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多事之秋??!不過才剛拉開帷幕。
御花園內(nèi),秋意有意染黃葉,片片無聲凋零,偶有幾片飄落肩頭,黃楓葉紅,片片皆有回憶,葉落歸根,又是一場歲月輪回。
等白靈溪北冥離再回來,只見我與北冥殤靜坐在涼亭內(nèi)的圓桌前,茶香裊裊升起白煙,微風(fēng)輕揚(yáng)珠簾隨風(fēng)而動發(fā)出陣陣悅耳的聲響。
“夭夭,小心受涼?!北壁るx旁若無人地走上前,將雪白的白狐披風(fēng)蓋在我身上。
似乎,我隨他離去這一件事情已然成定局。
白靈溪深深地望著我,湛藍(lán)的眼眸猶如平靜的海面,看不出一絲波瀾,眼眸深深印著我的模樣,我忽然想起恒靈王宮北苑地宮內(nèi)的那個女子,他看我與看她時的神情,出奇的像。
總覺得,我與那個女子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guān)系。
“我會下一道圣旨,皇后圣體不適需靜養(yǎng),即日起遷至清漪園居住。”他平靜地說著,轉(zhuǎn)而又添了杯茶,舉杯道:“離王,今后皇后的安危有勞你多費心。”
他如此平靜的說著,像是交待遺言般。
可從他神情中并未看出一絲異常,可這份平靜委實太過異常,他費盡心思將我?guī)Щ厝俗?,如今我好不容易恢?fù)記憶,他卻愿意放手讓我離開。
北冥殤,你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不勞費心,夭夭我自當(dāng)照顧好,往后余生,再不糾纏夭夭,還她自由!”北冥離舉杯一飲而盡,以后,他終于可以守在夭夭的身邊,攜手白頭,即便她現(xiàn)在不愛他,可他相信,日久自會生情。
舉杯之手頓了頓卻仍仰頭,一杯清茶竟喝的如癡如醉。他揚(yáng)著我從未見過的笑容,望向我,溫柔的嗓音響起:“夭夭,以后好好照顧自己,忘記那些不愉快的回憶,好好生活,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地……過好這一輩子。”
他說這話時的眼神我?guī)缀醵家e認(rèn)是木系了,恍如間我似乎看見林間溪水間的男孩,他警惕地朝我兇吼著,不會說話,我笑著將食物遞給他然后慢慢靠近他,日子久了他也放下了戒備,我陪著他在林間生活,他叫我飲山泉水食野果,我教他說話講森林外的故事。
那段歲月,是我一生中最難忘的時光。
我不知曉他為何會忽然說這些話,總覺得他在交代遺言,顧不得周邊還有他人,我聲音微顫,問:“北冥殤,你告訴我,你是不是……”
“嘔……”
他忽然口吐鮮血,猩紅的血順著嘴角低落,血的腥味瞬間滿了我的鼻尖,我起身接住他搖晃的身體,慌亂地擦拭著他嘴角的血液,可血像是流不盡,我剛擦完便又涌出來。
“北冥殤,你怎么了?你究竟怎么了?”
我承認(rèn),我放不下他,我還愛著他,我愛他我很愛很愛他,北冥殤嘴角揚(yáng)著笑,手慢慢撫上我的眉梢。
“夭夭,我不能陪你了……”
手指輕輕的撫過我眉眼處的每一處肌膚,我轉(zhuǎn)頭看向身后站著的白靈溪與北冥離,哀求道:“我求求你們,救救他!救救他啊……”
他們彼此看了眼,北冥殤走到這一步超出他們的預(yù)料。
雖然他們是想取他性命救白錦城,可北冥殤是人族君主,怎可能說殺就能殺的?
