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宣閣內(nèi),八神很久沒有如今日般齊聚,畢竟天界總有別的事情需要他們憂心,故平日里只有需要授課的上神才會出現(xiàn)在天芒山。而此時八神盡數(shù)現(xiàn)身于此,想來應(yīng)是受到天凌上神的召匯。
此時,天凌上神站在洞開的窗戶旁看著天芒山云霧繚繞的遠(yuǎn)景,口中淡淡地道:“你們的偏袒之心表露得如此明顯,是不是有些過于出格了?”
寂世日便與托別姬對視一眼,心知這句話是對他二人所說,寂世日就道:“本神原本就只看重桃小別一人,如今偏袒一下理所應(yīng)當(dāng)?!?p> 托別姬也道:“桃小別這孩子素來大方,即便我們只私下提點了她一人,但她并未私藏任何所得,往往是有人討教她便如實相告,幾乎每個人都在她的口耳相傳中獲得了進(jìn)階。”
天凌上神就轉(zhuǎn)過身看著兩位上神道:“你們要偏袒誰本神并不想過問,但是否不該做得如此露骨,你們認(rèn)為讓桃小別在修為尚淺時便得到如此的福澤與風(fēng)光,當(dāng)真對她的修行有利嗎?”
李達(dá)一此時也朝寂世日與托別姬道:“天凌說得有理,畢竟風(fēng)吹連檐瓦,雨打出頭椽,有些福澤太過厚重,只怕也如鐵箍加身?!?p> 寂世日便“唰”的一聲收起手中的折扇,手腕一轉(zhuǎn)將折扇繞出個滿圓,然后無所謂地說道:“本神既已打定主意要偏袒她,自是要偏袒到底,機(jī)緣也好福澤也罷,既是本神賜予,她便一定受得起,也一定只會為她的修行加持,而非成為她的阻礙?!?p> 魏巍就皺著眉道:“你也不想想其他的弟子會如何想,這種事情就不該弄得人盡皆知!”
張戈也附和道:“總要顧忌其余弟子的心態(tài),原本他二十人皆為我等之弟子,若是實在無法做到一碗水端平,起碼明面兒上也要一視同仁。”
托別姬此時便垂下睫羽蓋住眼眸中的神色,但口中說出的話卻毫不含糊:“本神授課之時必是一視同仁,但桃小別原本就比旁人聰慧,她進(jìn)階神速,若是與其他人保持同樣的步調(diào)就是耽誤了她,本神課后多給她一些提點,也乃理所應(yīng)當(dāng)?!?p> 寂世日此時拿著折扇無端晃動著,顯得很不耐煩,托別姬的話音剛落他便立刻接口道:“反正本神要偏袒誰一向偏袒在明處,本神就是要讓大家知道,桃小別的身后不但站著一位求離上神,還有我這位任性乖張,從無規(guī)矩可言的天神!”
陸耀一聽寂世日的話便忍不住笑了:“你也知道你從無規(guī)矩可言?”
溫儀也輕笑著朝托別姬與寂世日道:“我等并非責(zé)怪你們,只是認(rèn)為要對桃小別好有千萬種法子,而并非只是一味將她捧上天,她畢竟還是個孩子,若是助長了她飛揚(yáng)跋扈或是以為從此都是坦途的錯覺,那便是害了她?!?p> 天凌極其贊同溫儀的說法,也趕緊接口道:“本神正是此意,望世日與別姬聽取我等之言,不要再大張旗鼓的對桃小別另眼相待,免得給她招來禍患?!?p> 托別姬總算點了點頭:“別姬會多加注意?!?p> 而寂世日斜靠在圈椅中滿臉的不悅,半晌才從嘴里哼出幾個字:“反正……我會……看著辦!”說完突然又坐正了身子難以置信地朝天凌問道:“莫非今日我等齊聚,就是為了要勸阻我二人一番?”
天凌無奈地笑道:“當(dāng)然不是!”
寂世日便又放松身體,一只胳膊撐在圈椅之上承受著歪斜的身體,口中喃喃地道:“最好不是,不然桃小別知道了得笑死,我八神為了她還特意齊聚一堂!”
