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吃完飯,蘇盛讓自己身邊使喚的小廝昌言領(lǐng)著夏灼和顧梵生到處轉(zhuǎn)轉(zhuǎn),先是在蘇府轉(zhuǎn)了圈,而后去了蘇家的布莊。
這蘇府倒是沒什么好逛的,因為這府不大,前前后后有二十間房左右,院落也都沒有張振江府里的奇花異草、太湖丑石裝置的那般奢華,不過細看院子里的盆景、蘭花、竹子之類的植物雖沒有太大的格局布置,但處處可見精致意境,倒是讓人覺得蘇盛這府里不簡單。府里用的桌椅碗筷茶具等也都樸素,可細看那紋路樣式,只覺得主人家品味猶高。就那廳堂那幾把梨花木椅子來說,行家都看得出那椅子的木頭取自一棵樹上,木紋光澤鮮亮自然流暢,可不是簡簡單單能尋到的。
蘇家的布莊倒是做的大。這永豐鎮(zhèn)上的布莊,十有八九都是蘇家的。據(jù)昌言說,布匹生意一般只有在運河江水發(fā)達、客商往來不絕的地方才做的起來,像是姑蘇、杭州、臺州這些地方就是占盡了天時地利,布商上前上百的經(jīng)過,生意也就好做,而永豐水路不發(fā)達,本地人向來只是種棉外運,而蘇盛在多年之前到了永豐后反其道而行,組織了織布工坊,織布匹緞子。永豐本就產(chǎn)棉花,所以在本地購買棉花價格比其他地方便宜,織了布往外賣價格就占了優(yōu)勢,而蘇家織的布匹質(zhì)量還好,廣受客商喜歡,客商也愿意花時間來永豐買布。之前蘇盛進京就是給帝京的客人送貨去了,可見蘇家布匹的精美上乘。
“按你說的,蘇伯父本不是本地人?”聽昌言說的,顧梵生問道。
“這我也是聽我爹娘說的,老爺是許多年前帶著夫人到我們這的?!辈钥雌饋硪簿褪鞘甙藲q,蘇盛到永豐安家時,他還沒出生?!安贿^老爺夫人他們在我們這兒定居了二十多年,也算是本地人了。”
“厲害!”夏灼應(yīng)和道。
“其實不單單是老爺厲害,夫人也是了不得的?!辈岳^續(xù)道,“老爺當(dāng)初組織了織布坊,讓織布工人聚集在一處做工,可是因為織布的多是婦人,家里又多有孩子要帶,許多人都抽不出時間過來,布莊看著要垮了,是我家夫人說人人回家做工,按時間來交布匹領(lǐng)工錢,這生意才做了下來。”昌言越說越起勁兒,“之前在織布坊織布的都是婦人,男人們都恥于來做這個,后來讓他們回家織布,不少男人都開始幫著妻子織布賺些錢?,F(xiàn)在我們這里男人織布都已經(jīng)不是丟人的事兒了,可你要出了我們這里去看,只怕沒幾個男子會織布的?!?p> “蘇伯母也不簡單?!?p> “我們家老爺和夫人一起打理布莊,把生意做的井井有條的,關(guān)鍵他們感情還好,”昌言道,“老爺從未納過妾,一點都不像鎮(zhèn)上的其他富庶人家,有了錢就飛揚跋扈妻妾成群,看見老百姓都不帶正眼瞧的,像鎮(zhèn)上的富戶朱墉那家,從主到仆沒一個好東西·····”意識到失言,昌言及時住了口,賠笑道,“看我這扯哪兒去了,惹你們兩位耳煩?!?p> “我們初來乍到,你多說些鎮(zhèn)上的情況,我們也對這里多些了解。”顧梵生接話道。
“呵呵,你們不嫌煩就好?!辈孕χf,“朱家和咱們老爺有生意往來,那些奴仆再囂張,也是不敢惹咱們的。”
“我聽著這個朱墉不像是個好人,為什么還要和他做生意?”夏灼問。
“咱們家和他有船只上的生意,也有銀莊上的往來。咱們永豐的所有造船坊,無論大小,都是朱家的。哪怕是出了永豐,在姑蘇、杭州一帶,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船廠也都是朱家的。所以,要用船,只能和朱家做生意?!辈越忉尩?。
