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花的家在城郊,馬車內(nèi)的張麟都被顛簸的睡著了,等青竹喚醒他的時候,他才醒過來。
看著因為好奇而圍觀過來的那群稚童,張麟在心底微微搖了一下頭,好幾個沒穿衣服的,就算穿了衣服的孩子,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爛不堪。
圍觀的小孩子們見到張麟望向他們,一下子就跑開了,不過跑了一段距離后,又偷偷的停下腳步,帶著好奇的眼神望向張麟他們。
在他們眼中,穿著錦衣的張麟和青竹,比過年的大戲還好看!
秀花臉上微微有些窘迫,好像被人揭開傷疤一樣,為了不讓張麟被這群孩子盯著生氣,她趕忙說道:“少爺,我家在前面。”
張麟點了下頭,秀花則在前頭引路起來,行走在鄉(xiāng)間土道上,不由讓張麟想起了以前的父母,情緒也多了幾分暗淡。
“到了,少爺。”秀花在一棟簡陋的土木房前停下來,不過臉上的神色更加窘迫起來。
張麟倒是沒有多想,秀花都是差點把自己給賣了的人,她們?nèi)愕苣軌蛴羞@么一棟房子,已經(jīng)算不錯了。
許是里頭的人聽到了秀花的聲音,一個吊著膀子的小孩打開門,大聲喊道:“二姐,你回…”
不過見到秀花身邊站著的張麟等人,他后面的話,便沒有了。面對張麟等人,他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三兒,去燒點茶水來。”見到自家弟弟這個樣子,秀花找了一個活,將他支開。
秀花的弟弟聽到秀花這么說,立馬跑了,秀花也領(lǐng)著張麟三人往屋內(nèi)走。
還沒有進屋,張麟就聞到了濃重的藥味,那化不開的味道,基本上已經(jīng)證實了秀花的說法。
秀花用隨身的手帕,將家中僅有的兩條大板凳給擦拭一番,請張麟等人入座,眼光往床上躺著的大哥身上一瞧,淚水就無聲的從眼中滑落出來。
張麟也見到了躺在床上的那個男人,異常蒼白的臉色,毫無血色,要不是有那微微喘息的幅度,說床上的男子是個死人都不為過。
看了幾眼,張麟直接走向躺在床上的那個男子,走到跟前,張麟這才發(fā)現(xiàn)情況,比他看到的還要糟糕。
躺床上的男子右臉傷了一大片,右耳已經(jīng)少了一截,剛才從遠處看,根本看不到這里,看這傷勢,不用多想,也知道這是被黑瞎子給咬的。
而這不是全部,蓋在男子身上的被子,已經(jīng)有幾個明顯被血液浸泡出來的暗印,張麟眉頭一皺,當(dāng)即掀開了被子。
“??!”青竹尖叫了一聲,又趕忙捂住了嘴。
程虎看到床上男子的傷勢,也忍不住瞳孔縮了一下!
床上男子胸膛處,一塊很大的皮肉被掀開了,直接露出了里頭的白骨,紅色肌肉下方能夠清晰的感受到胸腔里那顆跳動的心臟,幾乎只要再往里頭刺上個一兩公分,直接就會刺穿那顆心臟。
腹部那個地方,更加慘烈,幾乎沒有半塊好肉,你已經(jīng)幾乎分不清哪里是哪里了,所有的皮肉都翻卷著,腰間像是缺少一塊肉似的,一眼看過去有明顯的缺口。
張麟看到這里,也是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真不知道該說這人是幸運呢?還是不幸,就這傷勢,只差一點就是開膛破肚了!
至于腿上的傷口,那都不算是什么了!
看著這人身上堆積著的香灰,張麟說不出是什么滋味來,只能問道:“你哥什么時候發(fā)生的這事?”
“兩天前!”秀花淚眼婆娑的回答道。
“蠢貨!”聽到秀花這么回答,張麟忍不住罵了一句,受這么重的傷,竟然就這樣治療傷口,不死也被治死了。
秀花被張麟這么一罵,也只能暗自垂淚。
看到秀花哭了,張麟也感覺自己有些過了,要是秀花能夠請人給她大哥治病,她也不至于去偷他書屋里的玉璧了。
正打算讓青竹替他安慰一下秀花的時候,秀花的小弟拎著一把柴刀沖了進來,滿眼通紅的喊道:“你欺負我姐姐,我跟你拼了!”
