關(guān)上了。”楉冰輕聲跟江穆棱報告。

　　就算江穆棱看不見，他也能感受到他們進入了一個洞穴，而且卻往下，溫度就越高，雖然這變化并不顯著，但他本來其余五感就敏銳，所以感受得很明顯。

　　“知道了，我們慢慢下去。”

　　因為不敢貿(mào)然前進，所以三人下降地不算快，過了半個時辰，腳下的黑暗還是像個無底洞。

　　御劍了那么久，楉冰有些累了，后面不知道還有什么關(guān)卡，她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消耗了太多。

　　她也知道夏知秋快到極限了，只是為了不拖累進度而咬牙堅持罷了。

　　“快到了！大家小心一點！”江穆棱在這時候忽覺腳下的氣流變了方向，似是下面有一塊平坦的地方，應(yīng)該就是接下來的關(guān)卡了。

　　三人立刻警覺起來，半晌，果然落了地。

　　這一塊空間很大，因為火把只有一個，所以他們貼著墻慢慢移動著，點燃了墻上掛著的油燈。

　　這下眼前變得明朗起來，他們也看清了這個密室的原貌，楉冰和夏知秋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眼睛，無數(shù)雙眼睛密密麻麻地聚在一起，正在看著他們。

　　那是很多的小石像，刻的不是嶗山道人的模樣，而是一種傳說中的神獸，朱雀。

　　這些朱雀石像的神態(tài)、動作各異，但有一點是一樣的—眼睛做得格外逼真，染成紅色的眼睛如同會噴火，讓兩人覺得好像真的有人在暗處的角落看著他們一樣。

　　“怎么了？”江穆棱聽兩人都不出聲，像是看到了很恐怖的東西。

　　“朱雀石像，很多，跟要存糧過冬似的，太瘆人了！”楉冰和夏知秋挽著江穆棱，繞過了這一堆不對勁的石像。

　　“你們有沒有覺得，越來越熱了？”楉冰本來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太緊張了才出汗的，可如今她穿著的是夏天的輕薄服飾，后背卻出了一身的汗，顯然是溫度升高了。

　　“好像是有點，”夏知秋舉著火把在密室里溜達了幾步，“看！那些石像中間好像有東西！”

　　夏知秋這一聲喊出來后，硬著頭皮踩著石像間的空隙走到這數(shù)不清的石像的中間。

　　那是一張巨大的石椅，被不知名的東西染成了紅色，那抹紅是如此鮮活，像是粘稠的血液在烈火中焚燒，幾乎是一靠近，夏知秋就感受到這個密室的溫度正是這把石椅升高的。

　　楉冰牽著江穆棱慢吞吞地穿過那一片石像障礙，不敢橫沖直撞碰倒一個，怕會觸發(fā)什么機關(guān)。

　　“這椅子有什么作用嗎？”終于過了那看得楉冰毛骨悚然的石像，她也蹲在石椅前查看。

　　“這紅色看著也太讓人不舒服了，而且好熱啊?！睏肀悬c想摸一下，看那像血的液體是不是還沒干，但最終還是沒輕舉妄動。

　　江穆棱說：“那我來坐一下吧，既然放置了這把石椅在這兒，肯定有什么用意。”

　　“不行，還是我來坐吧！”楉冰堅決地搖頭，“你是我們這修為最高的，后面不知道還有什么關(guān)卡呢，不能讓你現(xiàn)在就面臨危險。”

　　“而且，我還有師叔給的護身靈玉呢，不怕！”

　　江穆棱沉思片刻，默認了，抽出瀲光劍站在旁邊，隨時準備迎戰(zhàn)。

　　楉冰往前一大步，深呼吸幾下，如壯士赴死一般猛然坐下，等待變化發(fā)生。

　　夏知秋和江穆棱執(zhí)劍在兩邊站了很久，很久，很久……沒有任何動靜。

　　“難道就是個普通的椅子？”楉冰不死心，又蹦噠了幾下，東摸西摸，企圖打開什么機關(guān)，可依舊一無所獲。

　　“應(yīng)該還要滿足什么條件才行，”江穆棱把靈劍收起來，“跟我講講這密室里還有什么吧?！?p>　　于是楉冰又帶著江穆棱穿過一堆石像出去找線索，留夏知秋繼續(xù)鼓搗那把只椅子。

　　夏知秋圍著石椅轉(zhuǎn)了好幾圈，那種紅色越看越不舒服，他干脆一轉(zhuǎn)身坐了上去，之前靈力用了太多，他想休息一下，反正這石椅坐上去沒問題。

　　楉冰和江穆棱這邊想在墻上找些提示，看有沒有第一關(guān)那樣的話留下來。

　　“楉冰，你有聽見什么聲音嗎？”江穆棱把耳朵貼在墻壁上，凝神聆聽著。

　　楉冰聞言也停止搜查，抬頭站了一會兒，“真的哎！可是剛才好像還沒有的??？”

　　這種聲音并不是連續(xù)一段的樂曲或是話語，而是像一個悶鼓，斷斷續(xù)續(xù)地敲著，每一下的間隔都差不多，大概一秒，在這個寂靜沒有人行動的密室里，每一聲都好像響在他們的胸腔里。

　　這簡直……簡直就是……

　　“心跳聲?！?p>　　“心跳？”楉冰反應(yīng)過來，他們之前從眼睛那里下來，下降的速度雖然比較，但下降了半個多時辰，如果要說他們現(xiàn)在在嶗山道人石像的哪個部位，那應(yīng)該就是心臟了吧？

　　“小秋秋快過來！我們有發(fā)現(xiàn)了！”楉冰朝石椅的地方招呼著。

　　但很奇怪，放在平時，夏知秋就算沒能馬上過來，至少也會回一聲“知道了”，可現(xiàn)在，回蕩在密室里的只有楉冰自己的回音。

　　不會出事了吧？！

　　楉冰和江穆棱匆忙跑回石椅那里，從石椅后面看，能看到夏知秋紅衣的衣角和垂在扶手外的手臂，楉冰心里不好的預(yù)感越來越強了。

　　夏知秋癱在石椅上失去了意識，楉冰怎么拍他臉也醒不過來，怎么拉扯也沒辦法把夏知秋從石椅上抱下來。

　　那些紅色的似是液體的東西好像流動起來，爬上了夏知秋的衣服，攀上了夏知秋白皙的皮膚，緊緊纏繞著。

　　楉冰被這景象嚇到退了一步，因為畫面實在是太有震懾力了，粘稠的血液順著手指滴落在地上，慢慢擴散，夏知秋臉上的表情平靜而安詳，除了臉上的血液，他就像一個睡著了的美少年。

　　就如同……他安靜地死在了夢里一樣。

　　楉冰平時很喜歡腦洞大開天馬行空，這一刻卻很討厭自己的聯(lián)想能力。

　　因為她已經(jīng)不自覺地想到，這張石椅上的液體該不會是真的血吧？千百年前，或許是有試煉者進來的，卻都死在了這張石椅上，成為了整個密室的養(yǎng)料，等待下一個試煉者前來，不停蠱惑。

　　楉冰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卻還是不由自主地繼續(xù)往下想。

　　要是他們救不了夏知秋怎么辦？夏知秋……就會死在這里了嗎？

　　死。

　　楉冰心都顫了一下。

　　不要，絕對不要！

　　“我知道這關(guān)怎么過了。”江穆棱輕輕拉住她的手腕，牽住了她的手。

　　“放心，我們會一起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