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大半年,慕傾城再度見到自家老爹,心情無比平靜。慕辰南笑的一臉慈祥,“丫頭啊,爹知道你要回來,一早派人去接你了,你可滿意啊?”慕傾城不置可否,假的,都是假的,他絕沒有這么好心。
這一點倒真是冤枉慕辰南了,派所有弟子去接她是真心的歡迎她回來。她和慕傾世相繼走了,這大半年劍長老不僅閑而且脾氣暴躁,經(jīng)常找他“切磋”,從此他記住了,以后天塌下來也不能把兩個孩子一起放出去,必須留下一個給劍長老順毛。
白涼和蕭韶一樣,覺得慕辰南頗有一莊之主的氣度風(fēng)范。有長佑長歡的引見,很快就和山莊眾人熟絡(luò)了,甚至可以聚眾嗑瓜子聊天。葬劍山莊和玄女宮真的完全不一樣,比起后者的森嚴(yán)族規(guī),葬劍山莊對門下弟子完全是放養(yǎng)。他真的第一次知道名門弟子可以去城里打零工,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簡直身懷絕技。
慕傾城見大家聊得開心,找了個位置插進(jìn)去坐下。白涼表示很喜歡葬劍山莊,“既然公子喜歡,不如就常住葬劍城吧,”一名山莊弟子目光炯炯,“不知公子芳齡幾何,可有家眷?”
紀(jì)憶見狀偷偷拽了一下白涼的衣袖,不等白涼回話,慕傾城一記眼神殺拋向千言,意思很明確了。千言頗感遺憾,這么俊俏的公子,真的很想說個媒?。?p> 白涼見狀含笑不語,“這位想必就是千言公子吧?!?p> 千言開心發(fā)問,“你怎么知道我名字啊?!?p> “紀(jì)憶對我說有位千言師兄想給他說個媒?!奔o(jì)憶臉色發(fā)紅,千言卻不以為意,“小師弟放心,我千言說媒都是有口碑的,一定不會差。什么?你還?。坎徊徊粵]關(guān)系我們可以先安排,你看你狼藉師兄不也和你差不多大嘛。對吧,狼藉?”
后排竄出一個孩子面帶怒色,都說了不許這么叫他了啊!慕傾城拉過氣鼓鼓的小師弟,“不許這么欺負(fù)小狼,小狼不是挺好聽的嘛,誰要是想和我切磋一下盡管叫錯?!毙±窃谀絻A城身邊坐下,還是小師姐最好了。
東黎都城,錦屏云霞內(nèi),云弦月仔細(xì)梳理著手中秀發(fā),“這個樣式,月兒可喜歡?”云破月看著鏡中的發(fā)髻,輕輕攏起用簪子固定在一側(cè),有種輕靈俏皮的感覺?!敖憬氵€會束發(fā)?”
“會呀,將來姐姐每天為你束發(fā),你出嫁的時候也讓姐姐為你梳妝好不好?”
云破月聞言一笑,把頭倚在云弦月身上,“若真能像姐姐說的那樣,應(yīng)該會很幸福吧,就像現(xiàn)在,每天有姐姐陪著,將來得遇良人也就嫁了,求一生安穩(wěn)?!?p> “若月兒所愿如此,必然就能實現(xiàn)了,我家月兒冰雪可愛,此生定能得償所愿,一世歡喜?!?p> 云破月睜眼,笑容更深,得償所愿,一世歡喜,可惜她所愿不良,“明天姐姐陪我去個地方吧,去了,我就可以回家?!痹葡以侣勓韵膊蛔詣?,妹妹肯回家那是再好不過了,“月兒放心,這次回家無論遇到什么情況,姐姐都會保護(hù)好你?!?p> 第二天,云破月備好了車馬帶云弦月出去了。云弦月并不熟路,但妹妹興致很高,一路上笑意不減,而且抱著她的胳膊膩在她身上。對此她十分寵溺,也就由著云破月了。馬車緩緩?fù)O?,云破月起身下車,“姐姐,到了。?p> 這里似乎是郊外,荒無人煙,山倒是不錯,小丫頭怕不是帶她來登山吧。看云破月踱步向前,她有些驚訝,妹妹看起來甚是嬌弱,沒想到真的是要約她登山,似乎還對這座山很熟悉。她完全不認(rèn)識路,跟著云破月七拐八彎走了許久,忽然眼前開闊了起來。誰能想到這高山密林中間竟有一座村落,常年云霧繚繞,人跡罕至,說是仙境也不為過了。
“姐姐可知這是哪兒?”