程虎一個健步上前,一把搶過秀花三弟手中的柴刀,不過也沒有為難他,只是將他推開了。
秀花被她弟弟給驚著了,也顧不得哭了,立馬抱住他,說道:“三兒,你別干傻事!這是我家少爺,是過來幫我們的!”
“但是,他把二姐你弄哭了!大哥起不來,我保護你!我絕對不會讓他們欺負你的!”秀花的三弟大聲說道,眼神惡狠狠的盯著張麟和程虎,活脫脫像一只護衛(wèi)幼崽的土狗。
張麟看著這個吊著膀子的小子,心中一點生氣的意思都沒有,敢提著刀進來要殺人,就只為了護住他姐姐,確實算個好樣的。
秀花被她三弟這么一說,直接將他摟進懷中,眼淚又開始掉了下來。
“額…”
一聲若有若無的聲音打破了這個局面,原本躺在床上的男子吃力的睜開眼睛,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說了出來?!靶慊ā?.來了..嗎?”
“哥!”聽到床上男子的聲音,秀花悲從中來,直接跪到了床前。
聽到秀花的聲音,男子艱難的轉(zhuǎn)過頭來,臉上因為痛苦而抽動,卻竭力擠出笑容來,不過見到站在旁邊的張麟等人,他眼中的神色一下子變了。
“我…知道..我自..自己..什么..情..況,秀..秀花,你不要…做傻事!”
“哥,你別說了!你好好躺著,我一定會把你治好的!”秀花帶著眼淚大力的搖著頭。
看到自家大哥和二姐這個樣子,吊著膀子的老三一下子也忍不住了,大聲的哭喊起來:“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要跟著大哥進山,大哥就不會這樣!要不是大哥為了救我,把我推下山,大哥手里的弓箭也不會被那黑瞎子給拍斷!大哥更加不會和那黑瞎子打在一起!都怪我,都怪我!受傷的應(yīng)該是我才是!為什么躺床上的不是我呢?要是我能夠快點扶著大哥下山,大哥應(yīng)該不會這個樣子的!嗚嗚嗚嗚…”
沉默寡言又喜歡板著臉的程虎微微吸了一口氣,破天荒的稱贊道:“是條漢子!”
張麟點了點頭,不管是這人為救自家兄弟而徒手跟黑熊搏斗,還是在這么簡陋的治療環(huán)境中能夠撐到現(xiàn)在,也足夠讓人敬佩了。
躺床上的男人聽到弟弟妹妹都哭了起來,想開口說話,不過動作一大,直接昏了過去。這可把秀花和她弟弟給嚇壞了,兩人沖上前去搖晃床上的男子,想要讓人醒過來。
張麟見到兩人這個樣子,也是嚇了一跳,本來這人就受傷快死了,他們這么一搖晃,還不得被他們給搖死嗎?
“搖個屁??!你們是嫌你們大哥死的慢了嗎?”張麟大喝一聲,將兩人的手給打掉,伸手往床上躺著的男子頸部摸去,發(fā)現(xiàn)脈搏還算穩(wěn)定后,這才松手。
回身瞪了眼秀花和她弟,張麟對程虎說道:“小虎子,你去城里請個大夫過來,好好替他醫(yī)治一下,是生是死,就看他的命了!”
傷勢這么嚴(yán)重,張麟也只是盡人事聽天命了!這種傷勢,即便是他那個時代,醫(yī)生也不敢打包票說能夠?qū)⑦@個耽誤治療的人給救回來。
這人現(xiàn)在能夠活著,完全算是個奇跡了!
程虎對于張麟的稱呼,也懶得計較,現(xiàn)在床上這人隨時都能死,他也不耽擱,直接往外走去。
看到程虎出去,張麟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來,趕忙對青竹說道:“青竹,你快去把車上那壇老酒拿下來,待會有用?!?p> 馬車上是有放一壇老酒,這是張麟臨出門的時候,讓青竹帶上的,她根本不知道張麟要干什么,現(xiàn)在卻是更加糊涂了。
吩咐完青竹,張麟又對秀花姐弟倆說道:“你們多燒些開水出來,然后找上一些針線,放開水里煮著,可能對你哥有點用處?!?p> 捧著酒壇回來的青竹,正好聽到張麟這話,青竹十分不解的問道:“少爺,你這是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