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日,周瑾鈺翻遍了蘭陵臺的檔案集冊,開始尋找新的線索。不過不是關(guān)于東平侯,而是關(guān)于邢臺李信。這個人也不簡單,處在邢臺這個位子,能得的好處可不少。僅從蘭陵臺找到的證據(jù),就已經(jīng)足夠拿下他了。
這些都是趙平之大人早已準(zhǔn)備好的。
應(yīng)周整理著這些東西,突然覺得有些奇怪,就問周瑾鈺:“大人,為什么這里的這些東西這么齊全?”
還以為以趙大人的性子,不愿蹚渾水,不求有功,只求無過,就是在這里混日子,也不做正事的。
可他卻又掌握朝中許多官員的罪證。
除了直接拿出這些證據(jù)直接處理了該處理的人,他已經(jīng)做得面面俱到了。
周瑾鈺看著這厚厚的一沓紙,沒有說話。
章之曦將一沓紙丟在應(yīng)周懷里,道:“趙大人也是讀過圣賢書的,還沒變成黑透了心的??墒撬贿呄胫髡鼙I?,一邊又心中愧疚,是個矛盾的人?!?p> “是嗎?”應(yīng)周轉(zhuǎn)頭看向周瑾鈺。
周瑾鈺沒有回答,只說:“有了這些,拿下李信不難。不過,邢臺一位主事,三位典事,我都要一起拿下才行?!?p> 這一夜,周瑾鈺收到了匿名信,是檢舉邢臺一位主事,三位典事的信。信中還附有充足的證據(jù)。
章之曦臉色不太好,這信來的蹊蹺,是被無聲無息放到周府外的。
查不到根源,總叫人心中不安。
周瑾鈺倒是不在乎這信怎么來的,“瞌睡就有人送枕頭,不挺好的嗎?”
章之曦冷冷道:“他們不是在幫你,只是在利用你。”
“我知道。不過有了這些,我就不用費心思了?!?p> 章之曦問道:“你知道是誰的手筆?”
周瑾鈺舒了一口氣,“我們要對付邢臺,而送信那人也要對付邢臺,我們有共同的敵人。這就不難猜了。”
章之曦思索了一會兒道:“你是說......大皇子?”
邢臺與太子有牽扯,邢臺為太子所用,李信收的東西大半是要孝敬太子的。所以,只可能是太子的最大的敵人送來了這東西。
大皇子。
衛(wèi)王膝下成年的皇子只有兩個,太子與大皇子。兩人私底下的較量一直很熱烈。
“大皇子還沒有那個腦子想到我要干什么,是他背后的人叫他這么做的。”
周瑾鈺自認(rèn)多年以來還沒有人能真正猜透自己心中所想,這一個倒是遇到了一個難得的對手了。
大皇子府
大皇子皺著眉頭,看著坐在一邊喝茶的文少吟道:“你真的覺得這個周瑾鈺這么大膽子敢對蘭陵臺動手?!?p> 文少吟放下茶碗,道:“一定會?!?p> “你怎么知道?”
“直覺。”
大皇子又覺得這個盟友不太靠譜了,直覺能有什么用?
盟友是陳國皇子,名叫林淮安。
陳國是衛(wèi)國東邊的鄰國,與衛(wèi)國一向交好,一同抵御北邊較為強(qiáng)大的周國。只是,衛(wèi)國的權(quán)黨之爭尤為激烈,幾個皇子拼的你死我活。而這個林淮安,從一開始就不占優(yōu)勢,被排擠出來,送到衛(wèi)國當(dāng)質(zhì)子。
傳聞兩年前,這位質(zhì)子所住之處失火,他毀了面容,從此閉門不出,不見任何人。但這些事怕都是他一手策劃的。如今他還換了一個身份,跑來參加文官考試。
他現(xiàn)在的名字,叫文少吟。
這人如今在弘文館任職。
幾年前大皇子與文少吟做了個交易,文少吟助大皇子登位,事成之后,大皇子,也就是新的衛(wèi)王,出兵助文少吟取得陳國王位。
然后衛(wèi)國與陳國聯(lián)合,結(jié)成同盟。
大皇子卻覺得,最有價值的,倒是文少吟這個人。這人鬼精鬼精的,仿佛生了玲瓏心。腦袋里該是裝了一個迷宮,他人別想猜懂他所想。
在文少吟的幫助下,大皇子才能得衛(wèi)王的青眼,才能有與衛(wèi)王的太子相抗?fàn)幍牧α浚€占盡上風(fēng)。
大皇子又問文少吟:“周瑾鈺到底想做什么?”