天凌便正色道:“不過也與她相關(guān)?!?p> 幾位上神聽了便都肅目望向天凌,天凌便道:“各位應(yīng)該已經(jīng)知道,佑寧道與丹妙青一月以前曾經(jīng)跟著桃小別出山,然后找到了求離上神隱逸之地。”
這件事情八神自是都已得知,便向天凌凝眸點頭,而天凌就繼續(xù)說道:“本神也已經(jīng)將此事報知天帝知曉,天帝的意思是,著我八神去求離上神的居所拜訪一遭,一來確定那片境地是否真的是求離上神所居之地,二來……”說道此處天凌止住話頭,像是在思索該用什么措辭,如何完整表達(dá)出天帝的意圖。
幾息之后,他才終于說道:“二來,天帝要我等順便拜會一下桃小別之娘親,那位之遙夫人?!?p> “哈哈哈哈!”寂世日拿起折扇在掌中一拍笑言道:“莫非天帝也想知道,數(shù)千年來求離上神是與哪位女子偏居一隅?”
陸耀便小聲提醒他:“慎言!”
寂世日就無所畏懼地聳聳肩:“反正只有我八神在此,我們之間向來知無不言,又何須慎言,慎給誰看?”
魏巍頓時樂了:“都說八神之中就屬本神一根筋,看來世日兄腦中的七竅玲瓏筋恐怕也沒有比我多上幾根。”
寂世日就不屑地朝魏巍道:“你是真傻,我是懶得裝傻?!?p> 魏巍就立刻吹胡子瞪眼地朝寂世日吼:“寂世日!”
張戈便蹙眉朝二人道:“等先商議完正事,你二人自去打個夠?!?p> 魏巍與寂世日只得相互嫌棄地瞥了一眼,重又認(rèn)真的望向天凌上神。天凌上神這才說道:“所以,本神今日就是要與大家商議,何時去往求離上神的居所一見?!?p> 托別姬立刻答道:“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
其余上神都目光閃閃地瞧著托別姬,而托別姬的面色之上又別無他物,眾人便又相互交換著眼神,最后都向天凌上神點了點頭。而天凌便朗聲道:“好,待白日里的課業(yè)結(jié)束,我等便都去求離上神的仙府拜會一番。”說完又轉(zhuǎn)身朝陸耀、溫儀、張戈和魏巍道:“接下來的時日里,你四人的課也該安排上了,萬望對眾弟子一視同仁,切莫再厚此薄彼了。”
陸耀幾人頷首答應(yīng),而坐在另一邊的寂世日卻是歪了歪嘴角,拖長了聲音道:“若是實在忍不住要偏心何人,也莫要學(xué)我,還是私相授受的好,免得落人口實?。 ?p> 天凌便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而魏巍仍在氣惱方才寂世日的揶揄,便粗聲大氣地道:“放心,本神即便是要偏心,也不會偏給桃小別!你看重的,本神未必看重!”
寂世日一邊鼓掌一邊道:“這可是你說的,不如今日見了求離上神你便將此話在他面前再說上一遍,恐怕那位上神當(dāng)場就會讓你知道,何為真正意義上的偏心了!”
魏巍一時有些張口結(jié)舌,支吾了半天才道:“求離上神是桃小別真正的師父,他偏心于桃小別才叫理所應(yīng)當(dāng),咱們二十名弟子,你偏心成那樣就叫厚此薄彼!”
寂世日就高喊:“本神高興,本神愿意!就算桃小別沒有在遴選大會中脫穎而出,而只是本神在妖界遇見的一個小妖,本神若是看對了眼,也定會傾囊相授!反正只要本神甘愿就可不分對錯,不問緣由!”
寂世日的話讓李達(dá)一愣了愣,就聽他一字一頓朝寂世日道:“你今日之言辭,有些太過依從本心了,有時候心里想的并不一定要宣之于口,不然咱們豈非枉為天神?”