未曾想,他會服毒自盡。
而他,顯然也沒預(yù)想到毒性擴(kuò)散的竟然這么快,還未妥善安排好一切就毒發(fā)了,再看那壺早已見底的茶水,其實答案不言而喻。
白錦城是蓮藕身自然不畏毒,所以這茶水他們便動了手腳,只是這一切發(fā)生的太快,他們沒想到北冥殤會故意尋死,也沒想……
他會死在白錦城眼前。
而今,他們彼此對望,能做的似只有陪在她的身側(cè),盡快將她帶回幻靈族,盡快將魂魄復(fù)位,不至于讓北冥殤白白犧牲……
“北冥殤,我不許你死!我不許!你快醒醒啊……醒醒啊……你快睜眼看看我……”
“北冥殤……你醒醒啊……
“木系……木系……“
他艱難地抓住她的手,聲音輕的幾乎聽不見。
“夭夭……忘了我……“
說完,手指無力地垂下,赤紅的眼眸變得黯淡,努力地想要將眼前的女子刻入腦海,眼皮似有千斤重緩緩闔上。
這一生,他無悔了,只是遺憾,未能予她一世安穩(wěn),卻害死她,魂魄歸于黃泉再次復(fù)活竟也未能護(hù)她周全,想想啊,這一輩子能和她相愛相守過,也能如愿了,如今他就要去了。
只盼她,能將他忘卻,重新開始生活。
用盡最后的力氣,將深藏在袖口深處的錦帛交到她的手中。
那雙藏在我眼眸深處的眼睛,緊緊闔上了,一瞬間,前塵往事皆清晰地從我腦海飄過,那些看不清的畫面此刻清清楚楚地浮現(xiàn)出來。
我想起來了,我什么都想起來……
“嘔……“
悲從心生,萬念俱灰。
腥甜的血液充斥了整個口腔,我似乎又看到那條血黃色的河,滿河孤魂野鬼,布滿蛇蟲螻蟻,鼻尖滿溢腥臭。
暗淡無色的拱橋上的老人轉(zhuǎn)頭望向我,卻是換了容顏,她滿頭白發(fā)容貌傾城,細(xì)看……
我被劇烈的頭疼喚醒,睜眼便看到白靈溪,他緊張地好看的眉頭都蹙在一起,他張口說這些什么,我只覺得腦袋嗡嗡直想什么都聽不到。
“阿溪,北冥殤呢?他怎么樣?“
我問,他不語,伸手替我捻好被褥,生硬地轉(zhuǎn)開話題。
“城兒,你剛醒,身體可還有那些不舒服?“
我動了動手指,卻發(fā)現(xiàn)手指無力,再動動四肢,卻發(fā)現(xiàn)完全使不上力氣,這具身體仿佛不是我的一般,看向四周,周遭一切都不是我熟悉的未央宮或清漪園,白的透光的宮殿,晶瑩剔透的水晶燈飾,不是幻靈族還會是哪里呢?
我怎會出現(xiàn)在這里?我不應(yīng)該在人族嗎?阿離呢?他不應(yīng)該留我在人族嗎?我為何回到幻靈族了?
我望向他,面無表情地問道:“告訴我,我昏迷多久了,你們把北冥殤怎么了?告訴我!“
白靈溪轉(zhuǎn)身喚了句:“卿兒……“殿外一個粉嘟嘟的小女孩聞聲跑進(jìn)來,走至白靈溪身側(cè),甜甜地喚了聲:”父王,卿兒何時能再見到娘親?“
那女孩的模樣,無數(shù)次出現(xiàn)在我的夢境之中。
我愣愣地望著卿兒,她也是如是,良久她指著我,問:“父王,這個漂亮姐姐長得好卿兒好像啊……“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頂,熟悉的動作不禁讓我回憶起很多年前,那時白靈溪剛從人魚族回歸幻靈族,初見我時也是如斯揉著我的頭發(fā),然后望著父皇拍胸脯保證道:“父王放心,兒臣定會護(hù)城兒一世周全?!?p> 那時的她,還是幻靈族無憂無慮的公主。
現(xiàn)在想想,竟好像是上輩子發(fā)生的事情了。
“卿兒來,她不是姐姐,她是卿兒的娘親,也是最愛卿兒的人?!八е鋬?,耐心地解釋道,女娃揚(yáng)著粉撲撲的臉蛋,好奇地打量著我,又問:”可是娘親躺了這么久,從未報過卿兒,也沒有陪卿兒玩,娘親是不是不喜歡卿兒,所以才會一直睡覺?“
他半認(rèn)真半開玩笑地同女娃解釋:“娘親累了,不是不愛卿兒,娘親呢,以后會一直陪在卿兒的身邊,現(xiàn)在卿兒先下去玩,等娘親休息好了,就回來找卿兒的?!?p> 卿兒興奮的上前,摸了摸我的臉,嘟著小嘴,奶聲奶氣地委屈道:“娘親,你都睡了好久了,休息好了可不許在偷懶了,卿兒想娘親,要娘親抱抱……“
面對這忽然出現(xiàn)的女孩,我不知所措。
卻是本能地回道:“好!等娘親休息好了,就會陪卿兒的?!?p> 她驚呼一句:“真的嗎?莫要誆騙卿兒?!?p> “真的?!?