文少吟慢悠悠抿一口茶,“按照衛(wèi)律,蘭陵臺若是查處任一府臺,主事被查,則典事上位。若是主事與幾位典事同時被查,而導(dǎo)致府臺無人管理時,可由蘭陵臺暫時接管。到那時,周瑾鈺就可以借邢臺的力量,直接找上東平侯府抓人,處決?!?p> 合乎律法的完美策略。
大皇子倒吸了一口冷氣。
文少吟又道:“在他動手之前,他還會收集齊邢臺一主事,三典事還有東平侯的罪證,到時候直接拿下,接管邢臺。再在衛(wèi)王和沈相沒有反應(yīng)過來之前,對東平侯下手?!?p> 當(dāng)真是絕妙的一招。
衛(wèi)國律法被這人用得巧妙,發(fā)揮了如此大的作用。
大皇子感嘆道:“這樣的人才,若是能為我所用,何愁大業(yè)不成?”
文少吟斜睨他一眼:“他是純臣,效忠衛(wèi)王,不會為殿下做事的。”
大皇子不以為然,心想著什么時候叫人送一些禮物過去探探情況。
大皇子又問:“你覺得那這次能成功拿下東平侯嗎?”
文少吟道:“五分勝算?!?p> “只有五分?”
文少吟道:“還有一個沈非。他知道周瑾鈺一事不成可能還會有其他的計劃,沈非不一定猜準(zhǔn),卻能察覺一二。關(guān)鍵時刻,恐怕沈非會出現(xiàn)。”
沈非不會讓東平侯死。
“既然沈相大人覺得東平侯不該殺,為何周瑾鈺非要殺?”
周瑾鈺可是沈非與衛(wèi)王提拔起來的,不該違逆其心思的。
文少吟幽幽道:“其實,我與周瑾鈺的想法是一樣的,東平侯該殺。沈相和衛(wèi)王不愿殺,因為忌憚鎮(zhèn)西將軍楚然,怕把他逼急了反了,可我卻覺得,沈非要改革,這般畏首畏尾,怎能成事?而且,這樣的選擇,恐怕會讓百姓寒心啊?!?p> 大皇子道:“可若真的逼急了楚然,他若反了,衛(wèi)國恐怕難敵抵抗?!?p> 文少吟似笑非笑,“真的?”
真的難以抵抗?衛(wèi)王防備楚然與晉南王多年,畏懼他們的兵權(quán),怎會沒有準(zhǔn)備?
衛(wèi)王扶持了兩支軍隊,一支是明面上的,東境剿匪的何遠(yuǎn)道一軍。另外一支軍隊,是在暗地里發(fā)展的。若是沒有猜錯,前者應(yīng)當(dāng)是在衛(wèi)王最器重的皇子的手里。
想來,就是在這大皇子的手里了。
不過這位盟友不夠真誠,還想瞞著自己。
文少吟突然覺得沒趣,就不與大皇子多說了,又晃蕩著茶杯,又抿了一口茶。
...
某日深夜
邢臺主事李信的府邸被圍住,火把照亮的光芒在月影下微微閃動。
李信聽到消息以后匆匆跑出來,到了周瑾鈺面前,行了個禮,“周大人深夜造訪所為何事?”
周瑾鈺冷冷一笑,“李大人做了什么,應(yīng)當(dāng)心里有數(shù)?!?p> “莫非是為了幾日前周大人遞過來的那案子?這幾日實在是忙的脫不開身,明日我一定著手去查可好?”
周瑾鈺道:“李大人是很忙,不如去我蘭陵臺坐坐,你的爛攤子,我替你了了?”
李信心中不安,“周大人這是何意?”
周瑾鈺對應(yīng)周道:“抓起來。”
應(yīng)周一手扭住李信的手,叫他動彈不得。
李大人嚇得面色慘白,道:“周大人,您為何要這么做?”
周瑾鈺道,“接到舉報,邢臺主事李信收受賄賂,濫用職權(quán),如今抓捕歸案。”
李信大喊道:“大人可不能胡說!”