寂世日頓時醒悟自己方才所言有些太過出格,正準(zhǔn)備辯解一番就聽托別姬道:“世日說的對錯,僅指偏心桃小別一事,又不是在說旁的事情?!?p> 魏巍見寂世日有些吃癟,頓時也顧不得與他吵了,反而是幫著他朝李達(dá)一道:“達(dá)一,你的那些大正之道我們都了然于心,我與世日只是鬧著玩,你可別把笑鬧之言入了心?!闭f完上前將手搭在寂世日肩頭,二人并肩向外走去。
天凌上神走到李達(dá)一身邊與他相向而立,望著陸續(xù)走出門去的其他幾位上神的背影出神,而李達(dá)一就輕聲道:“多少仙神一念之差犯下大錯,最后墮入魔道,不就是因為那些‘不分對錯,只愿心安’的執(zhí)念!”
天凌便篤定地道:“世日不會,世日與我等并肩萬年,為世間蒼生付出了多少你我俱知,他那般灑脫的性子卻能甘愿受縛于仙神之規(guī),這便是他最大的真心。”
“他對桃小別……”
“你不喜桃小別?”
“不是不喜,或許是求離上神太過驕縱她,或許是妖性使然,她曾說過,在她心中向來沒有什么天理倫常?!?p> 天凌上神便笑了:“她只是不清楚何為天理倫常而已?!?p> 李達(dá)一便皺著眉道:“這便是達(dá)一不理解之處。難道求離上神從未教過她何為天理倫常?這豈非……”
天凌便搖搖頭打斷他的話:“求離上神袖手天下數(shù)千年,恐怕是不想這個孩子為這些大理昭彰的天道倫常所累吧?!?p> 李達(dá)一便嘆了口氣:“要成仙為神,就必然要守這天道倫常,求離上神又豈會不懂?”
天凌便轉(zhuǎn)過頭目光閃閃地看著他:“所以求離上神將她送到了這里,就是要咱們教會她何為天道倫常,何為仙神之道?!?p> 說完二神望著天芒山湛藍(lán)的晴空出著神,像是想到了很多久遠(yuǎn)的往事。
而這一日對桃小別來說極其漫長,她又照常被各色人等圍在中心,尤其是那個叫蘇善蝶的女修士,她自從在任之過那里得到天歌轉(zhuǎn)告的修習(xí)控火術(shù)的心法后,更是對桃小別的神通趨之若鶩,想要與桃小別交好的心也與日俱增。
此刻,大家剛從玉食堂中進(jìn)完食出來,她便寸步不離地緊跟在桃小別身側(cè),熱情洋溢地跟她套著近乎:“小別仙子,你是何年何月何時的生辰啊?不知我該喚你姐姐還是喚你妹妹?”
一旁的澄黛便翻了個白眼:“桃小別是千年妖靈,你若是要按你們?nèi)私绲哪隁q來稱呼她,恐怕得喊上一聲‘祖宗’才對。”
桃小別原本在心中計較著夜間要如何出山,突然聽到澄黛之言頓時有些哭笑不得,而澄黛快速推了她一把,又朝始終跟在一旁的蘇善蝶努了努嘴,那意思再明白不過,就是讓她速速將此人打發(fā)走。
桃小別也并無心思應(yīng)付蘇善蝶,便對她道:“蘇姑娘一直跟著我,可是有事相告?”
蘇善蝶便喜笑顏開地道:“我聽大家說小別仙子最愛聽一些奇聞趣事,我正好知道幾個極其有趣的故事,想說與小別仙子聽呢。”
桃小別見蘇善蝶的眉眼間閃爍著一股通透、精明之色,一看便是一位善于察言觀色、想得多、心思多的姑娘,便面露為難之色道:“我一看蘇姑娘這古靈精怪的模樣便知你要講的故事定然新奇有趣,可是我今日實在疲累,回房便想休息了,不如改天如何?”
蘇善蝶被桃小別夸了一番內(nèi)心自是高興無比,哪怕最后被拒絕了也并未放在心上,反而十分關(guān)切地囑咐桃小別:“想來必是小別仙子每日里苦心修習(xí),這才有了倦怠之感,小別仙子的修為早已在我等之中一騎絕塵,就莫要太過拼命了,還需勞逸結(jié)合為妙。”
桃小別自是連聲稱贊她所言甚是,蘇善蝶又十分親熱的與桃小別說了幾句話這才告辭離去。一旁的澄黛簡直有些難以置信,目瞪口呆地朝桃小別道:“你是何時學(xué)會這般虛偽造作的同人講話的?”