云弦月震驚于眼前的美景,她自然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了,想不到月兒能找到這樣一片景致。云破月拉著她的手進(jìn)了那個村落,由于背靠著一條瀑布,村子里水霧迷蒙,清幽縹緲。云破月淡淡開口,“這里,叫非人間。”
“非人間?這名字很合適,此等景致,確實如仙境一般?!?p> “恰恰相反,非人間可不是天堂的意思啊,這里,是地獄。”
云弦月不明所以,云破月明媚一笑,“姐姐身上有不少寶物吧,可否給月兒看看?”
寶物還真不少,從她跟烏鴉打架的時候就能看出來了,一應(yīng)釵環(huán)首飾都不是凡品,避毒,避火,避水,防身軟甲以及符隱派暗器。
云破月接過避毒珠,手鏈迎著光有種溫潤的色彩?!叭羰俏蚁胍?,姐姐可愿給我?”云弦月笑著把手鏈戴到妹妹腕間,“為何不愿?只要你想要,姐姐什么都愿意給你。”
“那若是,我要云家”
云弦月覺得妹妹說這句話時極為認(rèn)真,凝視著她的眼睛不似往日純澈,連帶著氣場都強(qiáng)了幾分?!吧翟聝?,云家本就是你的家,何須姐姐讓給你。”
聞言,云弦月忽然笑了,一度笑彎了腰,再起身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點了云弦月的穴。
云弦月有些吃驚,這一招點穴術(shù)雖是她無心防范,但動作干凈利落,妹妹原來會武功。不等她多想,云破月再度開口,“姐姐,你想錯了,我要云家,消失!這樣你也愿意幫我嗎?”
云弦月盯著她不說話,“姐姐是能幫我的,只是從今日起,世間再無云弦月。現(xiàn)在,你可恨我?”
云弦月輕笑,她內(nèi)力本就不高,沒了那些防身寶物又被點了穴,在劫難逃啊。云破月拿出一個哨子,一吹之下尖銳的哨聲在林間盤桓。寂靜的村落中忽然竄出一行人,單膝跪在她身前,“恭迎樓主!”
云破月和云弦月對視,“把藥人放出來吧,姐姐,你馬上就會知道非人間是什么意思?!焙谝氯祟I(lǐng)命退下,周圍很安靜,云弦月動彈不得,聽覺異常清晰,片刻后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夾雜著陣陣嘶吼,似乎是什么動物。她想起云破月剛剛說的藥人,背后一陣發(fā)寒。
漸漸地她看清了究竟是什么東西,像是人又像是野獸,用雙手雙腳在林中爬行,通紅的雙眸緊盯著她,獠牙上懸掛著渾濁的液體,格外森寒。這樣的怪物不止一只,她身前就有四五道身影,沙啞的聲音身后也存在。
嘶吼聲逐漸密集,它們似乎是有點興奮,云弦月感覺這群怪物看自己就像在看一道豐美的食物。這種感覺讓她汗毛倒豎,內(nèi)心恐懼到了極致,一瞬間她失去了思考能力,眼前閃過各種凌亂的畫面,反倒不那么怕了。要死了嗎?最后定格在她眼前的是個抱劍的少年,春光正好,喬木打落一片陰涼,少年說我會保護(hù)你。似乎少年還有個承諾啊,等他回來就要成親的。
云破月在樹上看著這一切,她看到那些毫無神智的藥人嘶吼著撲向云弦月,以及云弦月最后的表情。那是一種怎樣的表情呢,悲憫,不舍,卻又分明帶著笑意,毫無懼色。呵呵,姐姐,我為你安排了最殘忍的死法,到頭來你還是那么優(yōu)雅,那雙眼睛真的很美,干凈透徹,像是林間的小鹿。
“?。 鄙倥鄥柕穆曇粼谏搅珠g回蕩,只帶起一陣飛鳥,片刻,迷蒙的水霧掩去了一切,山林恢復(fù)了方才的寂靜,只可惜世間再無那個眼神如鹿的女子。云破月面無表情,甚至沒有回頭多看一眼。
這一刻遠(yuǎn)在葬劍城的慕傾世忽然一陣心慌,連羽劍都感覺到了他氣息不穩(wěn),劍華一閃而逝。慕傾世有些茫然,說不上來是種什么感覺,那么一瞬間他好像抽空了全身的力氣,心中空的生疼,伴隨著一種窒息感。等他平復(fù)的時候額間有一層細(xì)密的汗珠,仿佛,是做了個很可怕的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