“胡說?”周瑾鈺將紙證放在他面前,“證據(jù)確鑿,你哪里冤枉了?朝中多位官員與你有金錢往來,我有證據(jù)。你受理的案子共有八十二起錯案冤案,我有證據(jù)。你挪用庫銀,我有證據(jù)。每一條,都足以讓你死了。身為邢臺令,不秉公斷案,反而收受賄賂,盡替那些壞事做盡的權(quán)貴收拾案子,叫百姓不得沉冤昭雪,反而被你倒打一耙。你這邢臺,有多少冤魂,你那大獄,關(guān)了多少無辜百姓?”
李大人被問得啞口無言,抖著手拉住周瑾鈺的袖子,“周大人,我上頭可是......太子殿下,你可想好了?!?p> 周瑾鈺佛開他的手,淡淡道:“我蘭陵臺專司檢察百官之職,處理貪官污吏,是我職責(zé)所在。你去我蘭陵臺的牢里蹲著,再想想你主子還會不會來救你吧?!?p> 章之曦帶著蘭陵臺的人往李府去搜查,許久之后才出來,對著周瑾鈺搖搖頭。
李府上下找遍了,沒有找到贓款贓物。
周瑾鈺繞著李信走了一圈,道:“李大人,交代出贓款在哪,我可以求王上對你從輕處理。”
李信咬緊牙關(guān),不愿開口。
周瑾鈺笑了一下,道:“你不說也沒關(guān)系,我知道在哪里了?!?p> 李信眼神回避的方向,似乎暴露了什么。
周瑾鈺踩了踩腳下的地磚,道:“這聲音有點不對勁。李大人還挖了密道?看來是存銀不少啊。”
周瑾鈺收了笑,對著邊上的侍從道:“從這里,挖。”
侍從領(lǐng)命,即刻招來鏟子動土。
挖開后,果然出現(xiàn)一條地道。只是,地道里什么都沒有,李大人的那些寶貝,不在這里??磥硎窃缇屯ㄟ^這密道轉(zhuǎn)移出去了。
李信突然腿軟了下來,支撐不住身體,跪倒在地上。
周瑾鈺對著邊上的應(yīng)周點點頭,“放狗?!?p> 應(yīng)周得令,很是激動地跑出李府,牽進(jìn)來幾只狗。
東山城馴養(yǎng)的獵犬,調(diào)了幾只到這里。
西南細(xì)犬,黑皮,少毛,兇惡,靈敏,又極為普遍,不易暴露身份。
這幾只狗的力氣頗大,應(yīng)周有些制不住,被狗拖著往前走。
章之曦看不過眼,這小破孩太丟人了些,對著應(yīng)周身后其貌不揚的小伙子道;“看什么,好玩嗎?還不管管你的狗!丟人現(xiàn)眼!”
這小伙本來在看應(yīng)周的笑話,被這么一罵,立刻癟了,上前幫應(yīng)周牽住狗。這狗倒是聽他的話,乖乖的由這人控制。
應(yīng)周不可置信,這狗還欺軟怕硬,看菜下飯?
欺負(fù)小孩。
周瑾鈺對快要哭出來的應(yīng)周招招手,小孩立刻跑過去求安慰。
周瑾鈺拍拍他的肩膀,“小張訓(xùn)狗已久,狗自然聽他的。”
應(yīng)周點點頭,垂頭喪氣地縮在周瑾鈺身后。
周瑾鈺對小張道:“你帶狗,順著這地道,找到東西?!?p> 小張得令,就帶著狗下去了。
許久之后,小張回來復(fù)命。此時他與他的幾只狗,還有跟隨他一起去的人,都頗為狼狽。東西都找到了,有幾十箱,都是金子和各種財寶,被盡數(shù)搬了過來。
“大人,我們在城外南坡的一個山林里找到東西了。都是金子,藏的可深了。加起來,足足有幾萬金呢。”
周瑾鈺點點頭,對著早已癱坐在地上的李大人道:“你還是條大魚啊,李大人,該和我去蘭陵臺了,你可還走得動路?”
李大人臉上滿是絕望之色,早已站不起來了。
周瑾鈺直接讓人拖著走了。
今夜,除了李信,邢臺的三位典事都被查了,連夜關(guān)到了蘭陵臺的大獄中。
周瑾鈺處理完這幾人以后,又連夜帶人去了邢臺,取了邢臺的金印,調(diào)動邢臺的人,又直奔東平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