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暫別
北辰修到底還是見到了沈君兮,短暫的一面,他只覺得,這個姑娘比之前更冷了,渾身上下都充滿著生人勿近的訊息,眼神死寂,沒有任何光芒。
心頭傳來窒息一般的痛感,沈君兮只說,以后你我再無往來,便進了宮,這三個月,她會和沈君憐待在一起,繼承長姐的全部。
北辰修幾乎都要以為,那是他最后一次見到沈君兮了。
直到三個月后,大婚前夕,沈君兮一封信將他約到了鎮(zhèn)國公府。
她說,她到底還是有些遺憾,可不知道自己在遺憾什么,她還說,北辰修是最有可能給她未來的人,可這點微茫的希望,她也沒有了。
借酒消愁,醉眼朦朧,慘雜著淚水,混合著咬牙苦忍的血腥,紅羅帳中,水到渠成。
那一刻,北辰修清楚的明白了,沈君兮是愛他的。
可為什么,他們?nèi)缃?,到了這般兩難的地步。他想要不顧一切帶她走,可這國家怎么辦,她長姐唯一的血脈,也是他的小侄子,面對偌大的北詔又該怎么辦。
無奈、辛酸、痛楚,夾雜著兩人之間濃厚的感情和極致的快樂,纏綿悱惻,但一夜夢醒,再次殊途。
之后的一切,順理成章的發(fā)生了。
沈君兮到底是成了當今太后,成為了北詔的執(zhí)政者。
北辰修,他奪了兵權(quán)又如何,劫了鳳輦又如何,他只知道,只要沈君兮說一個不字,他就不會再往前一步。
兩人先一步拜堂成親又如何。
沈君兮是北詔帝的后妃,這是昭告了天下的事情。
回憶到這里戛然而止,沈君兮依舊坐在床上,環(huán)抱著自己的雙膝。她就這么保持這個姿勢,一直睜著眼睛到了天亮。
而就在沈君兮隔壁的北辰修,明知道明日還要趕路,卻也是一夜無眠。
說來很巧,兩個人偏生都在回憶過去。若是沈君憐和北詔帝還活著就好了,哪怕是放棄了權(quán)力地位,浪跡天涯,北辰修也要帶她離開。
可是這一切,都不過是個假設(shè)。
明日一早,北辰修就要去安義縣了,去救沈君兮的父親,沈君兮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北辰風以外唯一的親人了。
不,或許還有她腹中的孩子,可是這個孩子,變數(shù)太大。
北辰修只能用盡所有的手段去保住這個孩子,保護他最愛的女子。
五更時分,北辰修翻身從床上起來,路過沈君兮的房間。原本想進去看一看她,卻不知為何頓住了腳步。
許是擔心她睡著,不想打擾她吧。
北辰修這樣告訴自己,可他又很清楚,自己只是,有些害怕……害怕進去之后看到的沈君兮沒有絲毫生氣,冰冷的一雙眸子,沒有半點溫柔。
他拿她父親的性命,拿沈家的一門榮光,威脅她,留下自己的孩子。
可北辰修覺得,自己這樣做的初衷,本沒有錯。那是他和沈君兮的孩子,是個脆弱的小生命,哪怕是他的母親,也不能剝奪他來到這個世間的權(quán)利。
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沈君兮緊閉的房門,北辰修下了樓。
將云舒留在了沈君兮這邊保護她,又吩咐錦瑟好生照料,北辰修才如沈君兮所言,帶著沈君兮那個頗懂醫(yī)術(shù)的婢女舒月,離開了豫州城。
沈君兮一直想到后半夜,有孕之身到底是有些嗜睡困倦,沉沉合眼,并不知曉北辰修是何時離開的,只是醒來之后看到錦瑟在一旁守著,還有云舒著人帶來的一個低眉順目喚作新月的醫(yī)女,心中明了。
北辰修的這個侍衛(wèi)云舒,雖然與新月一同,口口聲聲喚著自己夫人,但沈君兮能感覺到,云舒對她的不喜。
其實北辰修身邊的那些親衛(wèi),縱然知道沈君兮與北辰修的關(guān)系,但自她成為太后之后,都不太喜歡她了。
在他們看來,是自己辜負了北辰修,還要傷害北辰修的子嗣。
只是這其中的萬般艱辛、酸楚與無奈,常人又如何能窺得一二。所謂旁觀者清,總有人覺得是沈君兮太過薄情,可那些旁觀者所清楚的,也不過是妄自揣測罷了。
若不是身陷迷局中的人,又怎能體會到,重重迷霧下的彷徨失措。
只是北辰修的侍衛(wèi)怎么樣,又與她何干?沈君兮只需要知道,他們不會背叛北辰修,也就是說,不會背叛她。
再怎么不喜歡,她腹中也懷著北辰修的親生骨肉。
是啊,這個時不時會在腹中動一動的新生嬰兒,是北辰修的??蛇@個孩子,有悖人倫啊……當朝太后,在先帝逝去后有了身孕,孩子還是先帝親弟弟的,倘若這個孩子出生,該承受多少詬病。
沈君兮無不憐惜的將手放在小腹上,感受著腹中那個幼小的存在,神色莫名。
心中不可避免的,還是有些擔憂,對父親沈攝的,對災情和時疫的,還有……對北辰修的。
那都是自己所珍視的人啊,不論……他們做了什么。
希望他們,都能平安歸來。沈君兮怔怔的看著安義縣的方向,心弦輕輕的揪起。所幸云舒得了北辰修的吩咐,時不時的會將北辰修的動態(tài)告訴沈君兮,讓她稍稍安心,然后便是一番警告,讓她照顧好自己。
每到此時,沈君兮就會如夢初醒。那個說著要呵護自己的男子,用沈家上下的安危來威脅她啊,威脅她保住……自己的孩子。
沈君兮心中嘲諷,可卻……怪不起來。
就在暗衛(wèi)來報北辰修已然抵達通州之后,沈君兮和錦瑟,終于聯(lián)系到了自己的人。說到底,云舒手段還是有些稚嫩,哪里能看得住沈君兮。
然沈君兮也不過是想要得到一些消息,并不是要做什么。
她身處豫州,不能去賑災、處理流寇和時疫了,與其在這里擔驚受怕,倒不如給自己找點事情干,而豫州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知府,便成了沈君兮盯上的目標。
他欺上瞞下陽奉陰違的罪行已然被查了出來,證據(jù)上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沈君兮暗地里吩咐人調(diào)來了五千精兵,分批來到豫州城,只等北辰修那邊處理好了,一舉拿下這個魚肉百姓的知府。
有了事情做以后,沈君兮閑不下來,也就不會去想北辰修的威脅,也分不出心神去擔憂通州的時疫和災情了。
練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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