桃小別便嘆出一口氣來:“還用問嗎?還不就是這些時日里被人團(tuán)團(tuán)包圍時學(xué)到的!”
澄黛就啼笑皆非地道:“你還是我認(rèn)識的那個一言不合就動手的桃小別嗎?”
桃小別立刻擺手道:“一言不合就動手的那是你,我頂多就是一言不合就開罵?!?p> 二人因為這兩句話又想到了在邕巴仙島初見之時,相互劍拔弩張之狀,頓時都忍俊不禁,擠在一起笑作一團(tuán)。
等好容易止住了笑聲,二人便朝著蜿蜒而下的小徑慢慢朝德馨居走去。因為方才被蘇善蝶所擾,洛安一行早已遠(yuǎn)遠(yuǎn)走到了前方,桃小別與澄黛此刻便只能瞧見幾人模糊的身影,但她們也并不急著去追趕洛安等人,反而是相攜著慢慢地走著。
而此時澄黛就朝桃小別道:“你可是有心事?”
桃小別愣了愣:“那么明顯嗎?”
澄黛揚(yáng)揚(yáng)眉道:“廢話!你是個藏得住事兒的人嗎?”
桃小別便撇了撇嘴,然后四下里打量一番后將頭湊到澄黛耳邊道:“我今夜想偷溜出山。”
澄黛一聽大驚失色:“我就知道你肯定憋著什么壞事……果然??!”說完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又討好地朝桃小別道:“就你自己嗎?要不帶著我呀,我也想出去玩兒。”
桃小別只得道:“我不是出去玩,我是回趟家。”
“你要回春庭幽谷?”澄黛并不知道春庭幽谷在何處,卻是聽桃小別提起過多次。
桃小別不想解釋師父已經(jīng)暫居到了天芒山旁,便點了點頭。澄黛就幽幽地道:“我也好想回趟南湖啊,我也想我父王了?!?p> 桃小別就慫恿她:“那就尋個機(jī)會偷溜回去呀!”
澄黛便一臉憤恨地?fù)u頭:“我父王送我來天芒山時便說了,若是得了閑他自會來看我,叫我一定要遵守天芒山的規(guī)矩,不得私自外出?!闭f完又轉(zhuǎn)過臉去問桃小別:“你這般突然回去,就不怕求離上神責(zé)怪?”
桃小別聳聳肩道:“我?guī)煾刚f想回家就回家,不讓別人知道就不算違反規(guī)矩?!?p> 澄黛不可思議地瞪著桃小別:“求離上神當(dāng)真這樣說?”見桃小別篤定地點頭,澄黛幾乎崩潰了:“一位上神竟然……竟然說出這種話來?”
桃小別就朝天宣閣的方向遙遙一指道:“那你說咱們的那位寂世日上神若是說出這番話來,你會不會覺得奇怪?。俊?p> 澄黛嘟著嘴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終于道:“可是……求離上神……和……和寂世日上神本就不……不一樣??!”
桃小別就哈哈大笑:“確實不一樣!”說完想了想又道“不過有些地方也有異曲同工之妙!”
澄黛便瞇著眼想了想才道:“嗯,對你偏愛有加這一點,確實是不相伯仲!”
桃小別就緊緊地?fù)е西斓募绨颍西毂闩牧伺乃龗煸谧约杭珙^的手道:“萬事小心?!?p> 桃小別就摟得她更緊了,心中突然覺得眼前這位南湖的七公主真是上天賜予她的一份禮物,有這樣一位通透無羈的友人在旁,才讓她在天芒山的日子快樂又無憂。
如此,二人便相互拖拽、摟抱著在山道上跑了起來,漸漸就追上了洛安等人,眾人一見她二人那般親密無間的模樣都掛起了笑臉,葆迦年就朝二人大聲地喊:“兩只小狗終于追上來嘍!”那帶著笑意的洪亮聲音在山道中回響有聲,驚得林間的鳥兒撲騰著翅膀高飛而去。
田小田的甜
不知為何,這章有點寫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