“這人是走了狗屎運嗎?”夏灼聽著這人就不是個什么好家伙,可生意做的還不小。
“這朱家的生意是做的大,而且還不止在造船這一行業(yè),像當(dāng)鋪、錢莊這些生意也都做的不小。朱家的墉號錢莊,往北開到帝京南宛,往南開到廣州沿海一帶,當(dāng)真是了不得,所以鋪子的錢財周轉(zhuǎn),也都在他家辦。但是這朱家財氣是旺,可人丁不興,朱家老爺朱墉至今只有朱全這一個兒子,而且這個兒子還是個瘸子,背地里被人叫做朱不全。這天下還是有因果報應(yīng)的,朱墉做的惡,全報到了這么個兒子身上。”
“這就是咱們家在這街上的最后一間鋪子了?!边^了個轉(zhuǎn)角,昌言指著前邊不遠的鋪子道。
夏灼和顧梵生正讓昌言帶著他們?nèi)ソ稚峡纯刺K家的布莊,這城南的鋪子是最后一家。
“咱們進去看看?”到了門口,昌言道。
“不了不了,我也就來認(rèn)認(rèn)路,還不知道蘇伯父讓我去哪家店鋪呢?!鳖欒笊翠佔佑腥齼煽腿?,小伙計都正忙著。
“顧公子您是要在布莊里做什么活?”
“暫時我還不清楚,應(yīng)該是對賬之類的?!鳖欒笊鋵嵰膊惶宄约菏且鍪裁?,“還有,你叫我梵生就行了,她叫夏灼,不用公子來公子去的?!?p> “我看著你們兩位就隨和,那我以后就稱呼你們姓名了?!辈缘溃拌笊阋鲑~房先生,估計是要聽府里的邵大管家的吩咐?!?p> “邵大管家?”
“對,布莊里的伙計任職是邵大管家管得多?!辈缘?,“邵大管家前兩天下村去收布匹了,估摸著明天回來?!?p> “咱們往回走,邊走邊說。”顧梵生看過了店鋪就想著回去,今天確實是走了許多路。
昌言走在前邊帶路,開口道,“這邵大管家我沒什么好說的,他是個啞巴,整日不說話,有什么事都吩咐在紙條上。他雖整日板著個臉,可心地是好的。我剛進布莊時年紀(jì)小,被伙計欺負(fù),什么臟活累活都給我做,是他替我審了公道,還讓我到老爺身邊當(dāng)個跑腿的?!?p> “不說話能管住人嗎?”夏灼疑惑,“還有,你們這布莊里的人都識字?”古代教育水平這么高的嗎?
“管人不一定就要靠說話,有些人說再多話也管不住人?!辈缘?,“邵大管家處事不偏不倚的,看見誰有難還會拉一把,這樣的人誰不服?至于這識不識字,夏灼你看看這路邊一個挨一個的書攤不就是能知道?咱們永豐雖然算不得大地方,但誰人家里還沒個幾本書來看。我們識的字不多,深奧的學(xué)問看不懂,小說戲曲還是能讀明白的。”昌言說著,指著這條街,那書攤可不是一個挨著一個嗎?有賣小說的,有賣醫(yī)書的,有賣八卦易經(jīng)的,倒是興盛。
夏灼看著這些書攤,還真是無言以對,也不知道昌言說的是真是假。在現(xiàn)代人的認(rèn)知里,古代文盲率應(yīng)該是很高的,說人人家里都有幾本書,這不太可能吧?
“你們兩位想必是來自大地方,不知道我們這小地方也書籍成山?!辈孕χ?,“對了,你們兩位是打哪來的?是帝京南宛嗎?”
“我們?”夏灼道,“我們是從·····我們才是從小地方來的,那里的人讀書的不多?!毕淖茖擂蔚男α藘陕?。
“可是看兩位的談吐,倒是不像?!辈悦嫔珟е鴾\笑,似是玩笑般的道,“兩位今天走了許多路,回去可要好好歇歇?!边@昌言能說會道的,問話也懂分寸,見夏灼支吾,也就不再多言這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